苦難是一塊試金石,它毫不留情地測試着每一個不幸或有幸跌落在這塊石頭上的人的生命、意志與人格。有的人被這塊巨石壓垮了,即使從苦難的鋒刃上滾過來的人,也並非都是及格者,因爲有涕淚兮兮熬過來的,有咬着牙蹙着眉挺過來的,有面帶微笑走過來的。
鄭遠元這位飽受苦難的年輕人,曾經涕淚兮兮,也曾咬牙蹙眉,然而更多的時候,他是微笑着直麪人生的。
成功者與失敗者的最大區別就在於一個“拼”字,能拼才能贏,這是硬道理。
大多數人之所以缺乏拼勁,就是因爲他們所度過的一生是無意義的、無目標的人生。他們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打發光陰,除了一天比一天老去之外,別的什麼變化也看不到;他們在自己所營造的牢房裡迷惘、焦躁,終於導致了他們的人生敗局。鄭遠元與他們不同。
鄭遠元事業初創期的道路,遍佈荊棘、險灘、深澗、沼澤,還有無法預知的狂風、暴雨、霧霾……
重新研習祖傳秘方
2003年9月,鄭遠元在四川達縣馬路邊獨自擺起了一個修腳地攤。那一年,他20歲。
他覺得擺修腳攤是個適合自己的謀生手段。需要一點中醫知識和技能,自己具備;投資不大,自己拿得出來;早出晚歸很辛苦,自己年輕力壯不怕苦和累。他用300元錢租了住房、置辦了工具,擺了一個修腳小攤。
重操舊業而單打獨鬥的鄭遠元,此時還沒有掌握姨爹那麼多的中醫知識和治病技能,很多人對他這個年輕娃、新面孔還不信任。生意冷清,擺了一個多月地攤才掙一千多元。鄭遠元很不滿意這樣的收入,卻只能在焦急中等待顧客的認可和信任,在實踐中提高自己的技術水平。先幹着吧。胸有大志卻還有幾分孩子氣的鄭遠元,過着十分平靜、平凡、日復一日的擺地攤生活:修腳,治腳氣、灰指甲、甲溝炎,挖雞眼,取肉刺……
姨爹的一席話驚醒了鄭遠元。有一天晚上姨爹說:“遠元啊,你這麼大的人了,要養家餬口了,再這麼上班,每月一兩千塊錢的收入,以後咋辦啊?……”
是啊!我自己已是二十來歲的人了,應該擔起家庭的重擔了!這麼擺地攤下去,恐怕媳婦都難找!鄭遠元是個思維活躍、反應敏捷的年輕人,長輩的話猶如暮鼓晨鐘,喚醒了他那顆有些倦怠和麻木的心。
恰在此時,在陝西漢中一家洗腳中心打工的表弟建議他到漢中來,說這裡工作環境好,月薪1600元以上。已經不打算在達縣擺地攤的鄭遠元,便決定去漢中看一看,收拾好工具和隨身用品,來到了漢中這家洗腳中心。誰知,這裡需要的是女技師,不要男性了。
鄭遠元並沒有爲小小的挫折感到沮喪,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本來就是到漢中考察和探索修腳治病的市場,在洗腳中心打工只是權宜之計。既然那裡不收我,那麼就在街頭擺地攤修腳吧,自己帶着謀生的工具,馬上就能就業!
