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空間黑暗深邃。
再加上深深沒入石壁的青色根系,不由得給人一種幽閉壓抑的感覺。
衛韜站在一道根鬚近前,轉頭朝着一側看去。
說話的是一個黑衣黑袍的老者。
他站在數步外,盯着其中一塊灰色斑紋,眉宇間浮現出疑惑凝重的神色。
而在其身後,還有一個年輕女子,衝晏綾點頭打了個招呼。
晏綾也回以微笑,看起來雙方關係還算不錯的樣子。
“老先生知不知道,這些灰斑到底是什麼情況?”
衛韜收回手臂,頗有些好奇問了一句。
黑衣老者緩緩搖了搖頭,“老朽還不敢確定,不過看這些斑紋的顏色和形狀,好像和基本上已經絕跡的枯敗灰毒有些相似。”
“哦?”
衛韜若有所思,“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是枯敗灰毒的話,對人還有着致命的危險?”
“你連枯敗灰毒都不知道,就敢接受邀約前來解決問題?”
老者瞪大眼睛,一副不理解的表情,“老夫現在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系統學習過關於靈植培育除害的內容。
要知道枯敗灰毒可是大名鼎鼎,正是因爲它不僅可以破壞靈植,甚至還可以傳染到動物的身上。
只是觸碰便能導致由外而內的焦化乾枯,只要稍有耽誤沒有及時救治,幾乎就宣告了生命的結束。”
衛韜認真聽了,又開口問道,“那麼,中了枯敗灰毒的靈植,有沒有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辦法雖然不多,代價比較大,實施起來也相當困難,但對於赤山晏家而言,應該不是完全無法做到的事情。”
黑衣老者說到此處,忽然沉默下來。
他眉頭緊皺,又將目光落在一片灰色斑紋上面,表情眼神接連變幻不定。
直至十數個呼吸後,他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緩緩搖了搖頭。
“它應該不是枯敗灰毒。”
老者停頓一下,又加重了語氣,“老夫雖然看不準枯毒,但以前曾經見過赤山靈域自己培養的一位靈植師。
那位龔女士無論從修爲境界,還是眼界見識上面,都站在我無法觸及的高度,更別說還有和她一樣的其他人。
所以說如果真的是枯毒,他們經過詳細診斷,查找原因,應該早就確定了源頭,並且開始針對性的治療。
而不是還要拖到現在,召集我們這些外人靈植師前來。”
“老先生說的很有道理。”
衛韜道,“那麼不是枯敗灰毒的話,最有可能的又會是什麼原因導致?”
黑衣老者拈着頜下幾縷長鬚,閉上眼睛再度陷入沉思。
“這種規模的斑紋,不是枯毒的話,難道會是噬靈菌,亦或是地氣淤積造成的蒼青印?”
“不對,還是不對。”
“如果是噬靈菌和蒼青印的話,晏家靈植師同樣不至於發現不了問題。
退一步講,就算是讓老夫出手,哪怕沒有晏家靈植師的眼界見識,挨個換手段多嘗試幾次,差不多也能確定是不是這兩種情況之一。”
“那到底會是什麼原因?”
老者喃喃自語,不停掐動手指,低頭在那裡轉着圈子。
忽然,他毫無徵兆停下腳步。
擡頭朝着一旁的衛韜看了過來。
Www▪ тт kΛn▪ C〇
“你小子合着什麼都不懂,想要套老夫的話是吧。”
此言一出,站在老者身後的年輕女子頓時緊張起來,很有一種扭頭就走的衝動。
“我並沒有向老先生套話的意思。”
“因爲我完全聽不懂你剛纔所說的內容,所以就算是有套話的想法,怕是在見到晏家族老後,也無法將情況說個清楚分明。”
衛韜緩緩搖了搖頭,表情語氣都很平靜。
老者頓時愣住,一臉不太相信的樣子。
但看這位從頭到尾的反應,至少是從某些細節表現上面分析,他好像真的不是很懂。
甚至是一點兒都不懂。
能被請來診治神樹,這位竟然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
再退一步講,就算是不懂,也沒必要如此直白地承認吧。
還是說此人能出現在這裡,其實另有隱情,和這位晏家小姐有着脫不開的關係?
