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笛一連串的動作說時遲那時快,其實也不過是一兩秒鐘之內發生的。
黑龍的火焰“砰”的一聲轟在布萊恩特的頭頂上,並沒有直接把他燒死,可附近的巖壁全都鬆動了,布萊恩特立足的石塊搖搖晃晃,隨時都會跌落。
“跳”艾笛的聲音忽然鑽進布萊恩特被震傷的耳膜中。
布萊恩特用眼角的餘光一瞄,就看見一道黑影射來。他一咬牙鬆開手,身體立刻墜落下來。
“唰……”就在布萊恩特即將掉落岩漿的一瞬間,艾笛化作一顆流星趕到,一把抱住他,兩人一起摔在一大塊熔岩上。
艾笛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斷掉了,不過現在可不是檢查傷勢的時候,黑龍就在左近,一個不小心就會送命。
忍着傷痛彈身而起,風之魔劍握在手中,艾笛警惕的望向黑龍。
黑龍昂着頭,兩隻無神的眼睛盯着艾笛。
艾笛不知道黑龍是否能夠看見自己,心底有點發毛。這麼大一頭魔獸,只要身軀一動尾巴一甩,就能把熔岩打的粉碎。艾笛雖然不怕火,可如果捱上一尾巴,只怕也會粉身碎骨
讓艾笛有點意外的是,黑龍並沒有立刻進攻,甚至它那龐大的身軀一動都沒動。
“奇怪……”艾笛可不認爲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可以讓黑龍放他一馬。這魔獸不攻擊,一定有什麼原因。
艾笛一邊提防着黑龍隨時可能發動的攻擊,一邊往黑龍的身上打量着,當他的目光落到黑龍的尾巴上,頓時一愣。
艾笛驚愕的發現,在黑龍盤起來的身軀最末端,赫然釘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
說是釘着,是因爲那柄長劍刺穿了黑龍的尾部,把它牢牢的固定在了熔岩上,難怪黑龍一直也不動彈,原來是被鎖住了
“那是……大地魔劍?”艾笛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那把長劍的樣子和鏽跡都和風之魔劍火之魔劍有七八分的相似,艾笛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本特納的大地魔劍
魔劍靜靜的插在黑龍和熔岩之上,看起來毫無光澤,比起鐵匠鋪裡幾個銀幣一把的長劍還要落魄幾分。可任何人看到黑龍被魔劍釘住的一幕,都絕不會小瞧它的威力
這個時候,布萊恩特也爬起來了,他也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不禁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艾笛道:“那應該就是三百年前那個魔劍士的魔劍,看起來這裡曾經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艾笛一邊說着,一邊環顧周圍,果然發現巖壁上有不少火燒和切割的痕跡,而腳下這些大塊的熔岩,似乎是一個打碎的盤子,邊緣都能契合起來。
在艾笛的心中,漸漸的浮現出一副畫面來。這裡或許本來只是一個黑龍居住的山洞,有一天魔劍士本特納闖了進來,跟黑龍展開了一場搏殺。
地面被打的支離破碎,地底的岩漿狂涌而出,黑龍珍藏的寶石和黃金被融化,或者衝出洞穴,散落在山谷裡。魔劍士的長劍刺中黑龍的尾部,把它牢牢的釘在熔岩上……
這樣的想象實在匪夷所思,可艾笛知道,想象恐怕無法把當初的驚天動地勾畫出哪怕十分之一。
就在艾笛對當年的一戰心馳神往的時候,黑龍忽然微微一動,巨大的頭顱昂了起來。
艾笛和布萊恩特齊齊向後退卻一步,以爲黑龍終於要發動攻擊了。
可讓兩人驚訝的是,黑龍並不是攻擊,而是張開嘴巴,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兩人擡頭去看,就發現在洞穴的頂部還有一個被許多碎石塞住的洞口。從那些碎石裡竟然滲出一滴滴的水珠,急速的墜落下來。
黑龍張大嘴巴,貪婪的把落下的水珠一一吞下。看起來,它就是靠着這些可憐的水珠存活下來的。
“那是個水源?”艾笛驚訝的道。
“沒錯是水源,我知道月亮井榦涸的原因了”布萊恩特握緊了拳頭,臉膛漲得通紅。
艾笛也大概猜測出來了,月亮井的井水能夠起死回生,真正的秘密應該就是黑龍的涎水
洞頂的水源,想必曾經是一道瀑布,也是黑龍的日常飲用水。黑龍的涎水混入瀑布裡,再順着山洞中的水道一直通往水渠和外面的月亮井,再穿越了絕望叢林,一直流淌到黑暗部落的月亮井裡。
雖然不知道水渠和月亮井出自何人之手,可想到外面月亮井上的那些圖騰,應該和黑暗部落的祖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本來是一個非常和諧的鏈條,黑龍的涎水養育了黑暗部落的精靈們,而精靈們反過來保護着絕望叢林的寧靜。可惜本特納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均衡,他不但鎖住了黑龍,讓它無法動彈,也把水源給破壞了,這才導致了月亮井的乾涸。
“都是那個混蛋魔劍士”布萊恩特憤怒的道,“不行,我要把水源恢復”
“那這傢伙怎麼辦?”艾笛道,“你恐怕也猜到了,月亮井的效果就在於黑龍的涎水。”
布萊恩特望向黑龍,也有點不知所措。這個頭龐大的魔獸兇殘無比,冒然靠近只會白白的丟掉性命。何況就算能夠靠近它,又要怎麼辦?幫它把大地魔劍拔出來嗎?