漢中市和鄭遠元所在的安康市一樣也在陝南,卻比安康市人口多,經濟也發達一些。氣候特徵與關中、陝北具有明顯區別。因爲巍巍秦嶺綿延千里,橫亙在中國中部,將自然界分出黃河、長江南北兩大水系,它是水的分界嶺,氣候的分界線,北邊是溫帶大陸性氣候,屬於寒冷乾旱區,南邊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屬於溫暖溼潤區。鄭遠元喜歡在這樣的氣候環境裡生活,覺得漢中離家也不遠,想在漢中尋求發展機會。他一面熱情地擺地攤接待顧客掙錢,一面利用業餘時間繼續鑽研有關修腳治病的知識。
在社會這所沒有圍牆的大學裡,鄭遠元已經閱人無數,社會知識不知不覺地積累了許多,理解能力也不知不覺地增強了,修腳治病的專業知識面也擴展了,再回頭來研習“祖傳秘方”,覺得也不那麼艱澀深奧了。
雙足最易引起外傷、磨損、感染等而引發疾病,足病修治行業也伴隨出現。我國是足病修治起源最早的國家,幾千年前的中國就有關於足病修治的記載。在甲骨文卜辭中就記述了13種疾病,其中包括疾足(腳病)、疾止(腳趾病)的記載。《帝王世紀》中說“伏羲畫八卦……乃嘗百草,而治九針,以拯壬枉焉”,九針中的鋒針、鈹針等就是用於修治足病或其他外科病的工具。據今兩千多年前的經典醫著《黃帝內經》中 “ 足心篇 ” 之 “ 觀趾法 ” ( 一種診療方法 ) ;隋朝高僧所撰《摩河止觀》之 “ 意守足 ” ( 常擦足心,能治多種疾病 ) ;漢代神醫華佗所著《華佗秘笈》之 “ 足心道 ” ( 意即足底的學問 ) ;司馬遷《史記》之 “ 俞跗用足病 ”(“ 俞 ” 通 “ 愈 ” ,跗指足背,泛指治療腳病的醫生 ) ……到了清朝光緒年間,李廷華著的《五言雜字》一書中,就出現了“修腳剜雞眼”的字眼。
我國每年都有大量的足病患者,其中大多數都是因爲不重視足部衛生,不懂得足部保養知識而引起的,足部皮膚的柔軟和彈性、足關節的靈活與否,常常取決於走路姿勢,甚至與情緒都有很大關係。胼胝、肉刺、拇趾外翻等都是腳部老化與疾患的象徵。足癬、甲癬、足部感染多數是由於個人衛生和保護不好所致。血胞刺的出現和泛發,同時又是外傷後合併肌體免疫力水平下降的表現。嵌甲、甲溝炎的發生與灰指(趾)甲、修剪指(趾)甲不當、穿鞋不適有直接關係。
鄭遠元在擺地攤的實踐中已經發現,很多人的腳部保健知識缺乏;通過調查得知,人們有錢有閒之後開始重視“腳上的小問題”了,修腳業的發展空間很大,前景非常廣闊。
他心中的一個意念越來越明晰,越來越堅定:我要把祖傳秘方傳承下來,並且發揚光大!
年代久遠,世事變遷,現在已經找不到確鑿的證據來證明這個秘方的源頭何在,但是可以說,它經過了數代人的研究和驗證、提煉和昇華,也包括鄭遠元的姨爹的傳承和發揚。
“我要當祖傳秘方的傳承人!”鄭遠元下定了決心。
當年,姨爹在行醫時曾創作了幾句順口溜——一則治療雞眼的廣告:“不痛不流血,當場就走得;從此除掉根,永遠不再生。”這則張貼在電線杆等處的“電杆文學” ,很親切、很漂亮,通俗易懂,順口好記,宣稱的療效也很不錯。鄭遠元從中受到了啓示,把“電杆文學”稍作修改後作爲自己修腳攤的廣告:“不痛不流血,取了就走得;當面除掉根,永遠不再生。”
他在廣告裡特別強調了“當場”。因爲“當場”是立竿見影、吹糠見米的,是看得見摸得着的。他從新聞媒體紛紛披露出來的信息,知道了保健食品行業欺騙消費者的事情,並從中受到教育和啓發。廣告把***說得天花亂墜,還把它的效果用穿白大褂的人嘴裡很科學地證明出來,還找出相應的、由於使用***而獲益、而恢復健康的人現身說法。可是很奇怪的是,當你去到這家工廠的時候——生產鱉精的工廠找不到一隻王八,生產蛇粉的工廠不見一條蛇。鄭遠元也想掙“巧錢”,但是他不敢騙人,根據人們“眼見爲實”的心理,注重以當場見效來贏得顧客的信任。
然而出師不利,一到漢中便連着下了三天雨,攤子擺不成,而衣兜裡的錢只剩下5元了,要餓肚子了呀!看着出租屋外面的雨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鄭遠元心裡急得就像貓兒抓!
好在第四天老天爺終於開了眼,天放晴了……
血灑辦公樓,與城管勇敢較量
在漢中擺攤的第一天,鄭遠元把地點選在漢中汽車運輸公司大門口。他在地上鋪了一塊塑料布,把修腳刀具、消毒藥品等用品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上面,然後坐在自帶的小凳上恭候顧客。
這一天,鄭遠元掙了一百多元,收入還算不錯。但是,漢運司管理人員嚴肅地對他說:“這裡不能擺攤,城管是要管的,明天不要在這裡擺了!”他只得無奈地遷移。
第二天,鄭遠元把地攤轉移到了漢運司對面的虎橋路口。這裡人流量較大,而且,前面有一個修鞋攤,後面有一個水果攤,對面有一個瓜子攤,應該沒有誰幹涉了。
然而,在此擺攤的第四天(星期一)早上開張不久,就有3個穿着城管制服的人從三輪摩托下車後直奔他的攤子而來。
“這裡不能擺攤,快把東西收走!”
