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安安,快起來,別坐在地上,涼,會感冒的。”
我用輕柔的口吻說道,臉上情不自禁掛着溫柔的笑意,目光如水的看着坐在地上安安。
已經五歲大的安安穿着格子揹帶褲坐在水泥地上,背靠着落落的墓碑,低着頭,纖長的睫毛垂下,包裹的他的眼珠看起來有點悲傷。
他聽見了我說的話,卻冗自抱着自己的膝蓋。捏着小小的手指,沒有回答我,只是搖了搖頭,用動作告訴我,他不想走,他還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我笑了一下,蹲下身子,長長的頭髮隨着蹲下的動作,流瀉到胸口前,我安靜的蹲在落落的墳前擺水果,看着墓碑上稍稍褪色的照片,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我微笑出聲,目光癡癡的看着照片上的人,心中默默言:
師父,你過的還好麼。
一晃,都已經過去五年了,當初那個還只會在懷裡咿咿呀呀的安安,都已經能跑能跳了,不知不覺中回頭想想,會發現時間過去的真快。
這五年,還算順利,很多事情都在悄然之間發生了改變,我想,對於我來說,改變最大的,莫過於我的心境。
我看着坐在地上默不作聲的安安,又想到了霍啓盛的臉。
剛開始的那段日子,很難熬,甚至只要一提到他,一想到他,我就會連夜連夜的哭,哭我們爲什麼要被這時光分開手,相隔天涯。
但是現在,提到他,想到他的時候,我會露出淡淡得微笑,因爲安安和他長的真像,能看到安安一天一天的長大,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可是安安這個孩子,太懂事,因爲太懂事,所以少了小孩子本該有的童真,他喜歡安靜,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只是低着頭,垂着眼睛不說話。
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會說,就是不想說,處在自己的世界裡,醫生告訴我,安安患有自閉症。
我幾乎帶他找遍了心理醫生,安安也很聽話的去配合,但是每一次的輔導結果,都不盡人意。醫生都對我搖搖頭,表示這種事情不能操之過急,怕對安安造成更嚴重的影響。
爲此,我不知道流過多少眼淚,可是哭過之後,還是隻能自己擦乾眼淚。對明天依舊抱着希望。
能怎麼辦呢,只有接受,然後依舊重複着這些年都在做的事情,去給他的到處找優秀的心理醫生,我希望他能好,可同時也在心裡面做了最好的打算,如果安安一直這樣,那麼我就照顧他一輩子。
再後來,一次心理輔導的過程中,安安終於開口說話了,醫生從諮詢室出來之後,醫生用手輕輕得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陳小姐,給孩子找個爸爸吧。”
我微笑着點頭,對醫生說了一句謝謝,然後走去衛生間,坐在馬桶蓋上,捂住嘴巴泣不成聲。
我又何嘗不知道安安想要爸爸呢。
可是霍啓盛他一直無音訊。我又能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道安安爲什麼會對落落那麼有好感,每次一來看落落的時候,他就會坐在地上,靠着落落的墓碑,就像是坐在落落的懷抱裡一樣,而且一點也不會害怕。
我想,可能是因爲他和落落的性格有些像,所以纔會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好感吧。
天色漸漸晚下來,時值深秋,我怕安安坐在地上,會着涼,於是也不管他願不願意。走過去伸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乖,聽話,我們得走了,和落落叔叔說再見。”
我一邊和他說着,一邊把安安屁股上的灰塵給拍掉,他沒有說話,只是乖乖的扭過頭,對着落落的墓碑揮了揮小手。
我牽着他離開,可他卻沒有跟着動,我蹲下身子問安安:“怎麼了?”
他伸手指着遠方,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女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她的頭上裹着絲巾,我盯着看,只覺得這個背影真的好眼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出來是誰。
我盯着那個背影,三秒之後,神經忽然之間狠狠的一跳。
我想起來了……
這個背影,不就是我媽嗎?!
我立馬站起了身子,看到那個背影正在往一輛停着的車的方向走去,我媽回來了,時隔五年,她竟然重新出現了!
她應該是準備過來看落落的,因爲我之前一直是蹲着,並且和她距離太遠,導致她沒有看到我,等到我站起來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這裡有人,爲了避免與我碰面。她選擇迅速地離開現場。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我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我想都沒想,就抱起安安提腳去追,但我是往我的車的方向跑,還不至於傻到用雙腳去追車。
安安面對這樣突發的情況。一點都沒有害怕,只是在我的懷裡靜靜的扭頭看着前方,等到我跑到我的車跟前的時候,我媽已經啓動車子,開出了一段距離。
我把安安放在兒童座椅上,對他說了一句,坐穩之後,立馬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發動油門,朝我媽的車子離開方向,飛速追去。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的那個退役的賽車愛好者老杜,他教會了我不少的賽車技巧,硬是把我這個只敢跑60碼的馬路蝸牛給調教的連二百碼都敢上,但是現在安安在車上,加之下山的路不好走,所以我不敢開的太快。
追了好久之後,我媽的車,依舊在我的前面。
我什麼都沒想,一心想着要追上我媽,把當年的事情給問個明白!她和悅悅爲什麼會無故消失?!她們去了哪?霍啓盛又去了哪?她當初那麼刻意的阻攔我,說明這些事情,她肯定知情!
我越想就越激動,越激動,我腳上的動作就越沉穩,因爲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追逐依舊在繼續,安安沒有任何的害怕,他只是低着頭,捏着自己的手指。
然而追着追着,我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一開始她的確是在逃,但是慢慢的,她好像把逃變成了引,在引我去什麼地方一樣。
周邊的環境越來越偏僻,道路越來越狹窄,一點沒開好都有可能引發翻車。儘管心裡有一萬個不甘心,最終,我還是選擇停了下來,看着我媽的車子,一溜煙一樣的慢慢變成一個小點,消失不見。
我的雙手緊緊的捏住方向盤。然後又緩緩的鬆開了——
徐月嬌,既然你已經出現了,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
想到這,我心裡的那份不甘心纔有所緩解,我擦了擦太陽穴處的汗,扭頭,衝安安笑着說道:“安安,看來媽媽又得去找杜爺爺練練車技了,你想不想坐他家得小賽車了?”
安安抿嘴,用力的點點頭。
“過幾天媽媽就帶你去玩,好不好?”
他依然點點頭,眼睛裡卻是失落的。
珍珠港在大火之後。便重新修葺,然後重新開業,交給米雪姐和珍姐打理,維港這邊依舊是原來的名字,也全權交給維姐和姿琳姐打理,表面上,大家都以爲維港和珍珠港是兩家,很少有人知道,兩家的背後,只有一個老闆。
雖然她們做事我放心,大小事情都能被處理的井井有條,可隨着規模不斷的擴大。我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去忙,新的局子去參與,很少有時間能帶安安出去玩,所以他纔會聽到這句話之後,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事情一多,我肯定就會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又或者,讓劉姿琳她們帶他去玩。
我猜出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摸摸安安的臉頰,說:“這次媽媽一定會帶你去玩,來,我們拉鉤鉤。”
他沉默,伸手,小小的小指與我勾在一起,拇指與我相互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