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神州黑夜比以往要漫長許多,或許是天上那輪大了十倍的明月原因,讓整個天地都發生了變化,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夜長白短。
隨着一抹雲霧從明月中間劃過,月宮內多了一個女子,穿着樸素,一副農家女子打扮,雖然她出身平凡,但是從小到大她總會遇到許多不一樣的奇遇,她人生十幾年來,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同樣遇過危險和磨難,但也不知什麼原因,冥冥之中背後好像有一張手在保護着她。
這背後到底是誰她不知道,反正從小到大,她活的很開心,家裡總有餘糧,雙親身體健康,鄰里相處友善,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個揹着弓箭的男子突然闖入自己家裡,還說要娶自己,她當時嚇壞了,從小到大,她都沒和陌生男子接觸過,就算一個村子裡的,她最多也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不過奇怪的是,自己的父母並沒有對這個男子產生什麼警惕的心思,好像很熟悉一樣,然後又來了一個養蛇的大漢,還有一個光頭大叔,他們三個人進來後,一個說是自己夫君,一個說是自己哥哥,一個讓自己喊他大哥……
她當時腦子亂成一團糟,還沒反應過來時,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她飛起來了……
在衆人的眼皮底下飛走的,她看到了那幾個陌生人瘋狂大喊阻止,但是最終都失敗告終,她就這樣,飛着飛着……
這一路的飛行不算太漫長,但是也不短暫,從最初一開始的驚慌到慢慢淡定,她適應的很快,或許是從小到大見多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件。
她看着神州越來越渺小,自己越飛越高,已經身處於雲海中,她用手去抓雲霧,落得一場空。
最後,她降落在了月宮內,小時候,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也幻想過登上月亮,想過月亮上應該很美,但是真的登上月亮後,她才知道,月宮很荒涼,她很害怕。
“媳婦,別怕……”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嫦娥擡頭一看,只看到一個傻大個,正一臉憨笑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樣,於是,她更怕了……
吳剛不知道如何和一個陌生的姑娘打招呼,他以前跟着師父,雖然見識多,可也沒有親身實戰過……
如今看到了嫦娥,想到師父的話,心裡樂滋滋的,這般美麗的女子就要變成自己的媳婦了,他當然開心了……
蘇恆也看着這一幕,他沒想到,盤古當初居然沒有忽悠吳剛,還真給他弄了個媳婦上來,想到吳剛這憨厚都快要有媳婦了,蘇恆心裡突然莫名的一陣惆悵……
女人有什麼好的,還要養着,遇上個能吃的,能吃窮你……
“您是酆都大帝?”蘇恆正準備離開這裡,月宮暫時沒什麼問題了,他自然要回去,不過這時候,那個女子一句話讓他頓了一下。
蘇恆這次終於認真打量了眼前這女子一眼:“你認識我?”
嫦娥見眼前這個男子確認後,心裡一陣激動,然後用力點頭:“嗯,小女子嫦娥,家中有供奉大帝的長生位……”
長生位,原來如此……
蘇恆立刻明白過來,他知道現在神州各地除了建有大帝廟外,很多百姓家裡也都供奉着自己的長生位,所以這個女子認出自己來也沒什麼不同。
不過既然家裡供奉了自己的長生位,那就有必要多提醒吳剛一句了,本來他是不打算多事的,但是此時不一樣了,他扭頭看了還處於癡傻楞狀態中的吳剛,道:“感情講究你情我願,所以不要用強的,懂嗎?”