老者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在偷偷看了晏綾一眼後,他卻是拿起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同行有時候是冤家,但最好別弄成不死不休的仇家。
所以說,不管這位到底是怎麼忽悠住了晏家小姐,能一路走到現在也是人家的本事。
何況他也是拿錢辦事而已,既然和這位只是萍水相逢,自然不能做那擋人財路的蠢事。
老者想到此處,便當即找了個藉口,朝着更遠處走去。
年輕女子深深看了晏綾一眼,也跟着轉身離開,迅速消失在了兩人視線之外。
“衛先生,我們就在這裡,還是往更深處去?”
晏綾沉默許久,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這裡人太多,我們換個地方。”
衛韜環視四周,看着三三兩兩的晏家子弟和靈植師,目光落在沒什麼人前往的一條小路上面。
兩人一前一後,在幽暗地底快步前行,直到附近空無一人才終於停下腳步。
晏綾在不遠處觀察警戒。
衛韜則再次來到一條青色根鬚近前,靠近那些灰色斑紋仔細觀察。
無聲無息間,第一靈紋悄然顯現。
破限八段的靈絲蜿蜒遊轉,沒入那條根鬚之內。
衛韜閉上眼睛,深入體悟感知。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彷彿變成了一尊人形雕像。
不知道多久後。
衛韜緩緩籲出一口濁氣,睜開的眼睛裡透射出疑惑的光芒。
“你有沒有嗅聞到燒焦的味道?”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晏綾,思索着慢慢說道,“除此之外,有沒有宛若厲鬼的悽慘哀嚎,一直在耳邊不停迴盪?”
晏綾一頭霧水,搖了搖頭,“回先生的話,我這裡一直很安靜,也沒有聞到任何其他的味道。”
“竟然沒有嗎?”
衛韜微微皺眉,第二靈紋悄然浮現虛空。
但就在刺入青色根鬚的前一刻,卻又猛地停了下來。
雖然這東西看着有些誘人,但覆蓋表面的灰斑卻又讓他望而卻步。
就像是再美味的食物,如果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在沒有弄清楚原因,搞明白對身體的影響之前,任誰也不敢隨便將其送入口中。
沉默片刻,他又接着問道,“神樹出現這種情況,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具體多長時間我也不太清楚。”
晏綾陷入回憶,“不過從半年前開始,幾位族老便已經不讓人登上神樹修行,原本最近該採摘的靈果,也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你們的靈植師耗費了半年時間,也沒有將問題徹底解決,他們甚至無法找到問題的原因。
所以纔會從外面邀請更多靈植師前來,甚至將之當做與遴選相關的任務發放,試圖以廣撒網的方式,尋找可以解決問題的人。”
衛韜說到此處,轉頭朝着來處看了一眼,“晏瑢呢,剛纔在人多的地方好像沒看到她。”
“回先生的話,晏瑢並沒有跟着大隊一起下來,她好像被二族老叫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衛韜本想找到晏瑢,看能否從她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此時便也只有作罷。
片刻後,他又換了一道根鬚,開始新一輪的研究探索。
時間一點點過去。
地底沒有黑白之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從一道狹口鑽出,出乎預料又與其他人碰到了一處。
衛韜便在此時停下腳步。
意識深處彷彿還在迴盪着淒厲哀嚎。
以及那種猶如燒焦的味道,同樣在鼻尖一直縈繞。
即便是已經將靈紋完全收回,也沒有像之前那般消失不見。
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有些憔悴的中年女子。
她衣服皺皺巴巴。
頭髮像是雞窩,也亂成一團。
還有股撲鼻的餿味,隔着幾步距離便能聞到。
身爲一個靈術師,能邋遢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進行過打理。
“你們是?”
