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衣裝馬靠鞍,狗帶鈴鐺跑得歡。
天剛剛放亮,宋楚來到一家衣店鋪,在店鋪掌櫃的不可思議的眼神中買走了一套最昂貴的衣袍。舒舒服服泡個澡,在換上新衣袍,宋楚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精神煥發。
高挺的鼻樑,璨璨如星的眼眸,濃重的黑眉,碩長的身軀,這會宋楚哪裡還是昨天做苦工挑糞桶的夥計,分明就是玉樹臨風的富家公子嘛。變化有多大?大到在街口碰上僱傭宋楚的老頭,那老頭看着宋楚硬是沒敢認。
哈哈哈,宋楚真想對着長街大笑三聲,腰纏萬貫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那叫一個爽快。
澡也泡完了,衣袍也換上了,宋楚不由得揣摩起來,自己是直接回劉家店呢還是去見那兩個娘們呢?這個問題比較難以抉擇啊!去吧,看那兩娘們有點危險。不去吧,已經答應了,做人要講誠信啊。
猶豫再三,宋楚終於做出艱難的決定。天大地大,媳婦豆豆最大,作爲一個好男人自然要把家庭放在第一位。嗯,宋楚用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決定直接回劉家店了。咳咳,別的都是虛的,宋楚主要是捉摸不透那兩位大小姐,捉摸不透的東西,宋楚總是有些膽怯的,膽怯就不想去碰。
劉家店距離青陽城足有一百多裡,宋楚出了青陽城,走了一段路程,又感覺心裡不踏實。兩人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這次被自己放了鴿子,萬一再回頭找上門來算賬怎麼辦?宋楚心中越發的不安。
來來回回,宋楚走三步退兩步,一直從清晨猶豫到下午。看着西天的日頭,宋楚暗想,這個時辰了,如果真是要和自己談談,那就在等自己,如果只是戲言,估計也該離開了吧。深吸一口氣,宋楚毅然來到了清晨約定的地方。
約定的地方宋楚自然是輕車熟路,這裡本就是自己做工的大院後門外。隔着老遠,宋楚就看到兩個貌美女子靠在大樹下靜靜的坐着。宋楚眨眨眼,這兩人還真等啊,真夠執着的。
“兩位姑娘久等了,在下來晚一步,還請見諒。”宋楚來到近前拱手說道。
聽到宋楚的聲音,小離忍不住抱怨起來,“見諒?洗澡換衣服這麼長時間啊,我以爲你淹死在澡堂……”本來咆哮的小離,聲音越來越低,愣愣的看着宋楚。這還是早上那個挑糞桶的麼?宋玉潘安也不過如此啊!白衣玉帶,玉樹臨風,帶着淡然儒雅的笑容。小離羞澀的不再說話,女子面對風度翩翩的公子,總會比較羞澀,比較矜持的。小離稍稍臉紅,看着宋楚心中暗想,洗個澡換身衣服能變成這樣,等一天也算是值了。
孫雪看到玉樹臨風的宋楚也是暗自點頭,英姿勃發帥氣凜然,這纔是應該的模樣。孫雪笑道:“無妨,這裡景色怡人,欣賞景色等待也不是枯燥。”
“咕嚕……”
突然響起不適時宜的響聲。小離羞澀的低頭一笑,肚子餓了一天竟然發出動靜了。要是面對早上的宋楚自然無所謂,可是在現在這個宋楚面前,小離不由的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來。
餓了一天自然要吃東西,宋楚腰包鼓鼓,吃飯自然去最好的酒樓,青陽城最好的酒樓就是城西的富貴酒樓。富貴酒樓最好的座位是二樓靠窗的廂房,於是,三人便來到了這間廂房。
雖說修行到三人這種程度,吃不吃東西無所謂,只要吸收煉化天地靈氣身體的能量便能補充,可是,幾乎所有的武道修行者都會吃東西。辟穀雖然奇妙,可是美食的誘惑卻不是能輕易抵擋的啊。武道修行是爲了什麼?爲了更好的活着。更好的活着指標是什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說法,但是,絕大多數人認爲,美酒美食絕對算是活的滋潤的指標之一。
三人坐定,宋楚要了富貴酒樓最好的美酒美食。方正銀錢都是人家給的,現在也算是返利回扣吧。
宋楚看着端上來的美酒,一點也沒有喝酒的意思。宋楚總喜歡把正事說完再喝酒。宋楚把玩着酒杯,問道:“姑娘,現在是不是可以直言相告,找在下有什麼事情了吧。”
孫雪微微一笑,掏出蓮花佩,輕撫泛着熒光的玉佩說道:“宋公子可願聽小妹講個故事?”