“別急,讓我想想辦法。”艾笛道。
默默的看着面前的黑龍,艾笛開始把自己想象成這強大的魔獸,雖然處於食物鏈的最頂端,可它這三百年裡一定不好過。
置身於這塊熔岩之上,被大地魔劍鎖住,根本不能動彈。甚至於想要發泄怒火,也只能等外面的太陽落山之後。甚至於它要依靠着頭頂滴落的水珠才能潤潤喉嚨,這樣的日子實在太憋屈了
“如果是我的話……”艾笛想了片刻,有了一個主意。
雖然這個主意有點兇險,可身爲馴養大師,艾笛對於魔獸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就算再兇殘的魔獸,也有感情,尤其是灰灰和黑龍這樣頂尖的魔獸,它們也有高興悲傷憤怒絕望的情緒,只要能夠理解它們的情緒,就能和它們溝通。
“你退後一點。”艾笛對布萊恩特道,“讓我來跟它溝通”
“溝通?”布萊恩特愣住了。跟黑龍溝通?怎麼聽起來象是老鼠要跟貓談判?
“別忘記,它也是個活生生的生靈。”艾笛笑了笑,從空間戒指裡取出幾樣東西。
布萊恩特退後幾步,充滿期待的看着艾笛。這個年輕人比他的年紀還要小不少,卻往往給他帶來最大的震撼。既然艾笛說他要跟黑龍溝通,或許真的能辦到呢
艾笛走到熔岩的邊緣,輕輕一縱身,跳到另外一塊熔岩上,他這麼一連跳了三四回,就來到距離黑龍不到一百步的距離。
黑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無神的眼珠轉過來,在艾笛身上掃過。
“吼……”一聲龍吟,震盪的四周的巖壁一陣顫抖。黑龍似乎想要用這種方法警告任何靠近它的人,再往前一步就是死路
艾笛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音量喊出一句龍族的語言:“喂,黑龍”
黑龍渾身一顫,血盆大口猛然張開,就要發出能把人撕碎的怒吼。
就在這時候,艾笛做了一件讓人想不到的事情,他一揚手,把一個東西丟了出去。
艾笛的準頭很好,那東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恰好落進了黑龍的口中。
“毒藥?”布萊恩特目瞪口呆。艾笛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什麼樣的毒藥能毒翻這龐然大物?
黑龍也呆住了,它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有個東西順着它的喉嚨咕嚕進肚子裡去。
“什麼東西?”黑龍有點迷惑,不過憤怒讓它顧不得想太多。它痛恨人類,它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類都殺光,竟然又有人類跑到自己的家裡來,它要撕碎這狂妄大膽的傢伙
黑龍那一直緊貼身體的翅膀猛地張開,它深吸一口氣,就要噴出灼人的烈焰把挑釁它的人類燒死。
眼看就要遭遇滅頂之災,艾笛卻紋絲不動。他仰頭看着黑龍,臉上閃過一絲的期待。
黑龍的嘴巴已經張開,穿過它的獠牙,能看到火焰正在它的口中燃燒着,隨時都會一口吐出來,把這洞穴全都變成火焰的煉獄。
艾笛依然不爲所動,這份超人的鎮定讓遠處的布萊恩特敬佩不已。
就在黑龍的火焰要吐出口的一瞬間,它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這龐然的魔獸好像被某種法術定格了一般,活像是博物館裡巨大的雕塑,一動不動的僵了數秒鐘。
這幾秒鐘對於艾笛來說,好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他的計劃能否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咯”,就在氣氛僵硬的讓人恐懼時,黑龍居然打了個嗝
黑龍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類似人類的古怪表情,它吐出舌頭在獠牙上舔了舔,似乎在回味着什麼。它口中熊熊的火焰已經漸漸熄滅,翅膀也緩緩的收了起來,龐大的身軀彎曲着盤下來,空洞的眼珠轉向艾笛。
“味道如何?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嘗過這種味道了?”艾笛又道。他的龍族語水平不算很好,每一個字都要用心斟酌,以免產生歧義。
黑龍沉默着,似乎在思索怎麼回答。許久之後,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洞穴裡迴盪起來。
“人類,再給我一些。作爲回報,我允許你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