中年女人睜大滿是血絲的眼睛,目光中滿是虛弱疲憊,開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乾澀沙啞。
“你是龔枂前輩!?”
晏綾一臉驚訝表情。
“我是晏綾,晏崇山的女兒。”
“原來是五房的小姐。”
龔枂嘆了口氣,直接在一旁的地上坐了下來,“這裡現在還未排除危險,綾小姐進來做什麼?”
而隨着晏綾的解釋,她才恍然說道,“原來如此,竟然已經到了神樹靈力潮汐的時候,算起來我已經在下面呆了至少一年時間。”
說到此處,龔枂目光看向衛韜,“這麼說,你就是綾小姐又從其他地方請來的靈植師?”
衛韜點點頭,開門見山道,“前輩在地下這麼長時間,有沒有找到神樹變化的原因?”
“食人之祿,忠人之事,我也想找到原因所在。”
龔枂垂下目光,低低嘆了口氣,“但這麼長時間過去,我都快要被折磨瘋了,甚至已經出現了幻覺,都還沒能真正找到神樹病變的原因。”
衛韜默默聽着,心中忽然一動。
“龔前輩出現的幻覺之中,有沒有燒焦的味道,以及宛若厲鬼慘叫的呼號?”
她猛地擡起頭,眸子裡閃過驚疑不定神色。
“你才進來多長時間,也生出了和我一樣的幻覺?”
衛韜安靜看着她,語氣平緩慢慢說道,“本來我也懷疑是不是幻覺,但既然龔前輩也有相同情況,那大概率就不是幻覺,而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現象。”
“真實存在的現象嗎?”
龔枂喃喃自語,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有些不太對勁。
晏綾忽然問道,“除了龔前輩之外,族中其他靈植師有沒有和您一起進來,他們又是個什麼情況?”
“其他靈植師……”
龔枂猛地愣住,“對啊,他們人呢,都到哪裡去了?”
她苦思冥想,不停撕扯着自己的頭髮,卻一直回憶不起來其他人的去向。
直到嘭的一聲悶響。
龔枂兩眼翻白,軟軟倒在了地上。
陷入到深沉的昏迷之中。
衛韜緩緩收回手臂,“她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最好還是先帶出去,等人清醒一些之後再仔細深入問詢,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停頓一下,他又接着說道,“把人送出去後,你也別回來了,我自己一個人行動還能更方便一點。”
晏綾揹着龔枂,跟在衛韜身後,沿原路迅速折返。
許久後終於來到最初的開闊空間。
這裡已經空空蕩蕩,不見了剛開始時衆人匯聚的景象。
也不知道他們是往更深處去了,還是直接返回到了地面。
忽然,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晏綾不由得一愣,當即將龔枂放到一旁,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見過二族老。”
“恩,你是五房家裡的孩子,我對你還有些印象。”
二族老緩緩走來,有些渾濁的目光從晏綾身上掃過,然後落在了衛韜身上。
他沉默一下,“你是小綾請來的靈植師,名字叫做衛韜。”
衛韜微微躬身,“晚輩見過晏前輩。”
二族老點點頭,竟然直接轉身離開,“跟我來吧,章嵇公子想要見你。”
章公子又是哪位?
爲什麼要點名見他?
還有,此人能勞動晏家族老前來等人傳話,難道就是在大殿中所見的那個上層星環修士?
衛韜直起身體,眼中一道波光閃過。
他略一思索,還是跟在了晏家族老的身後,一路來到了大殿深處的某間靜室之中。
身穿月白長衫的年輕人就在裡面,坐在一張寬大木椅上,端着一杯清茶淺酌慢飲。
“章公子,人我給您帶來了。”
二族老說完後,便關上靜室房門離去。
屋內頓時便只剩下了衛韜和他兩人。
“你過來。”
章嵇緩緩擡起頭來。
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衛韜。
目光中充滿審視,甚至還帶着莫名的敵意。
衛韜一頭霧水,完全不解其意。
更不明白這貨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根本就是第一次見面,之前從未有過任何交集,完全想不通這種敵意從何而起。
“你跟晏瑢是什麼關係?”