宋楚一擺手,說道:“我是什麼身份我自己知道,姑娘稱呼我一聲宋公子,我心裡偷着樂。可是姑娘自稱小妹……我可真的擔當不起啊。”
皇城的姑娘在自己面前自稱小妹,的確讓宋楚心中不安啊。皇城中只有兩種人,主子和奴僕。皇城奴僕七品官啊!說起皇城的主子,隨便一個都是通天的人物,這可是宋楚攀附不起的。
孫雪聽完微微一笑,說道:“也許我講完這個故事,宋公子就覺得當得起這聲兄長了。”
孫雪的故事是大唐皇室的故事,是一段世人不知的秘辛。
當今大唐天子孫得言,孫得言是十年前繼承大統登基的。孫得言繼承的大統不是上輩的大統,而是兄長的皇位。孫得言是皇室二皇子,孫得言的大哥孫得勝是上一個大唐的天子。
孫得勝統御大唐三十年,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大唐國富民強。孫得勝雄心萬丈,在位三十年也是征戰了三十年。孫得勝不但是朝堂高坐的天子,更是陣前無敵的統帥。二十年前,大唐與北方的趙國交戰,趙國威猛,大唐連吃敗仗。孫得勝大怒,一怒之下親自掛帥出征,九戰九勝,爲大唐拓邊三萬裡。
就是這麼一個雄才大略的帝王,十年前卻突然宣佈退位,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二弟,孤身漂泊而去,留下了無數的疑團猜忌。孫雪正是孫得勝的女兒,孫得勝離開時,把孫雪託付給了孫得言。孫得勝留給孫雪的就只有這枚蓮花佩了,蓮花佩是孫得勝親手爲孫雪祭煉的,其中蘊含了孫得勝的氣息。蓮花佩平時只是晶瑩剔透的玉佩,只有感應到孫得勝氣息時,纔會發出淡淡的熒光。
孫得勝離開時,孫雪還是一個十歲的幼童,對一些事情並不瞭解,只是知道疼愛自己的父親要離開自己了。當年孫得勝離開大唐,正是從青陽城離開的。隻身孤影,一葉扁舟,隨着海浪迭起,孫得勝離開十年再也沒有回來。在這十年裡,孫雪每年到了這個時節,都會來到青陽城,盼望看到父親歸來的身影。
十年杳無音信,孫雪等待十年。今年孫雪來到青陽城,本來已經習慣了這種等待盼望中的失望,沒想到竟然遇上宋楚,自己的蓮花佩靠近宋楚時也發出了淡淡的熒光,這無疑像是乾枯中的一眼清泉,帶給了孫雪無限的期望。就算是見不到父親,能聽到父親的消息也是好的啊。
如今的孫雪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只知道拽着父親衣角的女童,孫雪知道自古無情帝王家,爭權奪勢最過殘酷的也是帝王家。要不是孫得言對孫雪極好,孫雪都懷疑是不是當年孫得言逼走了父親。
宋楚微微皺眉,拿過蓮花佩,蓮花佩接觸到宋楚手掌,淡淡的熒光更加炫耀了幾分。宋楚眨眨眼,說道:“恐怕我幫不了你了。”
“哦?”孫雪急切的看着宋楚,難道父親出了意外?生命垂危之際收下了宋楚這個弟子,讓宋楚繼承武道再替自己報仇?孫雪開始瞎想起來,沒辦法,戲文段子裡都是這種情節。從小耳聽目染,孫雪第一反應就是這種段子,想到這裡,孫雪的眼眸不由得泛起微紅的淚花。
宋楚一攤手,說道:“姑娘你彆着急,你有故事我也有故事啊。”
“公子什麼故事?”孫雪急忙問道,不會是爲自己父親報仇隱姓埋名的故事吧?嗯,差不多,要不然,一個武將強者怎麼會淪落到挑糞桶的地步,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女人總是愛遐想的,本來的遐想,遐想上兩遍,就從遐想的故事變成心中認可的真實事實了。
宋楚說道:“我的故事就是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故事。”
宋楚說完一頓,看看兩女的反應。孫雪是疑惑,不明白什麼意思。小離的眼神中露出的是失望,本以爲玉樹臨風又隱姓埋名的男子,肯定是段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怎麼會是沒有故事呢。太不應該了,每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背後,不都是應該有一段讓女人哭腫了眼睛的故事麼。
