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林才睜開眼就被陽光晃得不自覺的別了一下臉。
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又是誰幫自己換的衣服？
他下了牀，看到穿着家居服和圍裙正在廚房煎蛋和煮牛奶的Vil。陽光從側面照過來，柔和了平常顯得棱角分明的臉頰。一瞬間，他居然覺得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昨天喝了那麼多酒，今天卻一點宿醉反應都沒有，昨天晚上他一定爲了照顧自己下了很大的功夫。
家居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從背後能夠清楚地看見兩塊蝴蝶骨的形狀，光着的腳也是蒼白的顏色。
忽然就心疼了起來。
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瘦的？
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坐在籃球場邊，靜靜地看着場下的人，微微皺着眉，身上散發出一種安定靜謐的氣息，彷彿能撫平一切負面的情緒。
可是他的眼睛裡沒有任何人。就算在比賽結束之後自己班的人過來和他擊掌時，他露出了陽光一般溫暖的笑容，那雙眼睛裡也從來沒有映進任何人過。
這是個很無情很無情的人，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不在乎別的。
然後，然後自己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想把自己變成那個唯一能夠映入他眼睛裡的人，於是不擇手段的接近他，強行把他的世界撕開一個口子。
自己沒有猜錯的是，他不在意別人，也就只走自己想走的路。所以他對於愛上一個男人，也從來沒有困擾過。就那麼義無反顧的，住進了這裡，放棄了自己曾所擁有的一切。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愛決絕到這種地步，從沒有別人走進過的內心裝進一個人之後，就是完全的佔有，他可以把他自己撕碎了送給那個人，但是絕不允許背棄。
是啊，他說得沒錯，是自己先去招惹了他，把他拖入了現在這個深不見底的地獄裡，現在，又怎麼能夠指望獨自逃掉。
爲什麼你不願意放開我……
林閉了閉眼睛——早上太過美好的陽光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會讓人心變得柔軟。
“醒了？”Vil把盤子和牛奶端到餐桌上，衝林笑了笑，“吃飯吧。”
林看着他的笑容——當時就是這個笑容，讓自己產生了那麼執拗的念頭，可是已經有多久，沒有看他好好笑過了？
他在這裡生活的很正常，可是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因爲什麼變得這麼瘦的？
一邊想着，一邊坐在了餐桌的另一邊。
Vil喝了一口牛奶，一邊切煎蛋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冰箱快空了。”
林皺了皺眉：“你怎麼還在這裡？”
對面人的切割的姿勢停頓了一下，然後重新繼續。
“中午想吃什麼？西紅柿燉牛腩好不好？還是清蒸魚？要不乾脆包餃子吧，你今天休息，一會和我一起去買菜。”
林嘆了口氣：“Vil,你從什麼時候也學會逃避話題了？”
“林，”Vil放下了叉子和刀，低着頭盯着面前的餐盤，“你知道嗎，我也是會害怕的。”
“一大早就開始說笑話麼？”林繼續優雅的吃着早餐，“會消化不良的。”
“嗬。”Vil一改剛纔悽楚可憐的樣子，恢復了以往的神色，“真是冷血，我都裝得這麼可憐了，也不見你心疼。”
林正視了Vil：“不是誇你，至少我活了這麼多年，沒有見過比你內心更強大的人了。”
“那真是承蒙誇獎了。”Vil戳了戳煎蛋，戳了個粉粉碎，衝林笑着，回答起了第一個問題，“我說過了，你招惹了我，把我拉進地獄裡，你怎麼能想着獨自逃脫呢，而我，又怎麼可能允許。”
“是啊，當初我是怎麼會愚蠢到去招惹你呢。”
“現在覺悟是不是太遲了點？”Vil放下刀叉，用紙巾擦了擦嘴巴，“飽了，陪我去買菜。”
林不理他，繼續吃着沒吃完的早飯。
Vil繞過桌子，走到他的身邊微微趴下，靠近他的耳朵：“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如果你不讓我好過，那你也一定不會好過的。”
爲什麼？
Vil在心裡叫囂着。
這不是自己想說的。自己只是想要留他在身邊，陪着自己。
爲什麼話到嘴邊全變成了傷人的話？
再也留不住他了是不是？
Vil看着林皺着眉去換衣服，悲哀的想。
他去取出自己的衣服，走過林身邊，聞到那熟悉的味道，莫名安心。
我偏不讓你和我分開，就算命中註定是互相傷害，我也認了，就算是孽緣，我也要執著的繼續下去。我偏要強求。
四年了，有很多東西看着沒有改變，其實早就變了；而很多東西看着不一樣了，其實還是一樣的。
譬如自己一身傲骨，以及對一些東西的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