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蓮
火星消散，林間再次恢復黑暗寂靜。
“剛纔在你身旁有一道黑影閃過，我還以爲是潛伏過來的敵人，因此才甩出黑羽鏢幫你驅敵。”女人攤開雙手，表情純真，笑容明媚，明目張膽說着沒有掩飾的謊話。
“果然已經有人隱藏到了我們附近嗎，話說我在姑娘身後也看到了一道影子，所以纔不得不出手示警。”
衛韜同樣義正言辭，一臉爲對方着想的誠摯表情。
“我們必須聯手合作，才能在朝廷和教門的圍剿下逃出生天，所以我們現在就是天然的盟友。”女人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面色如雪慘白，脣邊不停溢出大團鮮血。
“姑娘說的很對，我們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這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情。”
衛韜正了正頭上的氈帽，又整理一下顯得異常臃腫的大氅，問道，“姑娘可有應對的計策？”
“計策肯定有，你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
她面帶微笑說着，忽然又是兩道烏光從袖中飛出。
衛韜同時打出大片鐵蒺藜組成鐵幕，劈頭蓋臉朝着對面砸去。
那裡出現了好幾處前後通透的孔洞，正汩汩向外流淌着鮮血。
更讓人氣憤的是，這還是有着刺蝟特徵的龜殼！
緊接着，她又緩緩低頭看去。
她實在是理解不能，到底是怎樣的人，到底怕死到了什麼程度，纔會給自己身上連套兩層烏龜殼。
嗖！
在女人陡然間變得清明，又飽含驚訝的的眼神中，冰冷的弩箭穿透了她的心臟，帶走了她最後僅存的生機。
還有河水流淌的嘩嘩聲。
她一聲泣血哀鳴，雙手十指如蓮花瓣瓣綻放，又如同在虛空中撥動着看不見的琴絃，帶出道道殘影，精準落在了呼嘯而至的弩箭上面。
之前在蒼遠城的時候，他也算是見過不少幫派之間的爭鬥，但像這般二話不說就生死相搏、殺得人頭滾滾的情況，卻極爲罕見。
大家都是在這塊地面上混飯吃的，若是不管什麼事就掏出刀子咔咔對砍一通，那不管多大的幫會也經不起這般的消耗。
弩箭竟然寸寸斷裂。
“這次入山前，應該看一看黃曆的。”
“你好可憐，將自己裹成一隻帶刺的烏龜。”
而且從地上散落的銘牌能夠看出，其中有很多是月影觀的道士。
他一腳踢翻揹簍，在自己面前灑出大片鐵蒺藜，同時伸手抓住一樣東西，傾盡全力向後飛躍。
同樣從她的體內傳來。
“生蓮！”
大多數情況下，幫派之間的爭鬥也無非是擺開場子，亮出家夥，然後再由各自的後臺出面進行調和而已。
“你，竟然在暗甲上面，還釘了那麼多的錐刺……”
衛韜背靠大樹，身體痠軟脹痛，已經難以起身對敵。
腳心一陣劇痛，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想要再最後看一眼那個男人的模樣，最終卻以失敗而告終，帶着無盡的遺憾墜入到黑暗長眠之中。
女子口鼻間溢出大量鮮血，一隻細白幼嫩的手掌驟然膨脹變大，重重向下砸落。
女人呆呆站在那裡。
“所以說，我現在已經衰落到這種程度了麼？”她死死盯着衛韜，雙腿抵在一株大樹的樹幹上止住退勢，隨即像彈簧一樣猛地彈出，以更快的速度殺了回來。
嘩嘩嘩嘩！
咔嚓！
“這個傢伙，竟然揹着一筐的暗器進山！？”
直接劃開了衛韜所批的大氅，
“姐姐身上有很好玩的東西，你想不想玩啊。”
這人竟然會在皮甲裡面，
又給自己套上了一層暗甲！
就這麼一瞬間的遲疑，讓她被一枚鐵蒺藜擊中手臂，然後便看到衛韜掀開了揹簍的蓋子。
衛韜暗暗嘆息，對於捲入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很是無奈。
一掌拍出。
那隻筐子裡面，竟然還藏着這等兇器！？
嗖！
弩箭射出。
這次烏光的力道出乎預料的強大，
她七竅涌血，披頭散髮，狀若瘋狂。
雙方不知道爲何大打出手，唯獨他是稀裡糊塗被捲入的可憐人。
這是那個女人的心臟在跳動。
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舉起了剛剛踢翻揹簍時拿到的第二隻弩弓。
