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面埋伏

大海啊,全是水!叢林啊,我跑斷腿!——作者:章前詩

楊萬里這二十來年的人生,前二十年可以說是平平坦坦,雲淡風輕。但別人一輩子才能經歷的種種悲歡離合,酸甜苦辣,他卻在人生的第二十一個年頭品嚐了大半。

有道是,人在異鄉爲異客,強龍不壓地頭蛇,楊萬里可是按照林笑的吩咐,一直躲在藏身之處耐心等候。誰知不遠處的五人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個接一個的縱身遠去,這就讓楊萬里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準是去探路了,還是再等等吧,別回頭他們回來找不到我,那就麻煩了。”楊萬里心中自我安慰道。

誰知,剛定下心來,就聽見後面悉悉索索的一陣響聲,楊萬里忙回過頭來一看“哎呀媽呀!這螞蟻個頭也忒大了吧!”

楊萬里連滾帶爬的從樹上竄溜了下來,就見林笑幾人在不遠處急急忙忙地朝他喊:“別回頭,快過來!”

要說人性就是有這麼個賤處,你越不讓他幹什麼事,他就越是心癢難忍,非得去幹。於是楊萬里自然而然的回頭瞄了一眼,也就自然而然的被身後那隻兇名昭著的“石魔熊”給嚇的兩腿發軟。

石魔熊比楊萬里還要高出一個頭來,全身堅硬如石,呈灰白色,偏生兩隻眼睛卻散發出瑩瑩綠光,令人不敢直視。最可怕的是它嘴中吐出的灰白霜氣,具有瞬間硬化體膚的效果,要是不幸被噴,你就成了一具挺屍,等着被蹂躪吧。

眼下,石魔熊追着李傲行二人而來,一路上披荊斬棘,正是有點餓了,對送上門來的楊萬里自不會客氣,手掌一抓,直撲楊萬里面門而去。

要說楊萬里,也不愧是名門弟子,關鍵時刻,體現出了自身的優良素質,大吼一聲:“小哥兒,救命啊!”

林笑沒動,動的是李傲行。只見紫影一閃,一把紫木長劍堪堪架住了石魔熊的大毛爪。此劍喚作“逍遙”,乃是用“紫炎木”木芯配上“赤目蠍”研磨而成的粉劑,以磷石火爲引,鍛鍊兩月而成,舞動之間,有淡淡紫炎溢出,遇物即燃,極難撲滅。

果然,只見石魔熊痛吼一聲,熊掌上一陣青煙冒起,看來是灼的不輕。趁此機會,李傲行另一隻手抓住楊萬里的衣領,往後一甩,正被趕來的林笑接住。

“不要戀戰,我們先走。”林笑扶起楊萬里,一挺手中長槍,和程依依迅速離去。李傲行也是且戰且行,進退之間,絲毫不亂,想必是幹慣了斷後的買賣。

不過,在離開之前,楊萬里只見林笑手心往地下一按,在他們的退路上竟神奇地長出一排網狀植株,與四周的古木巨樹纏繞在一起,好不壯觀。

“這是?”楊萬里好奇地問道。

“這是“蛛網藤”,最喜血肉之食,不過也只能阻得它們一時三刻罷了。”林笑解釋道。

果然,被李傲行引來的石魔熊頃刻間便被縛住了手腳,一時也掙脫不得。

就這樣,六人分爲三部,石敢當和方玉竹在前開路,林笑和程依依護着楊萬里居中策應,李傲行一人獨自殿後,幾人之間默契十足,整個隊伍始終保持着前後呼應,令楊萬里大爲感慨:“這是怎麼培養起來的團隊協作意識啊!”

也難怪楊萬里會感慨,在當今弱肉強食,爾虞我詐的世俗裡,每個人唯一能完全相信的只有自己,把後面完完全全地交給別人負責,這是很難做到的事情。爲了自身利益,兄弟反目,師徒無情的情況比比皆是;爲了一件寶物,喊打喊殺,弄的腥風血雨更是司空見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時時刻刻都會經歷考驗。

“按目前的速度,再有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到家了。”行進路上,林笑突然對身旁的程依依說道。

