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鱸魚，爆炒肝尖，過一下就裝盤的那種，千萬不要炒老了，西紅柿燉牛肉，加一個百合西芹，清炒苦瓜和一個涼拌海蜇，湯就要冬瓜盅，再加一個水果拼盤，飯後上。就這麼多吧。”
她找了一家極其普通的飯店，點的也是極普通的菜色，卻是樣樣合他的心意。
“怎麼會選在這裡？我以爲你會選的更腐敗一點，好好的浪費一番呢。”他衝她開玩笑。
她不在意的撇了撇嘴：“秘書的功用不就是幫主子省事省錢和當門神嗎。”
他一邊聽一邊微笑——他喜歡看着她精明幹練以及和他鬥嘴時伶牙俐齒一點不讓步的樣子。這樣讓他覺得新鮮和激動，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樣。
“鱸魚補身，西芹降壓，苦瓜涼血，冬瓜敗火，這些東西都對你身體好的，你也喜歡吃，就點了。吃飯還是吃家常便飯才舒心，什麼西餐廳大飯店，氣氛莊重又正式，把好端端的人弄得生分了。”她喝了口水，滔滔不絕的說。
他看着她纖細的手指握住透明玻璃杯小口小口喝水的樣子，忽然覺得她非常漂亮。
“你平常的生活怎麼過？”他忽然問。
她端着水杯愣了一下，隨即很快的答道：“我平常的生活就是被主子剝削的生活。就是睡美容覺時被老闆的電話吵醒被他強迫着聽故事的生活，就是洗澡的時候都必須把手機放在身邊，以防老闆忽然一通電話過來卻沒人接的情況發生的生活，就是自己一頓飯五分鐘吃完卻要把老闆的飲食愛好和食譜都記得牢牢安排好的生活，就是替老闆擋住他到處飛來的花蝴蝶的生活……”
這一席話把他聽得目瞪口呆，見她還沒有收口的意願，那邊服務員已經端着涼菜上來了，急忙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好吧，我不是個稱職的老闆，我過度壓榨了你的剩餘勞動力，不關心下屬生活，佔用下屬的私人時間。”
“看你誠心認錯，我就心胸寬廣的原諒你吧。”她頭微微一昂，很有些傲氣的說。
上菜的服務員只聽到她這一句，奇怪的看了看他們倆，然後彷彿瞭然的抿着嘴偷偷一笑，退下去了。
他一副挫敗的樣子，用雙手抱住頭說：“完了，那個服務員一定把我當成‘一枝紅杏出牆來’被正室抓個正着，現在正在乞求原諒的可憐男人了。”
她聽着他瞎套詩句，又那麼一副受了多大冤枉似的樣子，不禁笑起來。
“是了麼，你笑起來多好看，又有酒窩又有虎牙，嬌俏伶俐的多好，幹嘛老是一副冷冰冰的尖利模樣，連我有時候看了都害怕，更別說公司裡頭那羣有賊心的了，被你一看什麼賊膽都嚇沒了，哪還敢跟你說話，這樣下去會變成老姑娘的。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麼笑呢。”他夾了一筷子海蜇，放進她面前的小碟子裡，“多吃點，美容呢。”
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悶悶的用筷子撥拉着他夾給她的海蜇。
“怎麼了，說你老姑娘不高興了？”他微笑看着她，笑容中沒有一貫的疏離，“你才二十四歲就忌諱人家說你年紀大，那我這把年紀豈不是要去撞牆了。”
“我可是你迄今爲止最得力的秘書，你就不怕氣跑了我，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貼心有任勞任怨的？”她恢復了她一貫的牙尖嘴利，瞪大眼睛的氣場強大，完全不像個二十四歲的女子。
他忽然想起，她在他的面前還沒有露出過挫敗的神情，於是起了玩心，說：“哪兒啊，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萬一你強大的氣場嚇跑了想追求你的那些人，一輩子單身的帳到時候賴在我的頭上，我豈不是委屈的很？”
她笑容不變，剛想說些什麼，服務員把素菜和爆炒肝尖端了上來，她微微蹙了蹙眉，到底還是沒有說一個字。
等到服務員走開，他問：“你剛纔想說什麼？”
“一打岔，給忘了。”
他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你就跟個機器人似的，什麼時候能流露出一點像人類的感情，滿足一下我陰暗的好奇心啊。”
“客氣了，我想我還沒墮落成經理的同類呢吧。”她夾了一筷子苦瓜，面不改色的反駁。
“女孩子吃多了苦瓜可不好，苦瓜性涼，容易寒着身子。”
她放下筷子，認真地看着他，說：“算了吧，我也只能配得上苦瓜這麼貧寒的東西，順便敗敗火，免得一個仇富，”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謀殺你！”
他被她認真地語氣和話弄得哭笑不得：“跟你吃頓飯真不容易，脣槍舌戰還得禁得起你的話刀子，真不是個輕鬆的差事啊。”
她俏生生地挑了挑眉，“怎麼樣，考不考慮把我調到營銷部，我大學專業可是市場營銷，保證讓我們公司的業績上升。”
他擺了擺手，正色道：“開玩笑，把你調走了，我上哪找你這麼貼心又任勞任怨的啊！”
聽他這麼說，她可有可無的輕“哼”了一聲，抿着嘴笑。
兩個人一邊耍着嘴皮子，一邊吃完了這頓飯，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她搖頭，“你要是知道我家住在哪裡，那我豈非永無寧日了，我還有多少剩餘價值讓你剝削啊。”
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我可是很君子的。”
“那就當我是小人之心吧，我自己坐出租回去。”她向路兩邊看了看，伸手攔了輛出租，看到他有些迷茫的表情，笑，“放心，車費不會找你報銷的。”說完優雅的一側身子，坐進車裡去了，又想了想，把車窗搖下來，“夜裡風涼，別再去江邊了。”
也不等他迴應，就搖上了車窗，示意司機開走了。
他開着車去了咖啡廳，慢悠悠的喝完了一杯意大利特濃，原本準備開車回去，看看錶，不過十二點，還是覺得今天少幹了什麼，於是依舊驅車去了江邊。
子夜的晚風依舊是帶着微微的凌厲，那江邊的白色小小身影卻不見了。
他的眼睛尋找了一圈，江邊除了自己沒有其他的人影。
“我到底在期待些什麼？難道我真的相信她可以實現我的願望？”他輕輕地按住心臟，“爲什麼會覺得有點失望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轉身鑽入車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