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曦設在點雲宗外面的大陣,早在鳳子凡帶着陸雲滄他們趕回來的時候就順手拆掉了,所以現在點雲宗裡的人要出去,那是十分自由的。
唯一還需要注意的便是那些被司徒曦有心煽動,一門心思想要來點雲宗趁火打劫的那些人,而且在不清楚司徒曦是否還有後手準備之前,胡悅與鳳子凡不約而同地禁止了陸雲滄等人下山的意圖。
但他們阻止得了陸雲滄跟瓏江雪,卻顯然有人不在他們可以勸阻的範圍之內。
於是當陸雲滄他們迴歸的第三日清晨,見到一身紅衣沾滿鮮血的朱影心奴從山門處款款而來時,登時不知該作出何種反應來。
“哈,劍者,原來你沒死。”
朱影心奴一打眼就看到了杵在一旁的陸雲滄,雖然她復活後殘缺了大部分魂魄,但對於陸雲滄還是有些記憶的,當日被他從狼妖手裡救下的場景,以及後來自己爲他擋招的場景都歷歷在目,不過因爲自己樣子變化太大,她可以肯定這個少年劍者完全認不出她來了。
照常理來說,一見面就跟對方說“原來你沒死”的,都不會對被說這話的人有着什麼好心思,可是陸雲滄很奇妙地就有種感覺,眼前這個纏着三師叔不放的天狐族女子,似乎並不厭惡自己,就連那句怎麼聽怎麼不懷好意的問話,他都沒有感到特別反感。
“託福,我不會那麼隨便就死的。”
陸雲滄微微頷首回答了朱影心奴的話,頓時惹來朱影心奴一陣輕笑。
“呵呵呵,你確實是託了奴家的福,也的確不能隨便死,你這條命得來不易,當真金貴,若是你敢浪費,奴家可不會答應。”
半真半假地丟下這一句後,朱影心奴又對着陸雲滄身邊的瓏江雪淺笑一下,便徑直走開前往了悟道室。
即便那一日胡悅留下一句叫她好好休息的話之後,就再沒有回來過,但朱影心奴知道,胡悅早晚還會來找她的。
果不其然,連續兩日不見人影的胡悅,此時正在悟道室門口抱臂而立,一雙眼尾上挑的丹鳳眼此時似寐非寐半開半合,白色天絲單衣在晨風中輕輕擺動,整個人精緻華美得彷彿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玉砌雕像。
“夫君這是在等奴家嗎?”
朱影心奴笑了笑,嘴上雖然說着調笑的話,腳下卻未停留,徑直就往悟道室內走去,然而走到門口,卻被胡悅的聲音絆住。
“一身血腥氣,你又殺了多少人?”
胡悅說着微微睜開眼,盯着朱影心奴的眼神帶着一絲無法言明的糾結:“明明身上傷勢未愈,爲何你還要這般胡鬧。”
“奴家哪有胡鬧,夫君重視點雲宗,那奴家就叫那些覬覦點雲宗的人都消失掉,這不是好事一樁嗎?怎麼會是胡鬧。”
“若是將他們都殺光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問題便不是問題了,像你這般肆意殺戮,只會將問題無限擴大化。”
胡悅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緊接着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求,亦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大師兄與四師妹一日未歸,我便一日不可離宗,你若真想要我隨你一起離開,那便安分些。”
胡悅的目光
自朱影心奴身上挪開,緩緩掃過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待到師兄或者師妹歸來,我便隨你離開。”
“夫君能看開,自是極好不過的。”
朱影心奴半側過身,看着胡悅的側臉微微一笑:“那奴家就乖乖等夫君的消息咯。”
就在朱影心奴離開之時,站在陸雲滄身側的瓏江雪忽然微微皺了皺鼻子。
“好重的死氣。”
“她在山下一定殺了不少人。”
陸雲滄應道,的確,光看朱影心奴那身紅衣上沾染的血液就知道,死在她手裡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兩個這種小數字。
“我不是說她身上的血腥氣,而是那股死氣……”
瓏江雪似是想了想要怎麼說,最終敲定了一個說法:“就好似從她自己體內散發出來的一樣。”
“一般都是命不久矣的人身上纔會有死氣出現,但要濃厚到她身上那種樣子的,只有死了好久纔會有,可我下意識探查了一下,她又確實是活生生的,不像是借屍還魂。”
“我只知道她是天狐族中爲三師叔選出的妻子,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不過此女性子喜怒無常,還常常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陸雲滄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胡悅與她對手一戰的情景。
