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辰諾擰着眉,薄脣緊緊抿着,“你放心,我不會威脅你。”
從未打算離婚的他,又何必拿離婚的事情出來威脅。
她睫羽微動,落寞而下。她心裡裝了太多,也面臨了太多,父親的尊嚴,她的自尊,家庭的不認可。
一道道的艱難險阻之外,還有他的不忠貞。
讓她無法接受。
“但是,安楚初,你給我聽好了。”他正了臉色,保持一貫的嚴謹,“我會重新開始,就和像當初你認識的那樣。”
一句話放下,安楚初脊背已然僵住。
抿脣,不動聲色,腳下似是灌了鉛,捏緊了手心,依舊回房間。
柯麗雪看了一眼言辰諾,那眉梢之上染着層層的怒意,她一怔,連忙跟進自己的房間。
一桌子菜,只於第一口之後,便無人問津。
自那天起,言辰諾倒是較爲少的出現在安楚初面前了。
有的時候手機上會出現他的兩個未接來電。
或者是短信。
電話不曾接,也不曾回。短信亦然,不回覆,但是卻是會看。
簡單的內容之中,解釋了他這段時間離開的原因。
海延醫院藥物的運用,還未投放於市場,就已經得到了比較好的效應,而國外也聞聲而來,邀請了言辰諾去協商一下有關於藥物投放國外市場的問題。
不久,孟蘭蘭搬離了海延小區。
安楚初也是過了好幾天才知道,聽柯麗雪說,她是擔心林曉雯有事兒沒事兒的找她麻煩,就離開了。
走的時候,言辰諾還給了她一筆費用,是用來報答這段時間她的工作。
但是對於一個沒有文憑,對電腦操作也不熟悉的孟蘭蘭來說,到底幫言辰諾做了些什麼工作,安楚初不可而知。
但是腦袋裡面確實想到了一些春光旖旎的畫面。
想至此,便越是對言辰諾那一句“會重新開始”的話較真。
這算是哪一門子的重新開始。
難道他說開始,就一定開始嗎?
她憤憤的將手上的文件丟到桌上。
心頭卻總是縈繞着言辰諾那日說的話。
但是平靜的想一想……只有一個字……“難”!
她嘆了一口氣。
看診室門口則是匆匆的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手中還抱着小孩兒,女的偏年長,看似應該是男人的媽媽。
安楚初禮貌問道:“兩位有什麼……”
還未等安楚初問完,那年長的女人打斷道:“你就是安楚初醫生?”
安楚初怔楞的點了點頭,看兩位來的匆忙,似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見到安楚初點頭,那男人皺着眉頭說道:“一位叫做郭春香的產婦,是在你的手上接生的吧?”
郭春香……
安楚初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孕婦,是通過她的手接生的。
“你稍等下,我這邊查詢一下。”
那兩位也算是禮貌,雖然來勢洶洶,但也讓安楚初打開數據庫查找。
安楚初將“郭春香”三個字輸入進電腦,頁面上很快就出現了郭春香的照片。
那男人一看此,立即道:“是春香沒錯。”
頁面上除了照片之外,還有進院出院的時間,手術的時間,和執刀大夫。
而在執刀大夫那一行裡面,確切的寫到了安楚初三個字。
回憶了一下,這個產婦,她也有了印象。
當時言辰諾無意間燙到了手,所以也在住院,當時說因爲產房這邊的陽光比較好,就讓院長特意給他批了一間病房。
言辰諾當時有竄門,就有抱過郭春香剛出生的孩子。
當時,孩子的父親還問了一句,剛出生的孩子怎麼那麼醜的話。
這會兒想起來,記憶卻也是因爲言辰諾而挑起。
“我是郭春香的丈夫,姓劉,當時我老婆是在你手上接生的,對吧?”那男人又問了一遍。
安楚初點頭,“嗯,郭春香女士,當時確實是經過我接生的,劉先生和劉女士,有什麼事情嗎?”
