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雲飛看了一眼吳蔚，見他表情還算平靜，不由暗自稱讚，如果換作是我，聽到這個事關切身利益的問題，會不會嘴角抽動，一副緊張的樣子？
“縣委書記人選已經定下來了，綜合考慮積餘的實際情況，曹書記的意思是先讓強衛主任頂一段時間，其他的常委工作有的也會有所變動，還有你，這次我想力推你正任接任縣長，把你的正縣給解決了！”
“這……”吳蔚頗感驚訝，雖然早有預感，但自己的任職經歷相對簡單，縣一級的副職崗位歷練不足，現在只是以副代正，如果真的任了縣長，能不能適應？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這樣的班子配備，曹書記不是沒有考慮過。如果從外面派人進去，對積餘的情況不熟悉，冷手抓熱饅頭，是好是壞還說不好。但你們倆上位的話，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能給市委一個緩衝的時間。曹書記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其他的常委這次也會有變動。”
吳蔚忽然想起一個挺棘手的人，縣委副書記高鐵新，按照正常的序列，縣長一職，最有可能接任是副書記或常務副縣長，上次宣佈強衛主持縣委工作的時候，高鐵新的臉幾乎成了豬肝色。吳蔚聽說，高鐵新這段時間一直往市裡跑，如果這次再沒他什麼事兒，恐怕會破罐子破摔，設立種種阻礙。
“別人我也不太關心，高鐵新怎麼安排的？”吳蔚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
“接強衛的手。解決正縣，就是個安慰獎，這人的能力有限，能幹個副書記，已經超出他的能力了。”昝雲飛在吳蔚面前，說話不拐彎兒，有什麼說什麼。
吳蔚沒有說話，這樣的安排，任誰也沒有想到。幾年前，郝爲國風頭正盛的時候，強衛作爲一顆棄子，被安排到了人大主任的位置上。現在重新啓用強衛，是上層博弈的結果，更是積餘現實的需要。強衛最恨無序開礦，那些私採濫挖的，一聽強衛上位，肯定心驚膽顫的吧。
他不是沒聽說過，郝爲國兄弟倆跟時任市委書記雷民生關係特別鐵，郝爲國沒有異地任職，與雷民生的支持有莫大的關係。在發現的那些材料裡，就涉及到了雷民生和市裡要害部門的幾位領導，甚至還有兩位市政府領導。
曹克並沒有動這些人的打算，特別是雷民生。吳蔚推測，曹克一定是這麼想的：如果動了市要害部門的這些領導，會把雷民生帶出來。兩人搭過班子，雷民生雖然水平不算太高，但好歹也是一任封疆大吏，他如果真的出手，馬上就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他秋後算賬，說他跟雷民生面和心不和，說他是小人之心。
吳蔚甚至想到，曹克沒動這些人，是想握住這些把柄，日後這些人一旦不聽招呼，這個還可以作爲利器，讓某些人乖乖聽話。他自然不會傻到去質問曹克，爲什麼不處理這些人。水至清則無魚，這樣半渾不清的水，曹克纔可以掌控全局。如果彼此間都是通透的，毫無神秘之感，也不符合官場的本質。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曹克不動這些人，也是爲了維護穩定大局。如果一次性處理的人太多，羣衆會對當下的領導幹部失去信心，使本就已經脆弱的幹羣關係變得更加緊張。過段時間處理掉一些拿事不當事乾的幹部，對推動工作有力，也讓羣衆看到市委反腐倡廉的信心和決心。
“這樣啊……昝市長，我們正在着手縣城規劃修編，一直到2020年的，初稿出來以後，我想開個專家論證會，這方面的專家你肯定認識不少，幫忙介紹幾個吧。”吳蔚岔開了話題。
“這沒問題，想找市裡的還是想找省裡的？”
“多了也不用找，三五個就行，省裡至少找一個，負點責任的。”
“嗯。要求還不少。省城鄉規劃設計研究院的林春玉教授，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行不行？”
“好啊，我早就聽說過林教授了，太好了。他算一個。”
“其他的，你自己提吧，你能請的就自己請，估摸着請不動的，我去請。”
兩個人又定了三個專家，省裡兩個，市裡兩個。吳蔚想，人太多了也沒什麼用，人多瞎搗亂，雞多不下蛋，這些專家學者各執一詞，恐怕到時候還影響決策，幾個權威的就行了。
從昝雲飛處出來，吳蔚的心情酸酸的，也不知怎麼回事。他以爲，他以常委副縣長的身份主持工作，怎麼也得一段時間，他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要成爲一縣之長。如果真的上位縣長的話，那恐怕就是龍島官場的神話。
正往回走的時候，吳蔚接到了賴承敏的電話。賴承敏這人，雖然嘴不太好，對工作也是吊兒郎當，但自從進了專案組，協助韓志茂書記工作以後，好像變了很多。
吳蔚自然知道韓志茂與賴承敏的關係，都是一個系統的，只要不是特別格色，腿勤嘴勤點兒，都沒問題。賴承敏那種人，跟韓志茂的關係肯定錯不了。再說了，龍島市就這麼大，上層雖然五年一換，但官場上就這麼多人，這麼些事，狗尾巴連着筋的太多了。
應了一句以後，吳蔚便等着賴承敏說話，聽得賴承敏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吳縣長，我這紀委書記沒法兒幹了。”
吳蔚一愣，這話從何而來，他看不到賴承敏的表情，但隱隱可以感覺到他是什麼表情。
“賴書記，怎麼回事？”吳蔚淡淡地問了一句。剛纔，他並沒有問賴承敏的去處，不過，他覺得賴承敏既然已經在積餘干了四年，也請調了幾次，這次市委應該考慮。
“怎麼回事？市裡不是動幹部嗎？我聽人說，我這次還是原地不動。市委這是啥意思，還想讓我在積餘紀委書記任上退休嗎？”
這個吳蔚還真沒想到，按理說，這次出來的位置不算少，賴承敏再不濟也應該弄個副書記或常務副縣長噹噹，又一次什麼也不撈不到，難道他會發牢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