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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點了點頭。

“你勝了?”

許墨又點了點頭。

顏赤揚的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有些欣喜,有些懷疑,又有些嫉妒。

金三富見得這個表情,哪裡不知顏赤揚心中所想,當下怒斥道:“顏赤揚,你什麼意思?”

顏赤揚回過神來,臉色紅了紅,低聲道:“只是沒想到許兄弟能夠勝他而已。”說話間,用一種敬畏與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

彷彿是感受到了這種目光的侵蝕,白衣人冷哼一聲,不屑的道:“老夫是輸了一招,沒什麼,勝了百來場,總會輸一場的。”望向許墨,沉聲道:“小子,你可一定要活下來,日後我還會找你交手的。”

許墨臉色一白,顫聲道:“還要打啊——”

老實說,他已經領教了白衣人的厲害,這次若不是自己佔了兵器之利,最後又耍了個小聰明,絕不可能勝過對手。

自己有幾斤幾兩,許墨清楚得很,所以一聽到白衣人還想和他交手之言,立刻露出痛苦之色。

白衣人忽然笑了,說道:“放心,不會是現在,老夫等你能從寶塔走出去的時候再說。”

聶青青在一旁聽了,眼神一動,說道:“您不是寶塔的守護者嗎?不能出塔纔是。”

白衣人大笑起來:“老夫是守護者沒錯,卻不是困在此地的守護者,若不是老夫自己願意,誰能困我?”

許墨與聶青青對視一眼,說道:“前輩不懼怕心魔?”

“心魔?什麼心魔?”白衣人還未回答,顏赤揚首先問道,與此同時,除了聶青青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許墨歎了口氣,說道:“事到如此,我也不瞞大家了。”語聲稍頓,又道:“各位一定很奇怪,我既非宗門子弟,又不是大世家弟子,爲何要來爭這玲瓏寶塔。”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金三富道,“就算被你得了寶塔裡的寶物,也帶不出去。”

林降雪眼神一動,輕聲道:“莫非是因爲那個心魔?”

許墨深深看了林絳雪一眼,歎息着道:“沒錯,我正是爲了心魔才進塔的。”接着將不可和尚和胡丁山告知他的一起告訴了衆人,衆人聽罷,具歎息着搖頭。

顏赤揚道:“我就說這一路走來,並沒看見所謂的寶物,原來這寶塔根本就不是爲了盛寶之用,而是一所監獄。”

“是啊,是啊。”金三富哭喪着臉道:“我算是走了眼了,冒着打的危險,結果什麼都得不到。”

許墨微微一笑,他能看出衆人雖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多少頹唐,就算這寶塔裡沒有真正的寶物,但這些人一路走來,得到的錘鍊卻是比寶物珍貴的東西。

“好了,諸位也知道寶塔第七層裡的東西了,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各位就在第六層等待。”

“什麼?不可能!”此言一出,金三富立刻反駁,“我說許兄弟,你當我金三富是放棄兄弟的人嗎?”...

許墨盯着金三富,牢牢抓住他的視線,大約有兩分鐘,兩個人誰也誒有說話,之後許墨忽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放心,但如果你上去了,我也會不放心。”

這話說的已經很明顯了,你金三富上第七層,非但沒有用,反而會讓它分心。金三富沒有說話,只是低垂着腦袋,緊握雙拳。

他找不到任何反駁許墨的理由,因爲許墨所說的每一字都是千真萬確的,他確實沒有上樓之後保證自己生命的實力,更無所謂的運氣護體,到最後非但不會有什麼用處,反而會成爲累贅。

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可越是清楚,內心的痛苦就越深,彷彿一根針扎進了他的胸口。

沉默大約持續了一分鐘,金三富終於開口:“好吧,我就不上去了。”

許墨臉上露出笑容,就在這時,始終沒有說話的林絳雪忽然開口:“我要上去。”

許墨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也不不行。”

“爲什麼!”林絳雪顯得格外倔強,要知道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之間的林絳雪彷彿對什麼事情都不在乎一般,現在她表現出對一件事情非常非常的在乎。

聶青青看了許墨一眼,堅定的說:“我也要上去。”

柳青芙歎了口氣,搖頭道:“許師弟,你沒有理由拒絕師姐吧。”

就連顏赤揚也微微一笑,說道:“許兄弟莫非把我當成了貪生怕死之徒?”