聽到這話,吳剛先是一愣,這不是我媳婦嗎?爲什麼還要用強的?但是一看到嫦娥那警惕的眼神,一副害怕模樣,他立刻明白了,看來這媳婦還需要自己努力一把啊……
至於用強的,他吳剛沒那麼可惡,也做不出那種事情來,更何況,眼前這個看似勸告,實則警告的男人可是連斧子都不用,直接一手撇斷了月桂樹,他雖然楞,但也不傻,知道這個男子惹不得……
看到吳剛點頭後,蘇恆也沒在多說啥,朝着那女子笑了笑:“你既然來到這裡,也是一段緣分,這小子看上去有些癡楞,不過性情倒是不壞……”
嫦娥是怎麼來這裡的,蘇恆不知道,他只會說自己看到的一切,其它的他也不想管,以他現在的能力,若是管一件事,哪怕一件很微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神州的格局。
所以,丟下幾句話後,蘇恆很快就離開了,這一次月宮之行,也是滿載而歸,最關鍵的是,讓神州繼續維持了現狀,對很多神州上的普通人來說,若是不能把事情變得更好,那就希望它不要在惡化。
……
黑夜終將離去,隨着天地間第一抹紅燭綻放,整個神州大地都披上了鮮豔的紅妝。
大燕,燕都,幾聲鐘聲響起,燕京城內那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綁着城門的鐵索發出嘩嘩響聲,一道鐵橋降落在護城河中央,城外等候多時的百姓們開始陸續進城。
“通天,給我滾出來!”一道尖銳的嗓音炸開了雲層,一位白衣宮裝女子從白雲間顯現出身形,她身材纖細,氣質高冷,雙眼冷冷注視着燕京城的一切,座下是一對火紅的鳳凰。
女媧從不是一個講理的主兒,當年她可以因爲紂王對自己塑像的侮辱,而轉手毀掉大商,今天也同樣可以爲了大燕毀掉自己的塑像再次上門討個說法,她終究是個婦人,性情易怒,看到一些表面的現象之後,她便會不顧一切,要發泄心中的怒火。
女媧的出現,直接讓燕京城內的普通百姓們慌了神,他們立刻陷入混亂之中,有得搶着往城內衝,有得在城外四散開來,這些年來,各路牛鬼神蛇頻繁現世,他們也見過不少,凡是遇到這種情況的,都是先跑爲妙,免得被殃及池魚。
若是一般的大妖,肯定不會坐視這些普通人安然無恙的離去,大妖性情殘暴,好食人,這些普通人在它們眼裡都是一頓美味,但是女媧卻無視了這羣普通的人,她是聖人,性格高冷,不管是行事還是說話都是隻憑喜好,他們這樣的人超脫於世外,不在規則之內,視衆生爲螻蟻。
“女媧娘娘來我燕都,不知所爲何事?”得到動靜的申公豹站在了燕都城樓上,他穿着一身紫袍,眼角斜長,兩側各一縷黑髮落下,他身爲大燕的國師,得大燕氣運加身,此時站在那裡,總給人一種光芒萬丈的感覺。
申公豹知道這個婦人會來,那種聖人高高在上的姿態豈是不會忍受任何侮辱的,當年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所有的起因也都是因爲這婦人而起,申公豹太瞭解她了,他最瞭解的就是兩個人一個是眼前的女媧,一個就是自己的老對手姜子牙,雖然他至今都還沒有查到姜子牙的下落……
他有時候在想,莫非這姜子牙還在學着以前的套路,拿着一根沒有魚鉤的魚缸跑到湖邊釣魚,再來個願者上鉤?可這世間有幾個周文王啊?