宋楚接着說道:“我是被人從海浪中救出來的,我以前的記憶都消失了。我的記憶就是從三個月前纔開始的。”
宋楚大致的講了一下這三個月的經歷。孫雪嘆口氣,宋楚失去了記憶,更加證明與自己父親有關係,只不過是現在無法想起罷了,不過也好,有宋楚在,總算是有一份希望,找到父親的希望,只能想辦法幫助宋楚恢復記憶了。小離本來的失望的眼神突然充滿了興奮的光彩。
故事再好也有個界限,總有可循之處。什麼樣的男子最迷人,就是宋楚這樣的,既是玉樹臨風,又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身後的故事是個謎團,越是謎團越是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啊!小離已經開始瞅着宋楚爲宋楚遐想各種身後的故事版本了。
小離在遐想故事,孫雪卻是對另外一個人產生了興趣,劉老漢。宋楚是被劉老漢救得,萬一宋楚身上父親的氣息就是劉老漢帶給宋楚的呢?想到這裡,孫雪已經急不可待的要前往劉家店了。
三人都在講故事,一桌子的酒菜還沒有動。宋楚心中暗喜,都不動正好,打個包回家找豆豆一起吃去。宋楚吩咐酒樓的小二將酒菜打包,三個便急忙趕回劉家店。
劉家店本就是個封閉的小村,宋楚來到劉家店都能掀起一震波濤,這次帶了兩個大美女那更是劉家店三百年來的第一大事。宋楚剛走到村口,村子裡眼尖的已經瞧出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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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漢家的宋楚回來了,還帶了兩個美女。”
“劉老漢家的宋楚回來了,帶了兩個美女,是在城裡新找得媳婦。”
“宋楚帶着媳婦來找劉老漢了,說是拿行李的,唉,拋棄了豆豆了,真是白眼狼。”
越是封閉的村子,消息傳播的越快,因爲大家實在閒的沒事,有點新鮮的八卦聊資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快的傳遍了整個村子。
於是乎,宋楚帶着孫雪、小離來到劉老漢家門時,劉老漢已經不是抽旱菸的劉老漢了,而是準備鍘了陳世美的包龍圖了。劉老漢黑着包公臉,冷冷的站在門口看着宋楚。家門外,正遠遠的站着七八個無聊的圍觀婦女羣衆,紛紛露出興奮的神情。最興奮的當然是王婆,隱隱聽到王婆的聲音,“我怎麼說來着,男婚女嫁,媒人爲大。沒有媒婆說道的婚事,那就是太監的雞雞,長不了。”
宋楚老臉一黑,大喝一聲,“都給我回家哄孩子去,別讓我看着心煩。”
宋楚雖然是劉家店的新人,可是威望極高啊,可王婆一場大戰,基本奠定了劉家店第一好漢的地位,那是無人敢逆其鋒芒啊!宋楚一聲大喝,這幫閒的找事的婦女同志紛紛害怕報復,急忙四散離開。
劉老漢大口的抽着旱菸,盯着宋楚,哼了一聲,說道:“哼,進城幾天是不一樣了,衣服也換了,嗓門也大了,底氣是足了啊。”
宋楚面對劉老漢可不敢耍威風,先不說老丈人這一茬,劉老漢可是救過自己啊,做人哪裡能忘恩負義呢。宋楚苦笑道:“大伯,你這麼說不是折煞我小子麼。今天是這兩位姑娘特地來見你的。”
“特地來見我這個老頭子的?”劉老漢眯起眼睛看着孫雪、小離。
孫雪的確是特地來看劉老漢的,不過見到了劉老漢,心中的那一絲小小的希望基本就徹底破滅的。十歲的年紀雖然幼小,可是父親在心中的印象是無法磨滅的,眼前這個粗糙中帶着狡詐的老漢,絕不是自己的父親。父親在孫雪心中的形象,永遠是那個身披黃袍威壓無邊,或者甲冑在身,沙場戰神的父親,和眼前這個老頭不搭邊啊。