“嗯,現在已經是林子外圍,我看可以把傲行喚回來了。”程依依看了看周身已然大幅轉淡的薄霧道。

“話雖如此,但往年的時候霧氣在這個階段怕是沒這麼濃的,等回去了要找老頭子好好問一問,我總覺得今次的蜃霧有點古怪。”林笑摸着下巴緩緩道。

“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到了,隔壁阿文姐姐他們那組正好四年前也是幹偵查的,臨行前我問過她,她說幾乎沒遇到過什麼厲害的角色,別說石魔熊了,就連魑魅獸也沒見到半隻。”程依依道。

“許是我們進入太深了吧?”林笑猜測道。

“不會,上次阿文姐姐他們可是一直到了“幽谷”口才回來的。”程依依否定道。

“幽谷?老頭子可是明令我們禁止靠近那裡的。”林笑皺眉道。

“嗯,老頭子是這麼說的,不過村子裡的人,誰不對那地方好奇,我也想有機會過去看看呢。”程依依笑道。

“別胡鬧,老頭子的話,自有他的道理,雖然……我也偷偷去過!哈哈……”林笑又趁機冷了一把。旁邊的程依依倒是見怪不怪,白了他一眼繼續若無其事,楊萬里卻是聽得直起雞皮疙瘩。

“嗯?敢當他們應該遇上麻煩了。”林笑鼻子在空中聞了聞,篤定道。

“說不定是故意等我們一起走呢。”程依依不以爲然道。

“不對,除了“迷迭香”的氣味外,還有其他的味道,我們快走。”林笑面容一肅道,碧荷葉瞬間覆蓋到臉龐上,眼中寒意漸濃。

待三人飛速趕至前方,這才確定方玉竹二人的確是遇上了麻煩。只見一羣猿身豹尾,背上黑毛如根根尖刺直立的野獸,正圍着他們撲殺。

“是鐵背猿!”程依依寒聲道。

“的確,不過它們可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啊。”林笑疑惑道。

不過二人沒時間猜測了,先解決掉眼前的路障再說。

有了林笑和程依依的加入,方玉竹與石敢當壓力倍減,四人早就配合習慣,一加一的效果自然遠遠大於二,鐵背猿的潰敗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此時,場中四人最吸引楊萬里的非程依依莫屬,無他,唯華麗爾。程依依的武器竟然是一羣羣五色斑斕的彩蝶,莫小看這種彩蝶,楊萬里可是知道“迷血蝶”的名頭,嗜血如命,偏又美麗非常。普通人常常被它的絢目外表所迷惑,等走到近前,鋪天蓋地的迷血蝶就會將之籠罩,直至鮮血被吸乾爲止。

如此可怖的小東西,此時看來卻又無比的賞心悅目。在程依依的指揮下,蝶羣時而圍住一隻只鐵背猿上下圍攻,將自己又細又長的吸管不時扎進去猛吸一口,時而又會卷着程依依的身形,躲避着鐵背猿的攻擊。這時你就只能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夾雜在萬紫千紅中翻飛跳躍,像一隻靈動鳥兒飛翔天邊,又似一尾鮮活的游魚徜徉水中,讓人完全忘卻了暗藏其間的殺機,轉而心曠神怡起來。

楊萬里正看得出神,拖在後面的李傲行也姍姍來到,眼見衆人已處絕對上風,便神態輕鬆地站在一旁掠陣。瞧見躲在一旁的楊萬里,還不忘送上一個寬心的大笑臉。

就在鐵背猿節節敗退,正要四散而逃時,十幾條黑影突然又從林中竄出。

“大家小心,是魑魅獸!”李傲行一邊持劍飛身躍出,一邊高聲警告道。

“呸,快到家門口了還被纏上,真是晦氣。”石敢當淬了一口,一錘敲飛最後一頭鐵背猿,又再度與幾隻魑魅獸纏鬥在一處。

“魑魅獸的鼻子最是靈敏,哪是那麼容易甩掉的。再說天上還有幾頭離火雕盯着,現在才堵上我們也屬正常。”方玉竹雙鞭盡舞,牢牢守住門戶,沉聲道。

“離火雕不喜異類,有魑魅在此,倒不懼它們會暗中偷襲。就怕那石魔熊趕來,便真要棘手了。”程依依說完,眼睛不由看向林笑。

“放心,我自有手段。”林笑說完,一槍捅出,將一頭魑魅的大腿刺了個對穿,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大把圓溜溜的翠綠種子,用天女散花般的手法打入四周泥土之中。