“三師叔似乎對這一樁婚事並不滿意,但爲何她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點雲宗,我就不清楚了。”
“她三日前就在。”
瓏江雪依舊在望着朱影心奴離去的那個方向:“我不可能認錯,這股死氣三日前便繚繞於點雲宗中,只是當時我沒有在意。”
“總歸是三師叔知道的,我們不必操心這些事了。”
陸雲滄一想到近幾日都不能隨意下山,便起意趁這幾日空閒好好研讀下陣法玉簡,而瓏江雪恰恰也因爲久居幻陣,對於陣紋也有着幾分興趣,便在陸雲滄說要研究陣法玉簡的時候,提出自己也想跟着研究一下。
陸雲滄當然不會拒絕,旋即先挑選了一些講解陣紋的基礎玉簡書籍送到瓏江雪處,方便她觀看,今天更是約好了要讓陸雲滄演示一下流雲劍陣是如何把陣法與劍意結合到一起的。
意外遇見了朱影心奴,只是叫兩人的行程耽擱了一小會兒而已。
兩人一路走到練道場,陸雲滄拿出血劍比了個起手式,而後腳下登雲步一錯,劍式陡然施展開來,一時間只見滿場身若翩鴻、劍走游龍,一套流雲劍式恰如其名,宛如行雲流水般一式接一式毫無停頓與間歇,就連在場外觀劍的瓏江雪都油然自心中生出一股酣暢淋漓的暢快感覺。
當劍式舞到涼葉辭風這一式的時候,陸雲滄劍尖輕點數下,登時幾絲乳白色的煙紋自劍尖沁出,彷彿被風捲走一般迅速在陸雲滄周身鋪陳開來,每一絲煙紋都彷彿只是不經意地落在某一處角落,而後便安靜地存在於那裡,直到下一式流雲卷雨施展開,那些看起來散碎的煙紋才突然捲動着各自組合起來,形成一道道陣紋。
流雲劍陣,雛形初現!
因爲只是想要給瓏江雪演示一下陣紋形成的過程,所以在這兩招演練完畢後,陸雲滄便收起劍式,獨獨留下組合
好了的流雲陣紋在練道場上。
“將劍意攏成煙霧,又能操控煙霧生出陣紋,能創造出這種奇特劍式與劍陣,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天劍慕寒天,當真算得上是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
瓏江雪也曾見過無數劍陣,但那些劍陣多是以多柄靈劍爲依託而組成的,像流雲劍式這種直接以劍意爲陣的,確實太過罕見。
“的確,雖然我當初也曾設想過將陣法與劍招相融合,但卻是沒有意識到,劍意也可以成爲佈陣道具的一種,而意外繼承了流雲劍陣,可以說是我當初天地城之行的最大收穫之一。”
陸雲滄對瓏江雪的說法表示肯定,因爲後來他也曾嘗試着尋找其他與流雲劍陣類似的陣法,但結果無一例外皆是失望。
“之一?”
瓏江雪聞言笑了:“這麼說來,你在天地城中還不光收穫了這一套劍招呢?”
“的確如此。”
陸雲滄說着便從儲物扳指中拿出了那枚上古十三奇陣玉簡的第一篇:“這個玉簡算得上是另一個‘之一’了,這裡面的好多陣紋,都是直接涉及到天地間法則的東西。”
沒想到瓏江雪在看到那個玉簡之後,神情竟然有着幾分古怪。
“這個玉簡我見過……”
這麼說了一句後,瓏江雪把陸雲滄手中的玉簡拿過去,細細看了幾眼,而後臉上神情愈發變得肯定起來:“這個玉簡我確實是見過的,只是不是這一個,好像是第二篇。”
“真的?”
陸雲滄聞言心中又驚又喜,立刻追問道:“江雪,你可還記得是在哪裡見過了?”
“當然記得,當年那個找上我要取血來做封印的人,便是在最後擺陣的時候,拿出一個這樣子的玉簡來,對着上面嘀嘀咕咕了好一陣,纔開始擺陣。”
瓏江雪細細回憶了當時的場景,那時候陸青山身死,她亦心如死灰,對外界一切都不感興趣,只一門心思要將鬼族盡數封印滅殺,好替陸青山報仇。
然而那時候,佈陣人的一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陣法雖然禁錮了你的自由,但是亦能實現你心中最隱秘的希望,不管你把那想法藏得多麼深,這個大陣都可以將它挖掘出來,再幫你實現掉。”
當時的佈陣人舉着手裡的玉簡說道:“我憐惜你爲了大義犧牲自己,今後卻要在漫長時光中坐擁無盡孤單,所以在封魔陣中額外添加了這處幻陣,並且以它爲引。”
佈陣人晃了晃手裡的玉簡:“以它爲引的話,你所處的幻陣將會在你視線可及的地方,變得無比真實。”
“真的麼?”
當時的瓏江雪一臉無謂的微笑:“那是否我進去陣中後,便可以見得到青山了?”
“只要你心中最隱秘的希望是他,那麼他就會出現。”
佈陣之人說的十分肯定。
於是,當瓏江雪進入大陣中時,第一眼便看到了——堆滿了整個大廳的,各種各樣的,看起來便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那個老頭是騙人的!”
瓏江雪一邊啃着幻境中的食物,一邊憤憤然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