“前面有擺攤的,後面有擺攤的,對面也有擺攤的,我在這裡爲啥不能擺?”
“別人都是辦了手續的!”
“我也可以辦手續。”
“你這地方不能擺!”
一陣爭執後,城管人員把地攤上的東西捲起來要帶走,叫鄭遠元隨後跟來接受處理。鄭遠元說自己纔來城裡,不知道地方和路線,拽着車子不放。
城管人員叫他上車,他不上。3名城管人員上了車,“轟”地一聲啓動了,他拽着車子跟着走。
到大北街口時,一個城管人員下車,謊稱讓他上車一路走。在鄭遠元一丟手之際,摩托車忽地一下加快了速度。他拼命地追上去,拽住了車子。
城管人員可能是怕弄出什麼不測來,任他一路拽着走到了二樓辦公室。
“這個娃咋了?”室內一個領導模樣的城管人員問。
“非法擺攤”。“執法”回來的城管人員回答。
“你跟來幹啥?”此人又問鄭遠元。
“我要求接受處理。還沒有吃飯,要吃飯。”鄭遠元毫不畏懼。
“今天處理不了,明天來。”此人口氣生硬,不容置疑。
此時,“執法”回來的人已將收來的東西放在了裡屋,不再理鄭遠元了。
辦公桌上有半盤子水果糖,一個城管人員取了一顆,悠閒地剝去包裝紙,塞進了嘴裡。
鄭遠元也拿了一顆水果糖吃起來。
“哎,哪個叫你吃的?”那名城管人員投來不解和責備的目光。
“你吃得,我也吃得!”鄭遠元義正詞嚴。
“你如果遇着我往年的脾氣,兩腳就把你踏到這裡了!”另一個城管人員氣勢洶洶地說道。
“我餓了,要吃!”鄭遠元毫不示弱。
一番辯論、爭吵和間歇性的沉默後,手錶的時針已接近“12”,城管人員都要下班了。
一個城管人員說:“他不走,把他擡出去!”旋即,五六個人果真把他擡起來摔到了二樓過道里,準備鎖門而去。
見城管人員故意拖延,想到自己如果不擺地攤就沒法生存,無計可施的鄭遠元只得以自虐和“無賴”來警告、抗爭。他忽地掏出水果刀,劃破左手指,頓時鮮血直流。他甩着左手,嘴裡喊着:“殺人了!殺人了,快看哪!”在飛濺的鮮血面前,城管人員被怔住了。鄭遠元一閃身進了室內,躺在地下,並用水果刀抵在脖子上,嚷着:“父母指望我掙錢養活,現在卻連自己都沒有生活路了!我活不下去了,不想活了!”
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有血性的人!城管人員被驚呆了,誰也不敢攆他走了!一個城管人員動了惻隱之心,遞來手紙,叫他擦血;一個副大隊長口氣明顯軟了下來:“小夥子,有啥好好說嘛,何必那樣?”與他拉起了“關係”,勸他起來。
鄭遠元卻繼續硬着口氣:“不起來,把東西還給我,我要吃飯!”
“那要罰款才行!”
“我還沒掙到錢,沒錢交罰款,可以欠着!”
城管人員沒招了。一個心軟的人說:“那個細娃兒可憐,把東西還給他算了。”
收走的東西乖乖地物歸原主。
城管人員十二點半才得以下班吃飯。
兩天以後,實施過“執法”的城管副大隊長路經此地。依然在擺攤的鄭遠元主動提出要交一點管理費,而那位副大隊長回答卻耐人尋味:“那事還沒有處理好,暫時不收。”
鄭遠元以自虐和死亡相威脅,並輔以死纏爛打,終於以弱勝強、以寡勝多。假如他沒有“一刀見血”,恐怕就不能變被動爲主動。
雖然那次較量的結果是鄭遠元爭得了在虎橋路口繼續擺攤的權利,但是他一直有些提心吊膽,擔心有人再來找麻煩。他也想履行一個手續,合法經營。十天之後,一個路政管理人員呂先生來攤子修腳,鄭遠元與他閒聊時道出了自己的心思。隔壁賣水果的廖大叔既知道鄭遠元的難處,又與呂先生是要好的鄰居,也幫着“訴苦”。呂先生當即用手機與城管大隊長聯繫,幾分鐘通話後,呂先生對鄭遠元說:“我已經與X大隊長說好了,一月交60元錢,你明天去辦就是了!”