楊萬里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生怕自己引起魑魅的注意,忙是暫時幫不上了,別再添亂就是最大的貢獻。轉念一想,又不禁嘆氣,要說自己好歹也是個修煉多年的門派弟子,師承正宗,手底下也有好幾樣絕活,怎麼就這麼背呢?先是被南山二鬼殺的狼狽不堪,險些喪命,後又深陷魔窟林,被大怪小獸追的肝膽俱裂,屁滾尿流。等好不容易否極泰來,遇上了幾位天降神兵,卻沒想到還是漫山遍野被追殺的命。

“師父說我天庭平塌,眉間帶煞,且隱有黴晦之氣,整個命相格局是大大地不妙,看來就是應在今朝了。”楊萬里自顧自地想着,完全忘記了做出這評語時,他師父剛被他燒掉了心愛的鬚髯……

“吼……”

遠遠地,一聲獸吼傳來,林笑心中一緊,知道是石魔熊掙破蛛網藤追來了。

“這裡交給你們,石魔熊我來照料。”不等衆人回話,林笑直撲密林而去。他對四人的實力心知肚明,若是隻有一人,他們或許只能對付兩頭魑魅獸,但四人一起,就是來個二十頭,也是勝算在握。不過石魔熊就不一樣了,畢竟是“魔獸”級別,雖然等級還很低,卻和單純依靠血肉搏殺的最低級野獸有了天壤之別,林笑自己對上也不敢說必勝。

話雖如此,保命的手段卻是有的,所以林笑很是淡定。但當他看到前面來的不是一頭,而是兩頭石魔熊時,他開始不淡定,轉而蛋疼了。

“小猴子這回可捅了個特大馬蜂窩啊……”林笑tian了tian略顯乾澀的嘴脣,心情迅速沉靜了下來。

“越是危險的時刻,越要冷靜,因爲只有這樣,你纔不會死的太快”。想起老頭子每回上完實戰課,都要跟他們反覆嘮叨的這句話,林笑覺得真是太正確了。

“要儘量拖久一點……”心中主意一定,林笑率先發動了。“嘶”的一聲,手中長槍劃破夜空,直向打頭的石魔熊刺去。林笑從它身上點點斑斑的血跡看出,這正是第一頭石魔熊,身上的血跡顯然是掙脫蛛網藤時留下的,此刻追擊已久,正是體力不濟的時候。

果然,這頭石魔熊見林笑來勢兇猛,沒有選擇硬碰,反而想側身讓過,先請身後的同夥伺候一二。林笑哪會答應,黑槍的紫色槍尖一顫,沿着一條驚豔的軌跡追身殺去。石魔熊顯然沒料到林笑的變招這麼快,他那略顯簡單的大腦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把槍是會拐彎的,所以倉皇之間只能用熊掌擋住身前要害。

“嗤”的一聲,黑色槍尖狠狠扎進熊掌,入肉三分。對這個結果林笑並不意外,因爲他心愛的“黑棘槍”本就是用“青甲藤”和“柔絲蔓”兩種主料,糅雜各種輔料混編而成,青甲藤的剛硬與柔絲蔓的輕軟本是矛盾的兩極,但通過“黃山鳩”血與融合草按照一定比例調製的藥劑淬鍊,這二種卻能完美地相容到一起,渾然一體,毫無瑕疵。想到當初爲了配方,給老頭子打了一個月的爐房下手,林笑至今還憤憤不平。

“嗯?”正當林笑撈到好處,想抽槍暫退時,卻發現自己嚴重低估了石魔熊的兇狠。一再受創的石魔熊竟然忍着劇痛,低吼着用熊掌死死卡住黑棘槍尖,令林笑抽身不得,另一隻熊掌呼嘯着拍向他的腦門,這要是拍實了,林笑估計自己連做林哭的機會都沒了。

與此同時,後面的那頭石魔熊也已經撲了上來,瞧着架勢,應該是深諳“雙鬼拍門”之道,欲對林笑形成合圍之勢。

生死瞬間,林笑有了決斷,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狠厲。

“破!”隨着一聲暴喝,林笑不退反進,右掌蓄足勁道,狠狠地砸向黑棘槍底,黑棘槍“嗤”的一聲洞穿了石魔熊的熊掌,帶出一蓬血雨,而林笑的身形比黑棘更快,一個閃身已經繞到受傷石魔熊的背後,左手一抄,再度握緊黑棘槍,隨即槍尖在迎面撲來的另一頭石魔熊肩頭一點,撐着整個身體華麗麗地翻了過去,一下子就落到了它的腦後。