“事情,肯定有事情,不然我們也不會再百忙之中抽空來醫院找你。”劉母語氣十分的強硬。
頓時也讓安楚初意識到不好的預感。
印象中,面前的男人姓劉,叫做劉朗鑫。
劉朗鑫稍微鎮定一些,不過面色也不好看,“當時我還問你孩子怎麼長的這麼醜,你當時回答我的話是,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
這話,安楚初有映像,當時,她確實是這麼說的。
說的也是事實。
剛出生的孩子五官都沒有長開,自然是不會好看。
安楚初點頭,不否認。
劉朗鑫繼續道:“但是你現在看看這個孩子。”
說着,劉朗鑫就從劉母懷裡抱過來了孩子,遞給安楚初看。
小孩子還是安靜熟睡着,小手放在脣邊吮吸,肌膚有些黝黑,脣瓣也略微有些厚,說不上多麼可愛。
“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老婆的照片,你再對比一下這個孩子……”
三者都看了一眼,安楚初立即便是意識到了什麼。
而劉朗鑫的下一句又說道:“這個孩子明顯長得不像我,我現在懷疑當初接
生的時候,醫生失誤,將我的孩子抱錯了。”
安楚初一驚。
劉母繼續道:“這孩子完全長得不像我兒子,又不像我媳婦兒,我兒子媳婦兒長得那麼標誌,哪能生出這樣的孩子來。”
“就我劉家世世代代,就沒有一個單眼皮兒的。”
安楚初有些難辦了,抱錯的可能性是有,但卻是微乎其微。
所有的嬰兒保溫箱都是由專人照看,這種失誤,若不是有人故意爲之,根本不可能發生。
又不是電視劇,怎麼會出現什麼換孩子的情況呢。
安楚初凝眉,對於家長的心情也能理解,但是面前的兩位行爲是有些不可理喻,只道:“我們醫院的監控都是十分完善的,不如我們可以去檢查一下醫院的監控視頻,家長就可以知道孩子是否是親生的了。”
原本最直接的方法應該是驗DNA,但如果孩子長大以後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因爲覺得自己難看而去驗DNA,心中豈不是會留下一個陰影。
“你們醫生是怎麼都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就算我現在去找監控,肯定也不會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劉朗鑫語氣也是強硬。也是因爲,在來安楚初此處,就已經查看過了監控,全程之中竟是找不到一丁點兒的紕漏。
自己心裡也早早的就打消了孩子掉包的可能,但是對於這個孩子,自己怎麼看便是怎麼樣的不對勁兒,幾乎已經確定了孩子不是親生的事實。
在旁人的唆使下,也懷疑起了自己的老婆,但又沒有證據,驗證DNA又要父母雙方都認同才行,反正他就是要驗證DNA就是了。
不管用什麼辦法。
“那劉先生和劉女士想怎麼解決?”
“驗DNA,若不是我親生的,我要求院方賠償我們的所有損失。”劉母口氣很大,似乎是已經咬定了這個孩子不是親生的。
安楚初卻是不想驗證DNA。
這驗證是小事兒,對孩子以後卻是一生的影響。
她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問道:“孩子的媽媽,郭春香女士是怎麼說的?”
“我那兒媳婦單純,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劉母這樣道來。
安楚初心裡也是有個底了。
“我認爲兩位是不是可以和孩子的母親商議一下,先聽聽她怎麼說。”
“都說了我兒媳婦單純,沒有那心思來管這些,我兒子纔是一家之主,該怎麼辦吶就該怎麼辦,別扯那些有的沒有的。”劉母強勁兒道。
“不是這樣說的,作爲孩子的母親肯定是有權力和責任的,這不是一家之主可以算數的。沒有父母雙方同意,醫院也不會隨意給孩子做驗證的。”安楚初這樣說道,保持着謙和。
倒是覺得面前的兩人已經認定了這個孩子不是親生的一般。
“那些事情,我們自己私下辦就可以,不過我就問你一句,如果孩子不是親生的,院方是否就此承擔所有的責任,各項損失的費用都需要賠償。”
這樣的一句問話,安楚初自然是點頭,但稍微糾正了一下,“若孩子是由於我院方人員的疏忽,而導致了孩子抱錯的問題,我們自然會承擔起所有的責任。”
劉朗鑫一怔,但也就着意思差不多,沒有多去計較,繼續說道:“那你就籤個字兒。”
說着,就從兜裡面拿出了一張協議。
一張紙上內容不多,兩分鐘足以看完理解。
劉朗鑫首先簽了字。
安楚初卻是難以下筆,只覺得面前的兩人好似是等着她進套一般。
“抱歉,這個我沒有辦法作爲院方代表簽字。”安楚初拒絕。
劉母急了眼:“怎麼就不能簽字了,不就是你幫我那兒媳婦接生的麼?”
“郭春香女士是我接生的沒有錯,但是對於一個孩子的出生,是需要經過看護、護士、父母、親友……等一系列人手的,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出問題,所以這個責任不能簡單的就由醫院來承擔。”
紙條上的內容就是因爲太過於簡單,而像是一個陷阱。
她不傻,自然不能隨意的承擔。
“你……”劉朗鑫有點着急了,又問了一遍,“你籤不籤?”
