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大宅門 (下)
走到廂房的時候,男人把倆小傢伙兒放下了,交給了站在門口有點緊張的美少-婦和白衣女子。
“福哥”美少-婦優雅的打招呼。
“福叔”白衣女子也微笑着打招呼,並把兩個小傢伙兒接過來。
“老爺子這是怎麼了?”美少-婦壓低嗓音側過身子低聲問道。
“誒,一言難盡啊”“被稱作福叔的中年人扭頭看了看老爺子的方向,細不可聞的道:“老爺子知道白澤找到了,讓我傳家法呢”。
“什麼?”美少婦身形一震,美眸睜得大大的,全是驚恐。
福叔搖搖頭嘆息一聲沒說話,直接穿過小月亮門兒來到堂屋。
屋裡是很老舊的擺設,只有簡單的桌椅,沒有一件現代化的電氣設備。屋子正對門口的牆壁上掛着兩幅肖像,左邊的是一個穿着早年農民常見的短打裝扮佝僂着腰的老漢叼着大煙袋鍋子,右邊的畫像是一個滿頭白髮臉上溝壑縱橫的老婦人微笑着坐在石凳前的畫像。畫像下面是一張茶桌兩側擺着兩把椅子,其餘座椅和茶桌分列兩廂,東西廂各三排,完全是過去山寨之中議事堂的場景嘛。
屋裡已經做了滿滿一屋子人,左側第一豎排四張椅子,左側首位坐着一個腰桿子筆挺的中年男子,身形長大,一張褐色臉上眉毛很重,抿着嘴脣不怒自威,肩膀上那閃耀的三顆星告訴世人,這是共和國最高階的將官。
次席坐着的同樣是一個軍裝男子,只不過肩膀上的小星星只有一顆,面相和第一個男子很像,但是由於黝黑的三七分頭的遮擋,顯得也相對儒雅一些,端着茶杯輕輕吹着熱氣,桌上放着軍帽,還放着兩本書,估計是剛剛下班就過來了。
第三張椅子上還是一位軍官,肩膀上同樣是一顆小星星,和第二人滿頭黑髮不一樣的是這個人鬚髮皆白,身形一樣筆挺,低頭抽菸不發一言。
最後一張椅子上坐着的終於不是軍官了,一個劍眉朗目的白衣男子端坐其上,神情一樣嚴肅一絲不苟。
這邊是四張椅子,對面第一排卻是一溜的排開七張椅子,但是上首的第一張空着,第二張椅子上依舊是一個軍官,身形比較矮瘦,但氣勢上卻宛如一杆出鞘利劍一般,爆射精光的三角眼睛攝人心魄,
再配上肩膀上的兩顆星,更如虎添翼。第三張、第四張椅子都空着,第五章椅子上又坐着一箇中年人一身西服配襯衫氣質謙和儒雅,但上位者的氣勢依舊十足,只不過在這一屋子將星中凸顯不出來罷了。第六第七張椅子都空着。
左邊第二排座椅上,第一個位子上坐着一個年輕人,一身上校軍裝穿在身上筆挺,大眼睛雙眼皮刀削一般的線條搭配側臉上那一條長長的疤痕,英武之氣噴薄而出。第二個位置上同樣坐着一個上校,面容肅穆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連眼皮都不眨,一屋子人就屬他的態度最謹慎端正。第三個位子上的是一個西裝年輕人,目光中遠沒有其他人堅定坦然,相反有點縮手縮腳,手足無措,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第四個位置上的同樣是一個年輕人。他就差多了,半躺半歪的,百無聊賴,不時的看向門口,好像是在琢磨這沒意思的議事啥時候能結束啊。第五和第六個位置空着。
左側第三排目前只有一張椅子,還是空着的。
右邊第二個男人和第五個男人身後都坐着一個美婦人,兩人面容很相近,一看就是姐妹。衣着倒是看不出來多華貴,只不過兩人所散發的氣勢卻是女人身上不多見的強勢。
這麼多人坐在屋裡,大熱天的都衣着嚴整,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出扇風的舉動,更沒有任何一個人解開風紀扣,全都安安靜靜的,頂多是眼神的交流。
看這架勢大家就心裡有數了,今天議的是家事,如果是涉及到國家大事和軍中走向,派系動作的話,那幾個異姓鐵桿軍中部曲是必須到場的,他們不到場形不成決議,再者軍國大事的議事上小輩兒只有兩位上校可以參與,其餘人都不允許進來,兩個女人也不允許進來。今天幾位外姓大佬沒來,小輩和女人都被通知了,那肯定是研究家事。
福叔邁步走進中堂,環視一週,沒有說話,其餘人也沒有問話。
靜默了兩分鐘左右,還是沒人說話。終於坐在右側第二排第二位的那個貴婦站了起來,微微蹙眉輕聲道:“福哥,老爺子這是啥意思啊?”。
福叔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咳嗽一聲道:“老叔有令,凡白澤一事的知情者,自己對着祖宗牌位跪着請罪”。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衆人的眼神都聚集在福叔身上了。
左側首座的三顆星中年人眯着眼睛看着福叔,第三個鬚髮皆白的中年人微微欠身,屁股都離開座椅了,第四個白衣中年人也側着頭看着近在咫尺的福叔,不發一言。