一件本來就十分簡單的事情,第二天很快辦妥了。鄭遠元在虎橋路口擺地攤一直沒有挪過地方。
擺地攤本是無奈的謀生之舉,餐風飲露,非常艱辛,有錢的人誰願意幹這個事情?即使這樣,攤販還難以有個立足之地。走訪一下就會發現,擺地攤的人多數爲下崗工人和外來務工人員。平時辛苦一天,僅能掙幾十元、一百來元;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能掙一百多兩百元,但那種情況畢竟不多。滿腹的辛苦、心酸、惶恐寫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是用自己的勞動和汗水換錢,他們的勞動絕大多數是拾遺補缺,方便羣衆的。這樣的勞動者,不應該被歧視,而應該得到尊重。
當然,城管人員也有自己的無奈和苦衷。作爲執法者,他們得經常在街道巡邏、檢查亂擺亂放。“城管”這個讓中國人又愛又恨、悲喜交集的詞,也是一個羣體的代稱。一方面,就目前而言,城管對城市秩序的維護,對市容市貌的管理都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另一方面,由於城管隊伍里人員素質的良莠不齊,它在小攤販眼中已經是“土匪”、“強盜”的代名詞,特別是隨着近日曝出的延安城管打人事件,更是讓人談之色變,幾乎有可止嬰兒夜啼的功效。而以鄭遠元的經歷來說,對城管的愛恨情仇真是難以言說!
飛來橫禍,差點要命
命運好像真是在考驗鄭遠元,就像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一樣,必須得經受九九八十一難。就在鄭遠元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有了更多的歡聲笑語的時候,卻又出現了一大劫難,而這一劫難險些要了鄭遠元的性命。
2004年10月的一天,一個男青年帶着一位姑娘來到鄭遠元的小攤,鄭遠元用一個多小時爲他修腳治病後,男青年卻說忘了帶錢不願支付80元的修治費。80元對於當時的鄭遠元來講就是好幾天的伙食,不能“就算作個人情”,他據理力爭,不付錢就不讓走,於是發生了口角。在周圍人的勸說下,兩個年輕人極不情願地湊了40多元錢,臨走的時候卻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你有種,等着!”
男青年走後,有一位好心人提醒鄭遠元說:“那個小夥子可能要來找你麻煩,你不要出攤了,等幾天以後再來。”他內心雖然有幾分恐懼,但嘴上還是很硬,說“不怕”。“我靠手藝掙錢吃飯,不坑人不騙人,我怕誰!共產***的天下,無法無天了嗎?”他依舊每日按時出攤。外人不理解,想到危險就在眼前還不避風頭,要錢不要命呀!其實鄭遠元也有苦衷啊,不擺攤,收入從哪兒來?吃、住靠啥?還要補助家用,如果沒有收入,日子咋過呀?
第三天,事情果然發生了。這天下午,那個年輕人帶着一個小夥子來到了攤前,對着正在毗鄰的小店買東西的鄭遠元,一言不發揮刀便砍,鄭遠元躲避不及,頭部被砍傷,頓時鮮血直流。滿臉鮮血的鄭遠元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抄起板凳砸向歹徒,兩個歹徒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氣勢,立即跑開。鄭遠元奮力追出兩百米。目擊者的報警後,警察迅速趕到現場,一邊追兇手,一邊攔車救人。過往車輛發現是要拉一個血人,都疾馳而去,警察便強行攔住一輛出租車,把他送到了附近一家醫院。
在送往醫院途中,鄭遠元昏迷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已躺在病房,頭部纏滿了紗布和膠帶。因爲失血過多,頭上縫了20多針!(至今,撥開他那濃密的頭髮還可見到一條傷痕。)
鄭遠元躺在異鄉的病牀上,那種疼痛、孤獨、苦澀、悲傷、憤怒、無助的滋味,真像打翻了五味瓶,難以言表。望着屋頂,他浮想聯翩,記事以來遭受的種種苦難尤其是外出闖蕩遭遇的逆境和兇險,像演電影一樣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小時候,一次和哥哥一起上山砍柴,不小心摔了一跤,頭碰在石頭上,鮮血流得嚇人;出門在達州打工,害了一場大病;現在擺地攤又差一點丟了小命……老天的不公和生活的艱難,令他潸然淚下。
這不就是因爲修腳下賤嘛,這不就是因爲人家瞧不起你嘛!他想放棄這個職業,但一想到養育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的致富理想和目標,覺得又不能放棄。
就在鄭遠元猶豫不決時,以前他給修治過的幾個顧客卻提着營養品來到了他的病房,這些人的到來給了他很大的鼓舞。他在心裡說:“世上還是好人多,我怎麼能爲個別無恥之徒而丟下自己的生計,放棄自己的理想呢?我要堅持下去!”