卻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拖着疲憊虛弱、痠軟劇痛的身體，拼了命地輾轉騰挪，避開一波波的密集陣攻擊。
而她就踩在這裡。
片刻後，衛韜從一具身着月色道袍的屍體前起身，面色一點點變得冰冷凝重。
衛韜擡起了手中的硬弩。
“……！？”她猛地眯起眼睛。
她忽然面色變得扭曲，發出瘋子一樣的嘻嘻笑聲，“來呀，來玩啊，來和姐姐玩。”
剎那間鐵蒺藜和飛鏢袖箭不要錢般漫天飛舞，如同瓢潑大雨轟然襲來。
原本看到他臃腫的身材，只以爲是因爲他胖，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讓它們順着激流沖走。
衛韜甚至嗅聞到了一縷奇異的香味。
“玩……玩你妹啊。”
一道烏光被打落，另外一道則穿透了鐵蒺藜組成的彈幕，正中他的胸口。
其瞬間速度爆發之快，甚至超出了衛韜的反應極限。
他只不過是想進山弄些毒物和毒草殺人而已，爲什麼就非要把他牽連進來呢。
至於殺掉他們的兇手，應該就是剛剛被他射死的女人。
“這女人太可怕了，她就是個瘋子，還是個實力異常強悍的瘋子。”
女人再嘔一口鮮血，借勢向後飄飛。
甚至撕裂了大氅裡面套着的一層皮甲，
最終在暗甲的護心鏡上濺出一團火星。
這個傢伙……
嘭！
皮甲碎裂，口鼻間鮮血狂涌，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老遠，直到重重撞在樹幹上才跌落地面。
取走自認爲有價值的東西后，他從地上撿起那柄開山刀，直接斬掉她的頭顱，和屍體分開丟進了山澗深處。
再次出現時，她竟然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側。
在大氅裡面穿一層皮甲也就算了，
但是她實在是無法想象，
衛韜丟掉弩弓，傾盡全力甩出開山刀攔截，卻被一股涌來的巨力推開，只給自己爭取到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反應時間。
“你已經沒有時間去重新安裝弩箭，我殺了你！”
緊接着渾然不顧自己滿身的鮮血，又一次猛撲了過來。
咚！
衛韜身體一顫，聽到了咚的一下巨響，猶如悶雷在山間炸開。
衛韜來不及轉身，只能是循着呼嘯而至的聲音，雙手瞬間一片血紅，用盡全身力氣揮拳迎了上去。
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着就要被弩箭洞穿身體。
大片鐵蒺藜灑在地面，透射着森冷的光芒。
血，已經快流乾了。
“伱是如此弱小，甚至還沒有觸碰到氣血一轉的門檻，竟然都能和我打成平手……”
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剎那間便已經來到了衛韜近前。
在他們周圍，還躺着更多風林軍鎮的甲士。
她瞪大眼睛，似乎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就在此時。
這些人，應該都是那個女人所說的道兵。
“如果我沒有受傷的話，就憑你們這些螻蟻……”
咚！
拳掌相交，爆發出一聲鐵錘砸石般的悶響。
如蓮花盛開，又如荷葉清爽，
就從她的體內散發出來。
“我膽子小，不要讓我知道太多秘密！”衛韜追尋着那道窈窕身影，雙手如血赤紅，硬生生將鐵蒺藜打出了暴雨梨花針的感覺。
忽然女子的身影鬼魅般消失不見。
衛韜面如金紙，紅線拳架崩散，一下跌坐地上。
她驀地回過神來，幾乎要罵出聲。
身體在半空中拼命扭動，衛韜堪堪避開了她劈向眉心的一掌，以左肩迎了上去。
怔怔看着自己的掌心。
衛韜掙扎着起身，先是翻遍了她的口袋，然後伸手的在她的衣內摸索起來。
幫會核心成員之間輕易不下死手，相互給個面子，把主要精力用在壓迫那些聚不起團的平民百姓上面，各自多撈一些好處纔是正理。
但是這一次的蒼莽山之行，卻讓衛韜見識到了更加血腥慘烈的搏殺，其實一直潛藏在自己周圍，不知何時就會忽然暴露出猙獰的爪牙。
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響，大雨滂沱而下。
稍微處理一下痕跡，他也不敢多做停留，便拿着從幾具屍體上翻找到的財物細軟，以最快速度逃離了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