“白澤?”之前說話的貴婦人捂着小嘴兒低聲驚呼,眼神飛快的掠過對面那個鬚髮皆白的男子身上,面色一暗,搖頭嘆息,轉而看着福叔輕聲道:“福哥,怎麼想起這茬兒了?”。
福叔再一次沒搭理他,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美婦人兩次都吃癟沒人搭理,有點氣惱,但到底是沒敢說話,這都是習以爲常了,按照家法男人議事,女人沒權利發言,只不過他和妹妹是家裡直系血脈的女兒,大多數情況下允許旁聽,但議事的時候不許插嘴,只有男性成員纔有發言參與討論的權力。像幾個嫂子什麼的,沒有老爺子特殊允許,在議事的時候乾脆都不讓進這個門,就算是進門,也是爲了看護兩個還坐不穩椅子的兩個小傢伙兒。
也就是說姐倆都五十來歲的人了,地位卻不如外邊那倆小傢伙兒,因爲那倆小傢伙兒是帶把的,將來會有發言權,雖然他們只知道吃和玩兒還有闖禍。
福叔的目光轉向了左手第一排的那個三星將官,只見那三星將官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慢慢的解開風紀扣,把上身軍裝脫下來,摺疊好了放在軍帽下邊,撲通一聲面向北邊牆上的畫像上身筆直的跪了下去。
緊接着第三個鬚髮皆白的男子也一樣,脫下軍裝跪了下去,第四個男人直接跪下去了,他沒有軍裝,緊接着左邊第二排坐姿最標準的年輕上校一樣脫軍裝跪了下去。
爲什麼先脫軍裝呢,家法有云軍人只有站着死,不跪任何人,所以執行家法要先脫軍裝。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眼裡全都震驚,跪下去的就以爲知情,知情的就意味着知道更秘密的消息,這其中的親疏遠近不言自明,只有跪下去的纔是更接近核心的人物。
右側的兩位男士不約而同的側頭對視了一眼又飛快的分開,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像他們這樣的女婿是從來不用跪的,也就是說沒人要求你跪,而且你跪了也沒人看,直白點說你是外戚女婿,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沒資格跪人家的祖宗,人家不稀罕你的這份兒孝心。
左右兩側的作爲是按照血緣分的,左邊坐着的都是家族血親子弟,右邊坐着的是外戚和異姓部曲,尤其是看到左邊第一排的三兄弟都跪下去了,這說明什麼?人家纔是血親兄弟,親疏有別啊。
而左側第一排唯一沒有跪下去的那個三七分的少將手裡的茶杯啪的一下掉在桌上了,少將連忙把杯子擺放好,看着身前的大哥,身後的三弟四弟,就是再遲緩的腦袋也反應過來了,這哥仨在地下捅咕小動作了,而自己不知情,自己這個直系子弟和那些外戚還進一層呢,自己卻不知情,雖然這都是幾十年的常有的事兒,自己也習以爲常更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自己沒付出那麼多,自然也不指望有那麼大的話語權,但還是免不了有點不是滋味兒。
長輩們看的是這個親疏遠近的問題,小輩兒們也都成年了,沒有一個傻蛋,看着第二位的年輕上校跪了下去,第三個畏首畏尾的年輕人瞠目結舌,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樣,雙手藏在椅子下面顫抖着,臉上激動的不知是哭是笑,突然,這個年輕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異樣,把激動的表情迅速收斂,又換上了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樣。坐在第四張椅子上吊兒郎當的西服男更是臉色劇變,看了看跪下去的上校,又看着坐在第二排首位的那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上校,眼眉猛挑,那意思好像是在問大哥你都不知情,怎麼讓這小子參與進去了?是何緣故?。
大家都知道越是參與核心,就越是代表着家族的信任與寄託,同樣是上校老大不知道,老二卻知道了,在長輩心裡,孰輕孰重不言自明。
坐在首位上英武非常的臥蠶眉上校臉上古井無波,好像對眼前的狀況一點不關心,更一點不在意,就像沒看見一樣,連個表情都欠奉,看上去就這這麼淡定,但是他自己知道,這一刻心跳好像突然有些快了呢,自己終於看到了解脫的希望,快點來吧,再猛烈一些吧。
希望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