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允許將所有的一切,忠誠、人格、期待都維繫在他所效忠的君主身上,並把這種忠誠置於一切原則和道義之上,完全懶得去辨別善惡是非!要知道,那樣子的話,他將徹徹底底成爲一名‘小人’,而不僅是擁有着自己靈魂的‘小人物’!”
——《箴言》
“大人命令,全軍止步,原地休息二十分鐘……,大人命令,全軍止步,原地休息二十分鐘……”大聲的命令,從前後奔跑的傳令兵嘴裡嘶啞的喊出。
“呼~”停下腳步重重的喘息了幾口,就算伊採夫·彼得這強壯的身體,也稍微感到了些許疲倦,伸手拿出自己的水壺,晃盪了幾下,這才放到嘴邊大口吮吸了起來,仰頭將最後一滴渾濁的液體倒入喉管,伊採夫這纔有些意猶未盡的,用帶着皮革手套的右手隨便擦了擦嘴。
掛上水壺,雙手摺騰了半天,總算將一路不停搖晃,將自己折磨不輕的碟型頭盔的固定帶重新系緊,伊採夫這纔有空依次卸下身後揹負的重弩、方盾放在身邊,身體斜靠着一顆枯萎的小樹坐了下去,長時間的來回趕路,讓這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也有了一些撐不消,身上被牛皮扣帶緊緊固定在一起的半身金屬胸甲,和鑲嵌着金屬片的皮革腿甲,在伊採夫放鬆下來以後,也突然變得格外沉重。
眯縫着眼鏡,冬日裡並不強烈的陽光突然間讓伊採夫感到有些厭煩,在耳邊自己小隊幾名隊員興奮的討論聲中,伊採夫慢慢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叫伊採夫·彼得,天知道爲什麼我們這些生活在帝國西北寒冷平原上的人,姓氏卻與帝國大多數人如此迥異,不過,我可是一名優秀的獵人,甚至早已超過教會我打獵後葬身野獸腹中,我那可憐的父親,除此之外,常年寒冷的生活給了我強悍的身體,我想,也許按照軍隊裡的劃分,我應該也是一名還算不錯的單手劍士吧。”
雙手枕在腦後,伊採夫儘量讓自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能夠休息的更舒服一些。
“我不想過年年單調乏味的生活,更厭倦了無休無止境的大雪和單調的色彩,終於有一天,我狠心拒絕了村子裡最漂亮姑娘的的表白,拿起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產,‘一把獵弩’離開了生活過二十多年的家鄉。”
“長途跋涉之中,我的步伐幾乎橫跨了龐大的帝國,最終我來到這裡加入了公爵的軍隊,哦,差點忘記了,那個時候公爵還只是一名侯爵,現在用於鎮壓北疆的白月城也僅剛有了雛形。”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我也從一個來自西方的年輕人變成了中年,隨着資歷的晉升更成爲了重弩部隊中,一名小小的隊長,管着幾個附近農民或者山上土匪出身的爛人,是的爛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唯一能讓我感到幸運的事情,就是我在這十多年時間裡終於學會了寫字,好吧,我從沒指望有一天我能夠成爲一名貴族,不過文字的奇妙在於,它可以清晰的記錄起自己經歷的往事,當然,這些我並沒有告訴隊伍中其他的人!”
也許是疲倦,也許是暖陽的緣故,伊採夫上下眼皮拼命打着架,眼看就要昏沉睡去,這時,從肩膀上傳來的拍打卻讓他瞬間驚醒,身體甚至先於大腦就做出了反應,伊採夫先是側身一滾遠離原地,右手用最快的速度摸向身後的弩弓,下手之處一空後,這才醒悟武器已經被自己卸在地面,不過這個時間,伊採夫也早已看清楚了來人。
看着自己的同僚,另外一名弩兵隊長戲謔的眼神,伊採夫嘴裡罵罵咧咧走回了原地,“你這個混蛋,我發誓有一天我一定要親手掐斷你的脖子!”