是啊,鄭遠元,你應該更加堅強!因爲,如果把人生比喻爲一次航行,你自己就是一艘船,假如你要走很遠的路,去很遠的地方,你就必須保證自己的船足夠堅固。因爲只有這樣,才能在遇到風浪的時候,你的船可以堅持得久一些,而堅持得越久,你收穫的希望就越大。
是啊,鄭遠元,你必須堅持下去!人生的磨難是免不了的,你要把傷口變成勳章!
這一天,也可以說是鄭遠元最光輝的一天。因爲福樓拜說過:“一生中,最光輝的一天並非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從悲嘆與絕望中產生對人生挑戰與勇敢邁向意志的那一天。”
善人指點,命運轉折
自從擺攤開始,鄭遠元總是風雨無阻,全心出攤,一心一意地爲顧客服務。顧客就是上帝,他希望“上帝”拯救自己。
即使這樣,他還是得不到廣大顧客的信任,不少顧客懷疑的眼光令他感到很不是個滋味。他轉念一想,也可以理解,現在社會上多少騙子呀,把螞蟻說成大象,把風箏吹成飛機,把魔鬼扮成天使,多的是呢!你這麼個毛頭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真有什麼治病的醫術?如果你騙了人,又銷聲匿跡了,我到哪裡去找你?對一個擺地攤的年輕娃、生面孔,顧客懷疑他是否真有功夫,是否穩定可靠,那是情理之中的。鄭遠元沒有怨天尤人,而是服務得更好,用熟練的修腳技術和治腳病藥到病除的效果來爲自己作證明、爲自己宣傳。
爲了節省時間,中午那一頓飯他從來都是吃麪條和麪皮。三下兩下解決能量供應問題,然後又回到地攤上。
一個人在壓抑中奮起,他的潛能是無法用數字表示的。
生意逐步好起來。一個月下來,小攤收入近萬元。
從來也沒有掌握過這麼多錢呢!盯着存摺上日漸增多的存款數,一股從未有過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舒心啊!
金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他太需要這些錢了,要寄回家孝敬父母,要用一些感謝恩人,要攢起一些作爲本錢……
他在做着一個更大更美的致富夢……
在堅持中,鄭遠元的命運軌跡出現了轉折。
鄭遠元生命的浪花就要綻放了!因爲,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遇着島嶼和暗礁,就會激起美麗的浪花!
2005年元宵節的第二天,鄭遠元出攤接待的第一個顧客是一位市**的退休幹部王叔。根據顧客腳病的嚴重程度,他說:“最低需要修理治療一個療程,我把每次連修帶治的費用先說給您,但我暫時不收錢,等治好了才付清。”王叔見他真誠老實,硬是堅持一次次結賬。一個療程剛滿,腳病頑疾徹底治癒。王叔特意讓妻子李玲請人制作一面貼有“腳病患者的福音”金黃大字的錦旗。李玲也曾多次到鄭遠元的地攤修腳,對鄭遠元的印象也非常好,就以自己的名義送給了鄭遠元。
一天,王叔又來修腳了。
“你爲啥不開個正規門面?”他親切地問道。
“擺地攤費用低,交一點管理費就行了。”鄭遠元一五一十地說。
“你不能擺地攤,因爲,一是地攤給人的感覺是不穩定的,別人不相信;二是不安全、很辛苦。你應該開個店子。”
“是啊是啊……”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鄭遠元何嘗不知道擺地攤治病被人懷疑?何嘗不知道擺地攤危險、辛苦?何嘗不想開一家門店,在可以遮風避雨的房間裡體體面面、舒舒服服地做生意啊!只是因爲租用門面費用高,找門面也得花時間,所以沒有在這方面多想,也沒有下多大功夫。王叔是一個高人,也是一個善人。是善人,才能設身處地去體恤社會底層弱勢羣體的疾苦,治腳病時堅持每次都付清費用;是高人,才能站得高、看得遠,爲自己愛憐和信任的人出高招、指路子。
在王叔的幫助下,鄭遠元立即在漢中市虎橋路口中銀大廈旁邊,花1.2萬元租賃了一個門面。
門店起什麼名字呢?當時,漢中市已有不少人認識了鄭遠元,他的修腳技術也博得了不少人的信任,見了面就叫他“小鄭”、“遠元”、“腳醫生”、“馬路醫生”,門店的位置距離地攤也只有二百來米遠。這些因素都得綜合起來考慮,所起的店名起碼要便於人們找他。在朋友們的參謀下,“鄭遠元專業修腳房”確定了下來。它標着業主的名字,給人以踏實、可信的感覺;“專業修腳”,定位明確,特點鮮明,體現了服務的技術性。這個店名好!
