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館
昏暗的油燈下。
衛韜心中一動，擡起頭來看着這個蒼老疲憊的中年男人。
半年時間，已經足夠他獲取到很多信息，其中就包括剛剛被提到的拜師。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遠超普通人強大的武者。
就好比橫行山中的藥幫老大，便是能夠以一敵十不落下風的高手，所以才能聚起一羣手下，又搭上內城某位貴人的關係，掌控了整個外城的藥草生意。
衛韜去交月例錢時就曾經親眼見到，藥幫老大一記鞭腿將碗口粗細的木樁掃斷，後面連環腿法使起來更是如同孔雀開屏，讓人眼花繚亂不分真假。
據說這些武者都擁有獨有的修煉法門，通過特殊手段激發人體潛力，一般人根本沒有得到真傳的機會。
也就是因爲衛韜當初機緣巧合，在山中幫一位武師找到了急需的草藥，後面衛父又給人打造了幾樣傢俱，才終於搭上了這樣一條線。
與之相對應的是，當月上交給藥幫的供奉，直接被退了一多半回來，而且一家人在城外大山砍柴採藥再沒有受到過無端的刁難。
從那個時候開始，衛父也轉變了想法，不再給衛韜花錢去跟着私塾先生讀書學文，轉而琢磨着讓他去修習功夫。
他下意識低頭，就看到自己的雙手掌心一片鮮紅，看起來猶如被蒸熟的大蝦。
衛韜深吸口氣，忍住灼燒般的疼痛，看着自己的雙手連同小臂一點點變成土色，萬蟻噬心般的麻癢接踵而至，讓人恨不能把皮扒了使勁的抓撓。
“這是弟子孝敬老師的茶錢。”衛韜雙手將裝錢的袋子送上，同時又奉上了一杯清茶。
“學拳……進來吧。”
周師傅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既然進了門，你就算是本門的記名弟子，以後就跟着其他記名弟子一起練習，至於最後能不能成爲正式弟子，學到本門紅線拳的真傳，還要看你的表現和造化。”
五師兄擼起袖子，一臉過來人的表情，“當初我也是這樣，沒忍住使勁撓了一把，就把皮撕扯了一大塊下來，直到現在都還留着一道疤痕。”
衛母摸索着從牀底取出一個罈子，粗糙的手指一點點數着裡面的銅錢和碎銀，“掌櫃的，好像還差了一點兒。”
還未走近，濃郁的刺鼻味道便撲面而來。
至少在外城的大部分區域，紅線拳親傳弟子就是一面招牌，可以給自己乃至於家人帶來相當的保障和好處。
衛韜沉默不語，再次深深躬下身去。
在一連串恭敬的問候聲中，早上見過一面的壯漢走了過來，手上拿着一瓶淡黃色的藥水。
將整整一瓶藥水全部均勻塗抹完，五師兄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走吧，你第一天外練，對身體的消耗很大，等下見了老師之後就抓緊回去休息。”
幾人中間擺着一口碩大的鐵鍋，裡面裝滿了鐵砂，底下還架着炭火。
“五師兄好。”
“行吧，拜師的茶水費帶夠了沒有？”周師傅等待片刻，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是採藥的小衛，特地前來拜見周師傅。”
隔着院牆，裡面不時傳來響亮的呼喊聲。
他上前敲門，片刻後走出一個高大粗壯的漢子。
“那就多謝五師兄了。”
第二天早上。
說到此處，他一擡頭，目光巡梭一圈，最後落在不遠處站樁的壯漢身上，“小五子，過來帶他下去練習，就從最基礎的外練開始。”
“是。”
院子裡，三十多個高矮不一的男女正在苦練。
穿過練武場進入內院大堂，一個黑臉長鬚的中年人靠坐在太師椅上，微微眯着眼睛閉目養神。
恍惚間，周師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按照衛父樸素的思想，如今世道越來越亂，就算祖墳冒青煙考上了秀才怕是也沒有大用，倒不如想辦法學上一門功夫，日後哪怕成不了武師，即便是能夠成爲內城貴人們的看家護院，也算是有了一個相對安穩的營生。
“見過五師兄。”
片刻後，衛韜來到內堂，再次見到了坐在那裡不停喝茶的周師傅。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衛韜忽然又生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比起剛纔火焰灼燒般的痛苦，以及突如其來的麻木，簡直就是從地獄到天堂的體驗。
衛葒轉頭看着母親數錢，從貼身衣物內取出一個小布包，將裡面的一點碎銀倒了進去。
“衛師弟，去井邊把手臂清洗一下，你今天第一次外練，老師讓我來教你塗藥。”
衆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交流，只是將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訓練上面，希冀着能夠達到入門的標準，就此脫離記名弟子的圈子，成爲可以隨意進入內院的正式弟子。
還沒來得及反應，左右虎口位置便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把手伸出來。”
周師傅拈住幾根鬍鬚，慢慢捋着，“我收了你也不是不行，但看在伱一直爲武館送藥的份上，老夫還是提醒你一句，以你的體格，氣血虧空的樣子，非要花錢在我這裡學拳，倒不如把這些銀子攢起來，留着去考個功名來得划算。”
不僅可以真正接觸到紅線拳的秘傳，而且身份地位也和記名弟子時候有了巨大差別。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落在衛韜身上。
“不要亂動，忍一忍就過去了。”
將整個蒼遠城塗抹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大漢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轉身朝着裡面走去。
“不是，我是來找周師傅學拳。”
“五師兄。”
頓時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不見，接下來便是一片麻木，甚至無法感覺到自己手臂的存在。
衛韜猛地回過神來，這纔有所反應，在自己的雙手之內，隱隱有一道熱流涌動，所到之處就連那一條線上的皮膚都變得更紅了些。
“我這個月的工錢也算上，應該差不多了。”
練武場中像他一樣的還有很多人，男女分開各自圍着幾隻大鍋練習。
衛韜急忙抱拳行禮，“周師傅……”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來到練功場，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只是在外面和周武師僱傭的僕人交接藥草。
“今天又到了送藥的時候了嗎，你交給前面的管事就好。”
夕陽西下。
他們正在不斷將手插入進去翻動，一個個大汗淋漓，雙臂泛起血一樣的鮮紅顏色，還隱隱冒出團團白色蒸汽。
“你真的想在我這裡學拳？”中年男子微微皺眉。
衛韜依言擡起雙手，眼前卻是陡然一花。
衛韜小心護着錢袋，來到了靠近內城的一座大院子門前。
“記住了嗎？”
……………………
還未等他回答，周師傅便又接着道，“沒記住也正常，自己下去之後慢慢體會，等什麼時候練到掌心鮮紅如血，觸之猶如玉石的時候，就算是真正入了我紅線拳的大門。”
衛韜將雙臂從面前的大鍋內拔出，從指尖到肘部一片通紅，破皮的地方還沾上了密密麻麻的藥粉渣子，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過來。”他睜開眼睛，朝着衛韜招了招手。
“行了，天黑了，你就直接回去吧，記得明天拂曉準時過來。”
“多謝老師指點。”衛韜趕忙躬身一禮，“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
周師傅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睜開剛剛閉上的眼睛，又將他叫住，“最近外城有些不太平，你又是第一天過來學習，就讓小五送你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