蓮花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卻徑直與許墨站在一起,這比任何語言都要堅定。

許墨苦笑的環視一週,低聲道:“你們不明白,七樓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不就是心魔嗎?能有多厲害!”韋紅瓊開口道,“能比他厲害嗎?”她手指着白衣人說。

確實,白衣人是個極好的例子,是整座玲瓏寶塔中,少有的不怕心魔的人,許墨見韋紅瓊拿白衣人做比,只能苦笑一身說道:“你們不明白。”

“我們不明白什麼?”柳青芙道,“你倒是說說清楚。”

許墨猶豫了片刻,歎息着道:”着心魔不是普通的厲害,而是恐怖。”

“我不明白。”柳青芙搖搖頭,同時望向了林絳雪和聶青青。

兩個女孩同時搖搖頭,表示不解。

許墨道:“心魔的厲害不是說他的實力有多強,而是魅惑人心的力量。”

顏赤揚冷笑了一聲,說道:“許兄弟是認爲我們的心智修爲不足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讓我們跟着。”

“可是——”

許墨又不能明說自己的身世,除了苦笑沒有太多的辦法,就在這時,白衣人忽然開口:“我也不建議你們上去。”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韋紅瓊立刻跳到了白衣人面前,指着他道:“你是看不起我?”

“沒錯。”白衣人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韋紅瓊立刻心頭火起,擡起右手就向白衣人的臉上抽取,許墨等人離的遠,根本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手,只能眼睜睜的看她鑄成大錯。

豈料白衣人根本就不躲,任由那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韋紅瓊這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但潑辣的性格讓她不屑於解釋,只是沒好氣的說道:“你爲什麼不躲!”

白衣人瞥了她一眼,沉聲道:“你又不想殺我,我爲什麼要躲。”

“可是你——”

“好了,你先退下吧。”許墨開口。

韋紅瓊還想說些什麼,但看道許墨那銳利的目光,到嘴邊的話還是嚥了下去。

許墨走道白衣人面前,躬身道:“小姑娘不懂事,前輩勿怪。”

白衣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視線越過許墨,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可知我爲什麼不讓你們這些人上去?”

衆人都皺緊眉頭,做冥思苦想狀,幾秒鐘後,柳青芙第一個開口:“是因爲實力?”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簡單的理由。

白衣人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是實力,你們幾個的實力雖然不怎麼樣,但和這小子差距不大,就算勝不過他,上去打打下手也好。”

白衣人的表面,他的建議並非因爲實力。

“那是因爲不能上去太多的人?”顏赤揚開口。

如果不是因爲實力的那,那就是人數的限制了,這是顏赤揚能想到的第二個理由。

白衣人依舊搖搖頭,輕聲道:“也不人數,事實上你們上去的人越多,樓上的那位越開心。”

“不是因爲實力,又不是因爲人數,那是因爲什麼?”林絳雪皺了皺眉,難道說我們幾個上去非但不能給予他任何幫助,反而會給你拖後腿?”

這本是一句玩笑之言,甚至帶着一些自嘲的味道,但白衣人聽後竟然點點頭,說道:“沒錯,你們上去也只會給他製造麻煩。”

“胡說!”顏赤揚立刻反駁,“我自不信自己的實力如此不濟,只能給人制造麻煩。”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儘是冷笑。

“正因爲你們的實力不錯,所以纔會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

林絳雪心中一動,直覺抓住了一些東西,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白衣人搖搖頭,輕聲道:“不誤會,我沒有貶低你們的意思,就算是我在你們這個年紀,實力也不過如此。”他歎息着道:“真正讓我阻止你們的,是你們各自的心。”

“心?”柳青芙的眼神裡儘是迷茫,“那是什麼?”