於是,陝西省漢中市誕生了第一家以個人姓名命名的專業修腳房。這家專業修腳房只有一間門面,面積只有三十多平方米。開業這天,王叔、李玲夫婦特意前去恭賀,燃放了鞭炮。
那是2005年11月6日。鄭遠元永遠記得這一天,因爲他的命運在這天出現了重大轉折。
時令已經入冬,大自然的生命似乎宣告了週期性的完結。溫暖的季節帶給我們的永遠是歡歌笑語,只有冬天的肅殺才錘鍊我們的意志和體魄,冬天使我們更加清醒地檢視自己的靈魂。立冬是一切春華秋實的結束,又是一切夢想希冀的開始。
這一天,多雲間晴。但是,鄭遠元彷彿覺得天空一碧如洗,氣溫也格外適宜,似乎吸入的空氣也是甜絲絲的!
招工,沒人願做“下賤活兒”
思路決定出路。但是,鄭遠元的出路並不是一馬平川,陽光大道。
按說,在農村很多富餘勞動力就業十分困難的背景下,“鄭遠元專業修腳房”招工應該是很容易的,但是,門店開張前準備工作並不順利、輕鬆。
城市裡,今天這個企業掛牌,明天那個門店開張,即使不準燃放鞭炮,門前也要擺上若干花籃,甚至要紮上彩門。據美國《財富》雜誌報道,美國中小企業平均壽命不到7年,大企業平均壽命不足40年。而中國,中小企業的平均壽命僅2.5年,集團企業的平均壽命僅7至8年。有上升必定有下降,下降正是一種調整,是下一次上升的前奏。企業的註冊或倒閉,門店的喜慶開張或黯然關門,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局外人往往不知道,那喜慶、熱鬧的背後,是奔波操勞乃至苦心孤詣、嘔心瀝血。
專業修腳,是羣衆的需要、社會的需要,在衆多服務行業中是一種拾遺補缺。全國到處都存在的“看病難看病貴”的嚴峻現實,將很多老百姓擋在了正規醫院的門外,在正規醫院看個小病也得“走一套程序”,本來用幾角錢幾塊錢買一點藥品就能解決的問題,也要給你掛吊瓶打抗生素,動輒開支幾百元幾千元。極少數堅守職業道德、良心尚存的醫生開“小處方”,用便宜藥給羣衆治病,不僅不能受到醫院的鼓勵和同事的尊敬,反而受到譏諷和排擠。很多羣衆希望花較少的錢,就近在民間開辦的診所就醫看病,享受廉價、便捷、優質的服務。況且,也沒聽說哪家醫院有修腳的專科和業務,這樣的小毛病,公家沒有誰給你醫治,因爲他們瞧不上眼,嫌髒,嫌不掙錢。對於這個社會問題,鄭遠元是有所耳聞,甚至是十分清楚的。
鄭遠元還知道,家鄉外出打工當上了老闆併發了大財的,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都是給別人當苦力掙幾個血汗錢。尤其是一些在煤礦、鐵礦、金礦打工的人,一些不幸者把命送到了那裡,或者回到家裡已是缺胳膊少腿,落下終身殘疾。在東南沿海地區的工廠裡打工,雖然總的說來安全一些,工資高一些,但是在一些企業里人格得不到尊重,離家太遠,家裡老小得不到照顧。鄭遠元自己經歷過在南方找活兒幹,在兩家工廠裡親身體驗過打工仔的生活,也經常聽到家鄉一些關於打工的令人不快的消息。所以,他想在離家不遠的地方闖出一條既掙錢又安全的門路,給家鄉人提供就業掙錢的機會。他覺得,專業修腳是一個既能自己掙錢又能帶動家鄉人到城裡就業的項目。辦修腳店投資不多,而隨着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和保健意識的增強,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到修腳攤、修腳店來消費,而目前還沒有發現專門修腳的門店,專業修腳可以爲社會起到拾遺補缺的作用,自己捷足先登,經濟效益應該不錯。
專業修腳這類門店,當然不是一個人能夠打理的,必須招聘員工。但是,自古以來修腳都屬於下賤職業,人們的思想觀念大多沒有轉變過來,即使就業非常困難,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從事這種行當。在陳舊落後的思想觀念面前,鄭遠元的好心變成了驢肝肺,想帶出一大幫人來創業的熱臉貼在了別人的冷屁股上。
鄭遠元起初打電話給老家一個叔叔,客氣地請他到修腳店裡來“幫忙”,還沒等他細說,便得到這樣的回答:“你發大財吧,我不幹!即使飯沒有吃的,也不搞修腳那個事情!”給老家另外一個夥伴打電話,也基本上是同一個腔調:“啥事不能幹啊,去做那個下賤的活路!謝謝你的好意!”說得他心裡涼了半截,也感到很委屈。他心想:請你們來也不光是爲了我的生意呀,我也是想幫助你們呢!而你們卻這樣不信任我,還譏笑我!