“申公豹,你居然敢欺辱本宮,該當何罪!”女媧看到申公豹後,臉色一變,她沒有聖人那種無悲無喜,所有的表情她都真實地寫在臉上,申公豹毀她塑像,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若不是顧忌通天教主,加上申公豹現在和大燕國氣運相連,她已經對申公豹動手了。
聽到女媧的話,申公豹嘲諷的一笑,這些聖人啊,總是那麼高高在上,說話時始終改不了那高人一等的味道,他這一次重新來過,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準備充足,又豈會在像以前一樣對這些聖人畏手畏腳,說句不敬的話,就算他現在的師尊通天教主,他也有底氣應對。
這次毀女媧塑像,一是因爲泄憤,二是因爲女媧的態度,一直很曖昧,誰也不幫,申公豹也吃不准她到底想怎樣,因爲有了上輩子的教訓,他不希望這些不穩定的因素出現,所以便主動出擊招惹女媧,先將女媧引出來,直接解決掉,接下來在專心對付闡教。
這一次沒有了姜子牙做對手,闡教那邊都是一些蝦兵蟹將,他坐鎮後方,指揮得當,已經離勝利越來越近了,所以,任何不穩定的因素,都不能留,除非像酆都那種超然世外,已經不是人力可敵的那種存在。
申公豹覺得,相比這些聖人,酆都那位大帝纔是真正的聖人。
因爲不管是女媧還是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他們雖然掛着聖人的名頭,可是他們心中始終是有需求的,沒有做到聖人那種真正的無須無求,反倒是酆都那位大帝,整天待在酆都,哪也不去,什麼也不管,若是神州有危難,有滅頂之災時,那位大帝總會及時出手相救,這纔是真正的聖人。
“女媧娘娘,在下特意爲你準備了九曲黃河大陣,不知娘娘可敢入陣一觀?”申公豹看着雲層裡的女媧,他笑着擺了擺手,在他身前,一座陣法四角分別對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陣法內有九道渠道,每條渠道都被黃河之水填滿,看上去平平淡淡,可實則暗藏無限殺機。
九曲黃河陣是三霄娘娘的成名絕技,當年將十二金仙差點弄死,此陣的威力,女媧當然知道,不過,在她眼裡,在厲害的陣法,在聖人底下,終究都是螻蟻。
“小小陣法,本宮自當隨手解之,不過在之前,本宮有筆賬要和你算算。”女媧不是傻子,她來燕都這麼久了也沒看到通天的身影,顯然,通天教主現在不在燕都,申公豹擺出這九曲黃河大陣明顯是在拖延時間,這大陣她自然不怕,不過,她要先給申公豹一個教訓,不手刃此賊,她難消心頭之恨。
女媧此話一出,申公豹心裡一嘆,女媧的心性他了解,他猜過女媧可能會直接對自己動手,而不是一怒之下直接入陣,現在女媧要對他動手,他只能親身入陣,引女媧上鉤了,這九曲黃河大陣是修改過的,威力更甚以前,只要女媧入陣,他有信心將女媧留在此陣中,不過,他需要以身犯險,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會永遠留在陣內。
雖然有風險,但是機遇往往和風險並存,申公豹相信自己對陣法的瞭解,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這,申公豹下定了決心,打算親身入陣,引女媧上鉤,而對面的女媧,此時已經擡手捏指,朝着虛空比劃,似乎在醞釀着什麼,她要對申公豹動手了。
“阿彌陀佛,燕都城內有數千萬普通百姓,閣下若是在此動手,到時候怕是要生靈塗炭了。”
女媧手指聚勢,千鈞一髮之時,一白衣僧人憑空而現,他笑容溫和,站在女媧對面,一身白色僧袍在清風中微微飄動,他雙手合十,一身賣相,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
看到這和尚,女媧心中的怒火也不自覺的散去一些,不過她終究是聖人,她沒有從七戒身上感覺到和她一樣的氣息,所以,這個和尚不是聖人,既然不是聖人,那就是螻蟻,區區螻蟻,有什麼資格對自己指手畫腳?
女媧剛剛散去的那點怒火又被重新填滿,甚至還遠大於之前,她不明白,這神州到底怎麼了,先是一個申公豹,現在又來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和尚,這些人對於聖人,絲毫沒有半點尊敬,莫非他們這些聖人沉寂了這麼多年,這些人已經忘記了聖人的威嚴了嗎?
想到這,女媧鳳眼圓睜,道:“不過千萬人而已,本宮有五色神石,可以普通泥土再造千萬人,世間凡人,不過是一羣螻蟻罷了,本宮又何須在意他們?”