許久之後,章嵇才放下茶盞,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和晏瑢什麼關係?”
衛韜不由得就是一愣,面上隨即浮現出恍然表情。
“原來如此。”
“我還以爲是什麼事情,搞了半天癥結竟然在這裡。”
“當真是讓人感覺有些無語。”
“你在說些什麼!?”
章嵇擡起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與怒意,“晏瑢一向都對男人疏離淡漠,可是不久前在大殿門外,她都和你竊竊私語說了什麼?
還有剛纔,我讓晏家老二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她卻直接開口拒絕,這裡面和你是不是也有着什麼關係?”
衛韜沉默一下,眼睛漸漸眯起,“你有什麼話,可以和我直說,沒必要在這裡彎彎繞繞。”
“有意思,在我的面前,你還敢用這樣的表情和語氣。”
“區區一箇中層星環的螻蟻!”
章嵇伸出一根手指,虛點在衛韜額前,隨後慢慢下移,“在我眼中,像你這樣的人,不過是一條家養的狗而已。”
“而一條狗,竟然幻想着能和家中主人發生什麼關係,你不覺得好笑嗎?”
“發生關係?”
“這事好不好笑我不知道。”
衛韜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是狗的話,有時候會不太好分開。”
“不太好分開?”
章嵇猛地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來章公子經驗豐富,那麼就是你所想的那個意思。”
停頓一下,衛韜語氣平緩繼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對晏瑢並沒有什麼興趣,相反對你卻生出了不小的興趣。”
“目無尊卑,以下犯上,當按叛逆處置。”
章嵇說着緩緩起身,體內靈力如同沸水般翻滾沸騰起來。
“你想不想知道,我一般都是如何處置不聽話的狗麼?”
“那就是,殺了它!”
章嵇脣角溢出一絲猙獰的笑容,體內靈力驟然爆發。
擡起的手指一閃,向前猛地刺出。
咔嚓!!!
璀璨光芒綻放。
陡然一聲脆響。
還有一聲壓抑的痛呼,與脆響在同一時間傳出。
衛韜面無表情,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反應,任由章嵇一指點在自己身上。
然後看着他後退一步,手指彎折出一個尖銳角度。
斷口處血肉鮮紅,白骨分明。
看上去竟有種別樣的美感。
“哦,這是折斷了麼?”
“好像還流血了。”
衛韜微微側頭,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無辜。
他上前一步,語氣溫和,“我知道你弱,但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弱。”
“關鍵是弱就算了,竟然還敢以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甚至用你那脆弱到可憐的小東西戳我。”
“難道你家長輩從來沒有教過你,在外面要時刻保持謙虛謹慎的道理?”
“你找死!”
章嵇眼底閃過一絲暴虐。
正要不計代價全力爆發,卻猛地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驀地瞪大了眼睛。
身體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彷彿在忍受着什麼劇烈痛苦。
章嵇嘴脣翕動,下意識低頭看去。
只見到一個異常複雜的立體靈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體表。
而隨着道道靈線刺入進來,身體的抖動變得愈發明顯,甚至在骨骼與血肉之間形成了某種震顫共鳴。
“我的力量,竟然能有這麼強?”
“呵……你死定了。”
“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能聚起如此強大的力量。”
章嵇滿面鮮血,整個人彷彿已經陷入瘋狂。
他踉蹌上前,幾乎沒有任何章法,便擡起手臂當頭打來。
嘭!