白衣人盯着她,一字一字的說:“你心有牽掛,心有顧忌,心有**,心魔就會乘隙而入,任你再堅定,再強大,也不可能永遠保持警惕。”

他環視四周,最後走道了金三富面前,眼中射出兩道金光,直插金三富的眼睛裡。

“你幹什麼!”

韋紅瓊就要上去,卻被身旁的林絳雪拉住。

“放心吧,沒事的。”

白衣人道:“你生於富貴,卻心驚膽戰,爲維持家族不得不習武,但你心不在此,所以無所寸進,只能從旁門左道入手。”他歎息一聲,“想法極好,可惜落了下層,終究是落了下層。”

接着走道顏赤揚面前,那銳利的模樣讓顏赤揚心生警兆,試圖抵擋目光的侵蝕,但這顯然沒有任何作用。

白衣人笑了笑,將嘴湊到他耳邊耳語道:“你嫉妒他對嗎,嫉妒本身沒有錯,錯的是你用錯的方式,你應該更加努力刻苦的修煉,而不是在這種事情上表現自己。”

顏赤揚沒有動,一動也不敢動,哪怕白衣人的嘴已經離開了他的耳朵,他依舊沒有動,站在原地,就像一尊沒有聲息的雕塑。

“他怎麼了?”聶青青低聲問許墨。

許墨猜到一些,但嘴上卻說:“我也不知道。”

聶青青道:“我倒是想知道。”

許墨皺了皺眉,說:“那是別人的秘密。”

聶青青白了他一眼。

白衣人走韋紅瓊身旁,微笑的看着這個剛纔打過他的女孩,看這她慌張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你很好,非常不錯,不過記得,有些時候太過強勢是不行的,需要剛柔並濟。”

韋紅瓊的臉紅了紅,低垂着腦袋,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

白衣人來道柳青芙面前,迎上了柳青芙那雙明淨的幾乎沒有一絲雜誌的眼睛,歎了口氣,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放手吧,放手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柳青芙身子一震,眼神裡掠過一抹掙扎。

白衣人沒有再說什麼,徑直來道林絳雪身邊,同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想報復他,想證明自己的厲害,但恰恰是因爲急功急利,所以你不可能追上他的腳步。”

不同於柳青芙,林絳雪想要爭辯,想要掙扎,想要告訴白衣人不是這樣,你錯了!

可話道嘴邊,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彷彿所有的句子都梗塞在咽喉。

白衣人笑了笑,從她身邊走過,來到蓮花身旁,低聲說道:“你還是不能釋懷嗎?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身負這樣的負罪感,你將無所寸進。”

蓮花身體一震,原本僵硬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縷愧疚之色。

白衣人的話正好點中了他的痛腳,他一直對當年背叛許墨的事情心懷愧疚,所以纔想與許墨並肩向上,此刻被白衣人點出,竟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白衣人微微一笑,從他身邊走過,來道了聶青青身邊。

感受道白衣人的逼近,聶青青抓住許墨的胳膊,身體向後躲去。

白衣人搖了搖頭,湊到她耳邊耳語道:“不要害怕失去他,也不要試圖去追趕他,你應該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追上他的。”

最後是秦香兒,白衣人只是看這她,沒有說話,一個字也沒有說,看的她心裡發毛,自顧自的道:“我可沒有想上去的意思。”

“這就對了。”白衣人微笑着道:“你們大家看聽道,就算是我都能看出各位心靈上的破綻,更不說上面那位在操控心靈上比我更勝一籌的傢伙,你們可知道我爲什麼從不上第七層嗎?”

沒有回答。

白衣人自顧自的道:“其實我的心靈也有破綻,面對他,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許墨皺了皺眉,說道:“據我所知,劍客的劍氣是有斬斷念頭的效果,難道這樣也無法戰勝他嗎?”

白衣人笑了,點頭道:“你能想到一層,說明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他搖搖頭,“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你可知人類的念頭是可以輕易斬斷的,如果我斬斷了對於武道的執念,我那就徹底成爲了一句行屍走肉,是問我怎麼會想成爲一具行屍走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