“回頭望月!”林笑不待落地,身體在空中以一個很不自然,卻十分有效的姿勢扭轉,黑棘槍竟擦着左肋刺出,直奔石魔熊的後腦而去。

想當年,老頭子教他這招的時候,取的名字本是“回頭槍”,不過林笑硬是覺得難聽,偷偷給改成了回頭望月,以至於現在還被方玉竹等人嘲笑爲“回頭**”。

不過,不管名字是哪個,至少現在刺出去的這一槍,真有點一去無回,**絕世的味道。

那石魔熊在自己一抱落空時,就有了警覺之意,此刻更覺腦後生風,一股危險至極的感覺油然而生,不禁心中發涼,下意識地一縮脖子,讓黑棘槍尖擦着自己的頭皮劃過,只留下了一道不深的血痕。

“可惜了。”收槍落地後的林笑心裡暗歎,手中動作卻沒慢下來,唰唰唰地幾顆種子順利打入四周泥土之中,目光再度轉向吃足大虧的兩頭石魔熊,冷冷對峙。

再說這兩頭倒黴至極的石魔熊,一頭的熊掌破了個大洞,還在不停地汩汩流血,另一頭的後腦勺上一溜血色,差點給剃一光頭。不過這反倒激起了它們的獸性,伴隨着嘴中粗重的喘氣聲,一股股灰白氣流噴將出來,瞪着林笑的眼中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吼”兩頭石魔熊再度發動,林笑沉着應對,一人兩獸,又翻滾着殺成一團。這次石魔熊學乖了,撲殺之間不再無所顧忌,反而儘量利用自己的龐大身軀壓縮林笑的活動空間,再加上以二對一,已是漸漸佔據上風。

林笑雖明知石魔熊打的什麼主意,卻也無計可施,只能盡力見縫插針,閃轉騰挪間已是守多攻少。轉眼間又是幾個回合,林笑也有了氣力不濟的跡象,估摸方玉竹他們那邊應該收拾的差不多了,心想是時候閃人鳥。

旋身一槍格開一頭石魔熊的砸擊,林笑右手按地,念力透體而出。眼見埋於四處的暗手,就要瞬間發動,等候已久的石魔熊終於打出了自己的殺手鐗。一道灰白氣霧從石魔熊的口中噴出,直向半蹲在地的林笑涌去,林笑知道厲害,顧不得催發種子,縱身躍起,險之又險地避了過去。

不料,身在半空,另一隻石魔熊的氣霧又拍馬趕到,林笑卻似早有準備,懷中一把黃沙猛灑出來,與氣霧一碰,竟發出噼裡啪啦的一陣異響,兩相抵消於無形。世上萬物,相生相剋,自有千般規律,萬種法則,生活在叢林之中的人,若不擅此道,那基本上與尋死無異。

一邊暗道僥倖,林笑一邊忙飛身退去,虧得這次出門準備充分,種種危險盡皆考慮周全,才能應付眼下的局面。不過危險尚未解除,兩頭石魔熊見一擊未能奏效,再度撲殺上來,林笑一時間手忙腳亂,再沒機會激發暗手。

“嘶”的一聲,林笑百般閃躲下,仍是不免中招,右手臂上一條血痕像是在提醒他事態的嚴重性。

“嘭”,林笑一槍狠狠抽在一頭石魔熊的背部,可惜力道明顯比初時差了許多,一槍只抽的石魔熊踉蹌了兩步,反而差點被它的回身一爪開膛破肚。

“這樣下去不行啊,看來要使出壓箱底的寶貝兒了。”抽身不得的林笑暗忖道,不由伸手往百寶袋內摸去。

兩頭石魔熊此時已在醞釀最後一擊,在它們看來,這個人類明顯是不行了,趕緊打趴下搓捏一番,墊墊肚子纔是正理。然而,正當它們準備下手時,林笑的保命絕招已經使了出來。

“嘭”的一聲炸響,一股又臭又濃的白煙突然冒了出來,瞅着這瀰漫的速度,大有氣吞山河,席捲天下之勢。這石魔熊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啊,有鼻子有眼的,頓時便被嗆得涕淚橫流,捂着大臉嗷嗷直叫。

“娘希匹的,就不信你們還能撐得住!”同樣淚流滿面的林笑恨恨道。待地上的“纏仙草”把兩熊裹住的當口,趁機狼狽的飛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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