陡然鮮血飛濺,骨肉橫飛。
章嵇的手臂毫無徵兆炸開。
然後是肩膀,軀幹,以及雙腿。
整個人瞬間化作稀碎的肉醬,鋪滿了整個密室地面。
只剩下一顆頭顱,噗通一聲掉落下來。
“不受控制的力量,最終將會導致滅亡。”
“但身爲上層星環的修行者,爲什麼給我的感覺如此之弱,甚至還比不上未被強化前的晏瑢。”
“只是這傢伙的頭似乎很鐵,即便如此都還保持了腦袋的完整。”
衛韜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第一靈紋悄然顯現。
道道靈絲蜿蜒遊轉,很快將所有東西,連同靈力一併清理乾淨。
做完這一切,他目光落在章嵇的頭顱上面,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這個孤零零的腦袋,似乎眨了一下眼睛。
而且好像還不止如此。
就連它的脣角,似乎都有些微微翹起。
“確實是…很強大…的力量…”
緊接着,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
聽上去有些變形和扭曲。
衛韜眉頭皺起,低頭仔細看去。
“很強…的力量啊…”
扭曲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連成一片的噗噗聲音。
就像是無數花朵同時綻放盛開。
唰!!!
衛韜眼前毫無徵兆一花。
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赤山靈域,而是來到了一處陌生地域。
這裡是一片廢墟。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以及被焚燒過後的焦黑痕跡。
就連頭頂上的天空,也是血一樣的鮮紅。
彷彿有腥臭的膿液在其中涌動。
忽然,輕細腳步聲響起。
一道身影從漆黑斷牆後出現。
很快映入他的眼簾。
衛韜面無表情,看着章嵇慢慢走來,渾身上下不見一點損傷。
“有趣的力量,在靈力之中,還添加了其他東西。”
“就像是,那個人一樣。”
章嵇停下腳步,脣角微微挑起,浮現出和那顆頭顱並無二致的詭異笑容。
只是在他的口中,卻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肉芽。
它們顏色粉紅,擁擠搖擺。
一說話便相互摩擦,甚至影響到了他的發聲。
所以聽上去纔有些扭曲變形。
而隨着章嵇的張口,肉芽還在不斷向外蔓延。
很快便佔據了幾乎整個面龐。
甚至肉眼可見朝着脖頸手臂擴張。
或許是因爲太過擁擠的緣故,無數肉芽被生生擠爆,化作腥臭暗紅血液流淌下來。
章嵇伸出舌頭,舔舐着黏稠的血水。
於是許多肉芽噼裡啪啦向下墜落。
有的鑽進衣服內部,就此不知去向。
還有的掉在地上,然後在黑灰中不停涌動,似乎想要爬到衛韜身上。
“這是個什麼東西?”
衛韜迅速冷靜下來,凝神靜氣仔細觀察。
前一刻,他還在赤山靈域。
下一秒,卻直接來到了這片廢墟。
還有名爲章嵇的年輕男子。
明明已經被他的惡意強化撐爆,炸得只剩下一個腦袋還在。
卻再次詭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並且變成了這樣詭異的模樣。
章嵇緩緩向前一步,體表頓時爆開連串輕響。
整個人剎那間被暗紅污血覆蓋,散發出無比腥臭的味道。
他眼神木然,動作僵硬猶如木偶。
彷彿只要隨便一拳,就能將這具噁心的身體碾碎打爆。
但衛韜卻又隱約感覺到,在其體內有一道從未見到過的,恐怖扭曲的氣息,似乎與整個廢墟連接在了一起。
或許隨時可能從這具身體中涌出,將所有一切盡皆淹沒掩埋。
沙沙聲音悄然響起。
衛韜感到手腳有些莫名發癢。
低頭看時,才發現已經有肉芽爬了上來,正在試圖破開他的皮膚,鑽入他的體內。
橫練到堅不可破的肉身,居然生出了蚊蟲叮咬般的刺痛感。
而被肉芽“叮咬”過的地方,悄無聲息出現了小塊的灰斑,就像是片片貼紙粘在皮膚表面。
還有隱隱約約的淒厲哀嚎,猶如厲鬼夜哭,便在同時一時間響起。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你不是章嵇,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緩緩開口問道。
章嵇沉默一下,忽然笑了起來,頓時將臉上大片肉芽擠爆。
“我就是章嵇,剛纔和你說話的那個蠢貨,只不過是另外一個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