他只好動員自己的兄弟姐妹,承諾包吃包住,每月工資1000元以上(三個月學徒期每月400元)。看在幫助親人事業的份上,加上農村剩餘勞動力外出打工掙錢也不容易,他的姐姐鄭遠翠、嫂子任繼芳成了他的第一批員工。
在這裡,員工感到吃、住條件都不錯,大家在一起,也像一個家庭一樣和睦相處,互相關心幫助,挺好的;況且,正正規規地憑勞動、憑技術掙錢,收入不是很高,卻也不算低,並且按月兌現。城市裡就是文明得多,這比在大山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奔生活好,也比在外地的礦山、工廠裡賣勞力強。城市裡的工作、生活也使員工的思想觀念慢慢發生了轉變。
一傳十,十傳百,願意到鄭遠元手下打工的家鄉人越來越多。
顧客漸漸地多了起來。家鄉來打工的親人又來了3個。六七個人擠在一個地方,吃飯的人多,而收入卻是有限的,除去各種開銷就所剩無幾了。
壓力就是動力。這迫使鄭遠元在勉縣一所學校斜對面又租下一個門面,開了第二家門店。
那時,“鄭遠元專業修腳房”標出的服務收費標準是:泡腳+修腳+按摩=8元。而那時同城大型足浴城(店)收費標準是15——20元,且是單一的修腳服務。據他蒐集的信息,“8元”也是全國同行業最低價。
過往行人或疑惑或鄙夷或嘲笑或讚許,議論紛紛——
“搞啥不好?去修腳!”
“收費8元,那能掙啥錢?”
“這麼便宜,該不是騙人的吧?”
“不管他的,上當受騙也就是幾塊錢的事!”
“那裡邊到底有啥名堂?”
“腳病沒地方治,就到那裡去試一試吧!”
“嘿,別看鄭遠元修腳房門面不起眼,但是,服務熱情,具有專業水平,價格也低廉。”
“鄭遠元專業修腳房還有點功夫,我的腳病治好了。原來到醫院去,醫生就給你開一些消炎的藥,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舒服得很,你也去試一次吧!”
“少抽兩支中華煙,就能享受一次!”
……
人們奔走相告,口口相傳。
鄭遠元的生意隨之逐漸紅火起來,及至兩家門店天天都有排隊等候的顧客。
兩個門店再也適應不了形勢發展的需要了。有人建議鄭遠元在其他城市也開設專業修腳店。
“是啊,羣衆這麼歡迎,市場這麼廣闊,爲什麼不把業務做大一些呢?”鄭遠元也有了這個打算。
思維敏捷的鄭遠元把目光投向了周邊其他一些地方,開始了考察市場、尋找門面、招兵買馬……
至2006年底,他已在漢中、安康、四川等地開了十幾家“鄭遠元專業修腳房”,他的哥哥鄭遠軍和鄉親們近百人都在他的修腳店裡打工或者當了小老闆。
柳暗花明,時來運轉了!鄭遠元開始走上成功之道!
遭遇野蠻執法,顧客挺身而出
2007年春,鄭遠元把專業修腳房開到了西安。隨即就遭遇了工商行政管理部門人員的野蠻執法,所幸一位顧客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幫了他的大忙。
才從社會底層闖進城市的小老闆,往往法制知識甚少,法律意識淡薄。當時的鄭遠元就屬於這一類人。他滿腔熱情地把專業修腳店開到了自己的省會城市西安,卻不料省會的社會主流人員並沒有熱情接納,找麻煩的人接踵而至。
4月的一天下午,顧客楊延同正在一家“鄭遠元專業修腳房”裡修腳,店員都在熱情地爲顧客服務,忽然闖進來幾個穿着工商行政管理標誌服的人員。他們一臉嚴肅神情,說這個門店沒有辦理營業執照,屬於非法經營,要依法取締,不準營業了。說着說着,就動手往門外停着的車上搬東西,搬修腳沙發時,由於面積狹窄、動作粗魯,把飲水機擠壞了。
店裡的員工都是來自鄉下、見識不多的老實人,不敢吱聲,顧客也不知所措。但是,正直的顧客楊延同先生看不下去了。
“你們這是幹啥?”他大聲地質問。
“我們在執法。”一個年齡較大的人氣勢洶洶地答道。
“你們這是土匪搶劫麼,什麼執法?執法能這樣野蠻嗎?農民工好不容易進城找個事幹,成天抱着別人的臭腳,你們願意幹嗎?他們憑勞動掙錢,給市民生活帶來了便利,你們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應該鼓勵和扶持纔對,現在卻這樣對待他們,一點感情都沒有!”
