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陸沉已經放棄抵抗了,打算引頸受戮,毫無逃生希望。
可服部一藏到底是沒有斬出這一刀,他已然油盡燈枯。
東瀛第一高手,到底還是敗在寡不敵衆之下。
就在他跌落地面的同時,衝來保護陸沉的督監院衆鷹衛,各揮長刀,便要將這猶如殺神般恐怖的倭人亂刀砍死,以絕後患。
不過陸沉制止了他們。
“退下!”
鷹衛們一怔,不敢忤逆陸沉命令,收刀退回。
羽林軍銅甲衛士亦是不敢將陸沉的話當做沒聽見,因爲他們都認得出,說話這人就是曾經的定遠侯,如今的朝堂新貴、督監院副院長陸沉。
不過雖然沒有立刻一擁而上將服部一藏亂刀砍死,但在場所有人卻是都不敢馬虎大意,這倭人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渾身是傷仍舊悍勇無匹,在重重包圍下殺得血流成河,七進七出,眼下雖說看似重傷垂死,但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又突然迴光返照,大殺四方。
所有人都保持戒備狀態,只要這倭人有半點要動的苗頭,便立刻奪其性命。
服部一藏趴在地上,堂堂東瀛第一高手,幕府將軍德川不康的第一家臣,在東瀛也是威風凜凜地位崇高的人物,而此刻卻像是狗一般趴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氣若游絲,眼皮沉重,半開半闔。
陸沉低頭,望着趴在腳下的這個倭人,說道:“我以往從未瞧得起你們倭人過,不過今日見你,才知倭國中竟亦有如此豪傑,只可惜,你太蠢了,以爲到大齊挾持我國陛下,迫使大齊發兵攻樑,就能解你倭國現在正面臨的爲難,這簡直就是無比愚蠢之舉。”
“看在你即將要死的份上,我可以大發慈悲,告訴你一個最直截了當的法子,那就是到南樑去,在小皇帝和趙太后爭權不睦上面作文章,如此方能達到讓樑國撤軍的目的,你東瀛也能轉危爲安。”
“來大齊……這是你的主意嗎?如果是的話,希望下輩子莫要再這般愚蠢了,你如此強大武力,但凡能聰明一點,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一個悽慘的下場。”
耳聞陸沉居高臨下的話語,服部一藏眼皮越來越重,趴在血泊中身體隨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着,艱難道:“你們齊人……有句話,成王……敗寇,廢話少說,動手吧……”
陸沉蹲下身子,說道:“將你隱殺流潛伏於京都、此番強闖皇宮的人數說出來,我可以考慮爲你治傷,聽候發落。”
服部一藏呼哧呼哧輕喘着,輕蔑笑道:“我的部衆,會繼承我的遺志,繼續延續隱殺流所有已死之人對德康大人、對東瀛的忠誠……她會成功的,將大齊皇帝抓住,使東瀛擺脫滅國之禍……將你殺死,替所有部衆報仇……”
越說聲音越是微弱,最後戛然而止,氣絕而亡。
陸沉搖了搖頭,沒有從這倭人的嘴裡得到隱殺流部衆的具體人數,就無法確定是否已將城中所有倭人一網打盡,也不知京兆府有沒有探知到,若是亦是不知,那就得時刻保持警惕,提防漏網之魚再度對文帝有何企圖。
而且眼下還沒有將來闖宮的倭人全部肅清乾淨,戰局如此混亂,也不知是否已有倭人偷偷潛進宮去。
陸沉站起身,衝羽林軍衆銅甲衛士問道:“周副帥呢?”
“周副帥被這倭狗斬斷左臂,已緊急治傷去了。”
“那你羽林軍接下來由誰指揮?”
“有黃帥、陳副帥在,不勞陸院長掛心。”
有羽林軍銅甲衛士對陸沉問三問四有些不悅,回答也沒有幾分好氣。
不管陸沉官階再高,但終究不是他們的上司,雖然能將這倭人殺死,多虧陸沉出手,但羽林軍事物,豈容外人指手畫腳!
陸沉也聽出來了,笑了笑,不以爲意。
他來皇宮的目的就是守株待兔,宰了服部一藏,而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打算再逗留,但這件事既已插手,也不想半途而廢,隨即對左右說道:“我們去京兆府。”
潛伏於城中的人數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只要知道具體的人數,就能和今夜在這裡留下來的倭人屍體進行比對,確認倭人是全軍覆沒,還是仍有餘孽。
而唯一有可能知道倭人具體人數的,或許也就是京兆府了。
白日裡京兆府就張貼了告示,說明京兆府早就已經知道倭人要挾持文帝的事,雖然陸沉不知這個消息京兆府是從何處得來的,但既然連這等信息都能獲取,京兆府未嘗就不無可能知道倭人人數的事。
陸沉帶着督監院一干人到了京兆府,皇城發生那麼大的事,京兆府竟似未有所覺,官差進進出出,一片混亂,忙得不亦樂乎。
“將京畿重地交給樑琛管,陛下也是真放心啊。”
陸沉搖了搖頭,樑琛其人,他也是略知一二,乃儒家門人,能當上管京畿重地的京兆府府尹,絕非其能力有多麼出衆,而是全賴其事故圓滑,八面玲瓏,能夠打理好各方面的關係,這才被內閣首輔楊文昭推到這個位置上。
可惜做府尹光靠圓滑是行不通的,能力纔是重中之重,平素城中無何大事發生,還看不出來什麼,如今終於發生倭人要挾持文帝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樑琛的平庸就顯現出來了。
張貼告示,卻不搜捕,這等事陸沉不知內情,不好妄自評論些什麼,但倭人強闖皇宮,都已發生了這麼久,京兆府竟貌似一無所知,還在城中進行無用的搜捕,可見樑琛對於全局的把控,委實差強人意。
就在陸沉一行人進府衙之際,在後堂,樑琛揹着手踱來踱去,委實已是焦頭爛額,無比忐忑不安。
唯一抓到的倭人女刺客桃渚妍不堪忍受酷刑而死,可迄今爲止卻還沒有再抓到一個倭人,明日宮禁一旦解除,他已經能夠想象到,文帝必會大發雷霆,指責他辦事不力!
他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當時就該按兵不動,以防打草驚蛇,要麼就是立即展開搜捕,怎的竟就做出全城張貼告示,然後更將此事稟進宮中這等蠢事!
就單單是張貼告示卻不搜捕這件事,就難保不會被有心人抓住作文章,在文帝面前告他是在明目張膽的對倭人通風報信!
要知道,覬覦這京兆府尹寶座的,朝中可不止一個兩個。
那些人終於見他出了錯漏,豈能放過這大好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