幾人聊了幾句之後,相互都沒有話說了,劉老漢更是直接沒有請這兩人進院子,聊天也是在門外聊得。宋楚雖然感覺有些過意不去,可是面對劉老漢也是無話可說,只能聽之任之。
劉老漢擡頭看看天色,又看看自家的三間茅屋,說道:“天色不早了,要不兩位姑娘就住下吧。”
古有端茶送客,劉老漢玩的是留宿送客啊。孫雪看看三間茅屋,哪裡還有住的地方啊,再說了,自己也從未想過真的要留宿。孫雪來到宋楚面前,說道:“我要回去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想要你跟我回京城,我會找人幫你恢復記憶的。”
宋楚訕訕一笑,說實話,還真的想恢復記憶,可是現在跟着孫雪走了,豈不是真的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也太對不起劉老漢了。宋家沒有忘恩負義的人,宋楚絕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劉老漢也說話了,“你要去京城我也不攔着,去吧,這個小漁村終究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宋楚急忙說道:“哪裡能啊,京城再大沒有豆豆也容不下我,劉家店再小,只有有豆豆在,也足夠我逍遙折騰了。”
劉老漢露出笑容,大口的抽着旱菸,“算你小子有良心。”
孫雪也不勉強,說道:“宋公子,京城中,小妹隨時掃榻相候。如果你恢復記憶,知道了我父親的消息,還請告知小妹一聲。”
說完,孫雪、小離離開了劉家店。宋楚也是進了院子,和豆豆兩人歡天喜地的熱着打包回來的酒菜。只有劉老漢,劉老漢一臉深沉的望着孫雪離開的方向,大口的抽着旱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天漸漸黑了,院子門口劉老漢的旱菸依舊一明一暗的閃爍在夜空。
酒菜是豐富的,整整擺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這些酒菜,對普通的漁家來說,那是一輩子都沒法嚐到的。豆豆戴着宋楚送的手鐲,歡喜地一直擦來擦去,看的劉老漢也是高興不已。
“要是能天天吃上這麼好的酒菜,那該多好啊。”豆豆不由的看着酒菜感慨道。
劉老漢使勁的用菸袋敲打着桌子,虎着臉說道:“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別整天想這些不着邊的事情,咱們漁民就要恪守漁民的本分,知道麼。”
劉老漢一生氣,豆豆調皮的圖圖舌頭,也不敢再說話了。
夜深人靜,宋楚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睡不着,今夜心中有些不安,總感覺有事情將要發生。宋楚搖搖頭,自己真是杞人憂天啊,一個小小的漁民能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值得自己睡不踏實的。
嗯?宋楚微微皺眉,猛地做起身來,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血腥味。血腥味漸漸濃重飄散,宋楚眯起眼睛剛要起身,突然看到窗前一道黑影閃過。
豆豆?宋楚急忙來到隔壁豆豆的房間。還好!宋楚鬆了一口氣,豆豆抱着枕頭睡得正香。豆豆沒事,宋楚來到劉老漢的房間,劉老漢的房間是空的。難道剛纔的黑影是劉老漢?宋楚不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血腥氣更加濃重了。
人有人血,魚有魚血,這股血腥味是人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