安楚初搖了搖頭。
卻是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安楚初的手,壓根就是脅迫的意思。
安楚初拉回手,力氣終究是大不過這個男人。
“你做什麼?”安楚初不滿,“你再這樣,我就叫保衛了。”
劉朗鑫不着意:“總之你得給我籤,這字兒不籤,今天就讓你好看。”
“現在的狗是越來越會叫了。”
一聲陰鶩從門口傳來,安楚初一怔,便是面前的男人手腕已然被言辰諾掰向了一邊。
被鉗制住的安楚初,此時也得了空。
“啊……放手啊……”劉朗鑫嚎叫着。
劉母看了着急,上去就打言辰諾。
好在是他眼疾手快,將劉朗鑫的推向了劉母。
兩人雙雙墜地。
被放在桌上的孩子,聽到動靜兒也是哇哇大哭了起來。
“你沒事兒吧?”言辰諾關切的問道。天知道他心裡到底有多麼念着她,讓他提前完成了工作回來,從機場下來,首先就是到了她工作的醫院。
安楚初握着手腕,搖了搖頭
。
兩人之間還是顯得有些生疏。
特別是一段時間未見,更是生分了。
孩子哭叫着,她便是過去看孩子,好在沒有因爲剛纔的爭執而傷到孩子。
她想去看看,卻是門口的一個女人衝了進來,首先抱住了孩子。
安楚初仔細看去,即便是嘴角處有些許淤青,但她也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女人,就是郭春香。
“寶寶,我的孩子。”郭春香抱着孩子,臉上的淤青給了她些許憔悴,眼睛紅腫,眼眶也飽和着眼淚。
“你怎麼出來了。”劉朗鑫看到郭春香怒吼,伸手就去搶她手裡的孩子。
孩子被搶走,郭春香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哭喊着,“孩子真的是親身的啊。”
劉朗鑫將孩子遞給了劉母,怒道:“長成這樣,你還說是我親生的,給我滾回去。”
這樣子一看,便知郭春香是受到了家暴。
這邊的動靜也招來了外面路過人的觀看。
就是有人對其中發生的事情指指點點了。
話說,她這裡,還經常受到別人的圍觀,總是有事情發生,那麼熱鬧。上次鬧事的還是爲秦晴打抱不平的孟徹。
這回,則是家屬認爲醫院抱錯孩子了。
劉朗鑫見到旁人對自己絮絮叨叨,更是怒火上身,對郭春香就是拳打腳踢,安楚初見不得打女人的男人,伸手去制止。
劉朗鑫也是氣到頭上了,沒有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誰,就是一腳過去。
好在言辰諾眼疾手快,自己衝了上去,一招二式就將劉朗鑫打到在地了。
被欺辱了的劉朗鑫,見言辰諾,那是一肚子的火氣,“你是什麼人,我教訓我老婆管你什麼事兒。”
言辰諾見情況有些亂,將安楚初護在了身後,黑眸冰冷:“我是在阻止你打我老婆。”
氣勢瞬間亞於劉朗鑫。
安楚初聽了一怔。
劉母被嚇到,但看到自己的兒子受傷,也跟在一旁應和着,“你敢動我兒子,我就跟你們拼命。”
劉朗鑫氣急,被言辰諾問話,更是不可遏制的生氣,“她在外面偷人,你說我該不該打她。”
安楚初一驚,門外的觀衆也是驚詫。
倒是這樣一句話,讓所有的問題都解開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劉朗鑫硬要安楚初在協議上簽字了,這根本就是敲詐。
郭春香諾諾的在一邊呆着,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往下掉,想說什麼,翕動的嘴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安楚初道。
劉朗鑫一聽,臉就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地瞪着郭春香吼:“也不知道是哪個醜男人,你也敢隨便上。”
郭春香只小聲的喃呢:“這個真的是你的孩子。”
她聲音細小,表現的柔弱,讓人同情。
安楚初走近郭春香,言辰諾攔住了她,她說了一句:“沒事的,我就和她說說話。”
言辰諾撇了一眼劉朗鑫,這才放了人。
安楚初慢慢走近郭春香,仔細的聆聽她說的話。
仍舊是在重複着一句:“這真的是你的孩子,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整個面目表現出了些許絕望。
安楚初問道:“郭小姐既然確定是自己的孩子,那就驗明一下孩子的身份吧!”
雖然她知道這樣對孩子的將來不好,但相較於將來,現如今的一個狀態可能尤爲的重要。
這關乎一個女人的清白。
在這樣一個傳統而又開放的世界裡,道德觀的價值上,若是頭上被冠名了這樣的帽子,定然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安楚初提出了她的建議。
旁邊人也跟着附和,不管是發生什麼事情,更多的人還是會偏向女性,何況這裡是婦產科,站在門口的人幾乎都是待產的孕婦。
對於郭春香的遭遇自然是十分的同情。
也相互應和道:“驗就驗,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若不是因爲愛自己的丈夫,誰願意遭這個罪去生孩子。”
“對啊……”
大家相應的迴應着,基本上都站在郭春香這邊。
堅持郭春香說的是對的。
郭春香一怔,帶着愁容的淤青臉面上,掛着淚痕的眼睛撇向了安楚初。
安楚初繼續道:“若你愛他,給他一個事情的真相,沒有做過的事情,我們肯定不能承認,這關乎於作爲女人的清白。”
的那個女人說的話沒有根據之時,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通過法律程序還解決。
還給自己一個公道。
郭春香怔楞的看向安楚初,紅腫的眼眶裡淚水傾瀉。
“現在已經不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了,既然你是對的,那就大膽的去證明,但如果你是錯的,就像現在這樣,不論你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你。”
安楚初的鼓勵,似是舞動了郭春香,她細細聽着,接着,便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孩子是你的,我沒有出軌。”她轉了面,對上劉朗鑫。
劉朗鑫鄙夷的笑道:“呵呵,我纔不會相信這個醜陋的孩子會是我親生的。”
接着下面便是說:“想證明,那就驗DNA,看看是不是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