“不管做啥,開門店總應該辦理一個營業執照才行。”那位幹部口氣軟了一些。
“你們把政策、法律宣傳到位,叫他們補辦執照不就得了嗎?可以要求他們7天之內補辦執照,否則就要取締,這樣不行嗎?”
“我們單位領導要求嚴格執法。——你是幹啥的?”
“我是這裡的消費者,叫楊延同。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我們是西安市工商局的。”
“具體是哪個部門的?”
“XX區XXX工商所的。”
“好,你們的所長我認得,過去是我的學生,我給他打電話問一問能不能辦證。”
“那……那也好。”
見楊延同說得也有道理,執法人員的態度由“暴風驟雨”變成了“和風細雨”,把已經搬出的東西又重新搬回了門店。
經楊延同介紹和證明,這家修腳店第二天就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辦理了個體戶營業執照。
執法人員有所不知,這位六十多歲的消費者楊延同,曾經在西安市當過20年中學教師,後來調至省**僑務辦工作,還長期擔任體育教練,還當過企業的高級管理人員,最後從調研員崗位退休。所以,西安市很多基層領導都曾經是他的學生。鄭遠元專業修腳店東縣門店就開在他所居住的樓下,他經常在這家修腳店裡享受他們專業而優質的服務。他也曾見到過鄭遠元,並且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這一次“患難之交”,使鄭遠元十分感激和感動,將其視爲能人、恩人。
爲了感謝楊延同先生,也爲了討教和學習,一個時間寬裕的日子,鄭遠元把楊延同請到自己的辦公室,像三國時期劉備向諸葛亮討教對策一樣,向老先生虛心請教。楊延同也彷彿遇到了知音,將自己幾十年的人生經驗,以及創辦企業和企業管理經驗,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
楊延同向鄭遠元着重就建立全國性的連鎖店、取消家族式的管理方式、堅持誠信服務、注意搞好與新聞媒體的關係等問題,談了自己的意見和建議。鄭遠元覺得豁然開朗,受益匪淺。
專業修腳,涉及工商、稅務、衛生等多個部門管理,但是,這個行業是鄭遠元首創,國家也還沒有出臺具體的規定,因此,一些主管部門也不知怎麼監管。加之剛剛進城的農民工大多不熟悉法律法規,掙錢心切,因而公司成立以前存在一些不規範的問題。譬如,沒有營業執照、沒有衛生許可證、沒有稅務登記證。
這些問題都給鄭遠元及其門店帶來了一些麻煩,剛進城來的鄭遠元一時間也爲這些事情而煩惱,併爲此耗費了不少精力。在楊延同先生的幫助下,“不講章法”的修腳店都到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辦理了《營業執照》等有關證件,漸漸走上正規化經營軌道。
鄭遠元創業歷程中的挫折和磨難,到這個時候也還沒有徹底結束,腳底的“繭子”還在不斷增厚,進取的心性還在繼續經受磨礪,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正如自然界,花開花謝、葉黃葉落,本是自然現象,只是有了一種經歷。經歷,不正是人生的意義所在嗎?經歷了春天的柔情,才能懂得花開的意義;經歷了夏天的奔放,方能感受陽光的歡笑;經歷了秋季的蕭瑟,這才領悟大雁爲什麼飛翔,經歷了嚴冬的霜雪,始能明瞭寒梅爲什麼綻放。世界上沒有不經過風吹雨打、光射日曬而成熟的果實。
他的閱歷在增加,知識在積累,意志在磨練,朋友在增多。
一個人的成長少不了別人的攙扶,尤其是在姍姍學步之時。一個企業在發展歷程中也少不了別人的幫扶,尤其是在剛剛起步之時。楊延同是衆多幫扶過鄭遠元的好人之一。
好人必有好報。隨後,楊延同成了鄭遠元公司的股東,被聘請爲公司常務副總經理,收入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