看來兩人之間的關係極爲熟絡,被罵的同伴也不生氣聳了聳肩,“只有狗熊纔會冬眠,這麼冷的天氣你睡着會凍病的”,手卻直接將伊採夫拽向之前休憩的小樹之後。
“那是你們纔有的想法,在我的家鄉……”揮揮手,同伴打斷了伊採夫的自吹自擂,先是小心的四下張望一圈,這纔有些神秘的從腰間那個發黑的包裹中取出一件東西,遞給了伊採夫。
“讚美無所不能的神,你從哪裡搞來的白麪包,哦天哪,還有一塊乳酪和燻肉?”伊採夫壯碩的身體如果不被早有預料的同伴拉住的話,差點驚訝的蹦了起來。
“該死的狗熊,小聲一點,你想讓那邊的大人們看到嗎?我們吸血鬼一樣的長官連一點碎末也不會給你留下。”同伴緊張的急促說道。
說完後,同伴也順勢坐在了樹下,看着旁邊抓緊時間狼吞虎嚥着的伊採夫,臉上帶着些憂慮輕聲的說道,“知道嗎狗熊,我剛聽到消息,阿克蒙德爵士帶領着白月騎士團屠殺了西邊那幾個鎮子。”
“什麼?”伊採夫連忙對周圍聞聲看過來的隊員揮了揮手,也壓低聲音繼續問道“他們竟然真的敢這麼做?屠殺?難道公爵大人不怕引起帝國貴族院的彈劾還有處罰嗎?”
厭惡的吐出一口濃痰,同伴無奈道“誰又能知道呢?沒聽見我說的是屠殺嗎,一共4個鎮子,男女老少所有的人,全部沒有了,甚至包括能叫的狗,到時候公爵完全可以將事情推給山賊,這種事情這些年他又沒有少幹”最後一聲低的甚至無法讓近在咫尺的伊採夫聽見。
“該死的,這是犯罪,你知道嗎,這是犯罪!!”完全被消息驚呆的伊採夫只能來回不斷的重複着這樣一句話。
“閉嘴伊採夫,那頭豬過來了!”同伴用力踢了一下暴躁的伊採夫,連忙站起身來,擡起的臉上也掛上了獻媚的笑容“我最尊敬的長官,有什麼事情您喊我和伊採夫過去就好,怎麼能勞動您親自過來呢!”
同伴嘴裡的豬長官,肥胖帶着些潮紅的臉上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肥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又用嫌棄的眼神看了看旁邊還在糾結的伊採夫,這才張開彷彿掛着兩根香腸的嘴巴說道“剛纔接到阿克蒙德爵士的信使傳信,西邊那幾個暴民鎮子裡沒有收納到足夠稅款用以衝抵,爵士大人爲了不讓公爵閣下爲了這樣的小事煩惱,給我們下了命令,稅款不足的部分將從這周圍的村子裡面找齊!”
說罷沒理會兩個手下有些驚愕的表情,肥豬自顧自轉身離開,從背影中傳出最後的補充“你和伊採夫兩人的小隊負責守住村莊的出口,尊敬的白月騎士團騎士大人,絕對不想再看到任何暴民逃離,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是任何一個!”
“不!!!”伊採夫從喉嚨深處艱難的擠出一聲低吼“他們這是要進行另外一場屠殺”雙手狠狠抓過同伴的肩膀,伊採夫絕望道“這裡的村民都是我們朝夕相見的人吶,他們怎麼能忍心,他們怎麼就呢這樣輕率的發佈這樣的命令?”
“不行,我要去親自面見領隊的騎士大人,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這些善良村民的身上!”“你瘋了?伊採夫·彼得,如果你這麼去說,我敢保證騎士大人們會毫不留情斬掉你的頭顱,而你的死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同伴死死的拽住了他的手臂。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神啊,在我作爲一名士兵的忠誠中,並沒有代表我要拋棄我的人性和原則的內容啊……”
看着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的伊採夫,同伴放開了拉着他的手臂,重重的嘆息一聲,“改變不了,改變不了的!這就是我們身爲小人物的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