女媧說得只是氣話,千萬人若是都死於她手,那必定是因果加身,就算是聖人也吃不消,當然,只是吃不消而已,時間久了,還是可以慢慢消化的,只是這個時間有些漫長,所以不管是她還是其他的聖人,都不願意無緣無故的去傷害這些普通人,凡事皆講究有理有據,有因有果,若是無辜傷害這些凡人,那就是無理無據,自食惡果,必受反噬。
女媧的話沒有特意去掩蓋,整個燕都城內,無數平民躲在自家屋子內瑟瑟發抖,他們心中一陣悲嘆,只嘆自己時運不濟,只能任人宰割,而一些家中供奉女媧像的更是心生憤慨,往他們平日裡這般恭恭敬敬祭拜女媧大神,結果到了人家嘴裡,只是一隻螻蟻罷了。
女媧的意念一直在關注着燕都,她感受到了城內許多凡民反饋過來的不滿和怨憤,她知道自己剛剛一時衝動,說錯了一些話,不過,她也不在意,她整日待在女媧宮內,何時在意過這些凡人,至於那家中供奉的女媧像,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罷了。
而此時在女媧對面的那個和尚正是七戒,他很少出現在神州,所以,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不像大帝蘇恆那樣,家家戶戶都供奉有長生位,幾乎隨便一個凡人都能認出來,而他,出現在這裡,並沒有被認出,他從地府一路趕來,到場後便立刻制止了女媧對申公豹動手,女媧這要是一動手,對燕都來說,必定是一場大災難,會有無數無辜之人死去,最關鍵的還是那一點,到時候那些孤魂野鬼怕是要擠滿酆都了……
“阿彌陀佛,既然閣下執迷不悟,那就讓貧僧來討教閣下的高招吧。”七戒也沒有在廢話,女媧這幅模樣,看樣子一時半會是說不動了,不過他心中有思量,若是動起手來,還需要分出一部分神識來護佑整座燕都,避免無辜之人受到波及。
“哼。”女媧冷哼一聲,手指中那醞釀已久的靈氣在虛空中化作一道五色光,五種顏色的光彩由細變粗,瞬間化成五道光柱,將自己和七戒包圍在一起。
七戒雙手合十,口中道一聲阿彌陀佛,座下生出七彩佛蓮,背後出現一道七彩光輪,他一臉虔誠,氣勢絲毫不弱於那五道光柱。
女媧對着虛空一指,那五道光柱內分別顯現出五條巨蟒,身披和光柱一樣的色彩,這些巨蟒沒有實體,都是光柱化形,它們圍着上空盤旋,嘴中嘶鳴着,那陣陣怒吼響徹整座燕都城。
七戒依舊坐在七彩佛蓮上,坐蓮轉動,七色光彩相互變化,背後那光輪也向着四周擴散,光輪擴散出去的虛影頂天立地,光輪之內,七把和七彩佛蓮花瓣一樣的七色刀出現在光輪之中,這七把刀自由變化位置,讓人無法捕捉虛實,七色刀吸收天地靈氣,聚勢頂峰之時,朝着那五條巨蟒斬去。
女媧早已經收起輕視之心,眼中不再是那視衆生爲螻蟻的冷漠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驚異,這和尚雖然不是聖人,但是一身之力絲毫不弱於她,而且這七色佛蓮,很古怪,剛剛那佛蓮轉動時,她感覺好像有種無形的力量在影響着自己的神智,但是又察覺不到本源。
女媧很認真,她開始親自操控五條巨蟒,迎戰那飛來的七把色彩不一樣的刀刃。
雙方各自的氣勢都已經聚集到頂點,大戰一觸即發。
這時,天空上落下一個男子身影,不管是女媧還是七戒,又或是申公豹,都認出了來人,正是酆都那位大帝蘇恆。
一身黑袍,隨着清風而動,一頭黑髮被吹得散亂,他正一臉淡定,雙眼漠視的望着下面的一切,他緩緩落下,宛如逼王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