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海笑道:“竇千戶,你明令禁止,命我等不許妄議朝廷,不許在背後嘀咕那些大人物的是非,纔剛將小李子訓斥一頓,怎的自己反倒對陸參軍倒上苦水了,難道就不怕被衡王聽見,打你的板子麼?”
竇衝老臉一紅,怒道:“吳老海,你哪來那麼多屁話!你若是不服氣,儘管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不過別怪本千戶沒提醒過你,到時禍從口出,本千戶可保不了你!”
瞧吳老海開玩笑也不分個時候,竇千戶滿肚子的氣,正不知道玩誰身上撒呢,非得上趕着往刀尖上撞,李驚蟄哈哈大笑,幫腔道:“就是就是,竇千戶的良苦用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反而冷嘲熱諷,也就是竇千戶面冷心熱,體恤下屬,若是換了俺,非得將你調到前線去,看看你離開了這安逸之地,還有沒有閒工夫打趣上官。”
吳老海慌了,唯恐竇衝惱怒之下,會聽從李驚蟄的話,將他調到前線,心下不由將小李子一頓痛罵,表面卻忙是對竇衝陪笑道:“竇千戶,咱這不是開玩笑麼,您的愛護之心,我豈能不知?您可千萬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一般見識。”
竇衝哼了一聲,道:“你這張老嘴,若是再不收斂一些,遲早得吃虧!反正本千戶已經醜話說在前面,你們自己掂量,到時若真因胡言亂語,被上面查處,本千戶縱然有心撈你們,也沒那個能力。”
說着看向李驚蟄,一瞪眼道:“你小子別急着樂!本千戶最怕的就是你!能夠吃上這碗軍糧,那是你祖輩積德,不小心翼翼的端着,竟還敢整天胡說八道,若真的出了事,到時別說你的飯碗一定會被砸的稀巴爛,怕是你這條小命都難保!”
將吳老海和李驚蟄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竇衝轉而看向趙玄黃,下意識的想要數落兩句,可思來想去,這大個子一直都規規矩矩的,從未做過任何逾矩之事,嘴巴也素來是嚴實的緊,從不說人是非,旋即便將目光從趙玄黃的身上移開,落在陸沉的身上。
陸沉頓時心中一慌,不會連老子也一塊訓吧?
好在他的擔心純屬多餘,竇衝對他逢迎諂媚還來不及呢,又豈敢訓斥於他。
對吳老海、李驚蟄,竇衝完全是一副臭臉,可面對陸沉時,登時笑容滿面,道:“也沒什麼事,就是順路特意來看看陸參軍在這裡待的如何,這段時間卑職委實是繁忙的緊,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陸參軍一定莫要見怪。”
“理解理解。陸某一切都好,竇千戶事物繁忙,無須掛懷於我。”
陸沉客氣道。
攤上衡州的那位爺,竇千戶還能抽空過來看望一下自己,也算夠意思了。
竇衝道:“陸參軍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卑職,卑職就先告辭了。”
陸沉忙道:“竇千戶慢走。”
吳老海諂媚道:“這就走了,不再待會兒?”
結果換來的卻是竇衝的雷霆咆哮:“你以爲本千戶像你一樣清閒麼!”
吳老海笑臉頓時一僵。
竇衝氣哼哼道:“那位爺有吃夜宵的習慣,本千戶得趕緊回去督促,若是誤了時辰,只怕還得被叫過去挨頓訓斥……”
越說越怒,唯恐忍不住尥蹶子,深深吸口氣,白了吳老海和李驚蟄一眼,重重一哼,負手離去。
吳老海和李驚蟄面面相覷。
“你看你,活這麼大歲數,恁的沒眼力見,難道看不出來竇千戶正在氣頭上?還敢打趣他,俺也遭你連累,被臭罵一頓。”
李驚蟄不滿道。
吳老海嗤道:“你小子一肚子壞水,想要陰你爺爺我,結果作繭自縛,怨得誰來。”
眼看這倆又要爭吵不休,陸沉見勢不妙,忙是笑道:“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都早點睡吧,明日還得接着趕路呢。”
趕了半個月的路,是個人都乏了,可李驚蟄卻依舊神采奕奕,都這個時辰了,絲毫看不出有何睏意,精神抖擻的跑到陸沉身旁坐下,興致勃勃道:“陸大哥,那衡王到底是誰?是王爺嗎?王爺爲何要隨大軍出征?不是應該在封地享福嗎?”
一連串的問題,陸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了。
吳老海哼道:“竇千戶剛走,你轉眼便將他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個新兵蛋子,真是讓竇千戶不省心。”
“那也比你這個老兵油子強!”李驚蟄翻了個白眼。
吳老海大怒。
二人眼看便要重啓戰端,脣槍舌劍,帥營卻是來人了。
“誰是陸沉陸參軍?”
那人環視一圈,問道。
陸沉皺皺眉,起身道:“我就是陸沉。”
那人道:“大帥命你立即到帥營,有要事商量。”
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帥營的人。
自己那位岳父大人,晾了自己半個月,終於是將自己想起來了。
想躲個清閒真是難啊,此去準沒好事。
陸沉幾乎能夠蓋棺定論。
跟着那人到了帥營,營帳中只有葉寰一人,站在懸掛起來的諾大羊皮輿圖前,似乎正在研究什麼。
“大帥,陸參軍到了。”
“你下去吧。”
葉寰頭也不回,目光依舊停留在輿圖上。
“是。”
那人退出營帳。
見葉寰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一直在看輿圖,陸沉可沒那個耐心等待,又不是見皇帝老子,沒必要那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當即拱手作禮,道:“卑職參見大帥!”
因打通了任督二脈的緣故,兼之這段時間一直在練《楞嚴經》內功,他即使沒有刻意提高音調,聲音亦如洪鐘一般,沉穩渾厚,令人振聾發聵。
葉寰默然稍許,忽然轉身,面含詫異。
陸沉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乾笑道:“大帥爲何如此看我?”
葉寰搖搖頭,淡然道:“這段時間,在火頭營還算習慣麼?”
陸沉道:“不勞大帥掛心,卑職一切都好。”
瞧陸沉說是好,可面容相較於半個月前,卻是明顯要消瘦多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如此怎能稱得上一個“好”字?
葉寰語氣不由緩和下來,道:“這裡只你我二人,還是以嶽婿相稱吧,不必這般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