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見龍天一這副表情,不由淡然地笑了一下,說道,“龍書記,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龍天一雙手一攤,洋派地聳了聳肩,“困難?沒有困難。我向來對工作十分較真兒,領導指哪兒,我就打哪兒。但是,如果給領導造成麻煩,到時候,我要是推託責任的話,還請吳書記見諒。”
“既然沒有困難,那就去執行吧。我相信,這副擔子龍書記能夠擔得起來。對那幾位違紀同志的處理,請龍書記好好斟酌一下。”
“那好,我走了,我一定把吳書記的指示堅決貫徹到工作中去!”龍天一說完便走了。
吳蔚冷笑一聲,看着龍天一在院子裡走着的身影,暗道,龍天一,肯定是因爲龍鋼的事情,他沒有賣他面子,臉上掛不住勁了。如果真地因爲這件事情,那你的格局未免太小了。
龍天一真地很會“貫徹”,一週以後,吳蔚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幾個幹部模樣的男女堵在他的門口,見他過來,馬上圍了上來。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想幹什麼?”王君成一看這羣人來者不善,趕緊擋在門口。
吳蔚進了辦公室,幾個人想進去,無奈王君成堵在門口。
“走開!你看門狗怎麼的?我們找吳書記反應情況!”一個年齡在五十左右的幹部怒道。
“說話客氣點兒!這是縣委,不是你們法院!”這位便是法院那位上班時間打麻將的民庭庭長。
“縣委怎麼了?縣委就不讓人說話了?我們這些人,被你們這些當官兒的整得快活不下去了!這叫幹什麼呢?領導的家屬可以不上班,打會兒麻將就給我這麼重的處分,我們上哪兒說理去?!”庭長很激動,揮着胳膊狂吼。
“讓他們進來!”吳蔚冷着臉,對王君成說了一句。
王君成不情願地讓開了身子,幾個人魚貫而入,庭長比較牛氣,吳蔚還在那兒站着,他已經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君成,倒水!”吳蔚見王君成要離開,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了一句。
王君成瞪了庭長一眼,庭長以一副勝利的眼神回瞪了他。一人倒了一杯水,吳蔚就靜靜地站在窗前,眼睛向外看着。他讓王君成倒水,是想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見王君成退了出去,吳蔚坐到了椅子上,對站着的其他幾人說道,“都坐吧。坐哪兒都可以。不要站着。”
吳蔚畢竟是縣委書記,這些人也都是大着膽子來的,見吳蔚雖然年輕,卻很威嚴,心裡便沒了底氣,坐那兒都不再說話。
“一個一個說吧,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吳蔚掃了一眼這幾個人,說道。
衆人的目光齊齊掃向庭長。這幾個人,都是他慫恿來的,跟他同病相憐,都捱了處分,不甘心,想來討說法。
庭長輕咳一聲,說道,“吳書記,我是縣法院民一庭的,我叫慄文發。剛纔不好意思,情緒有些激動,說了些過激的話,先請吳書記諒解。我都快離崗了,五十多歲的人,這次因爲打麻將背了個處分,我不服!”
吳蔚掃了他一眼,不着急不着忙地問道,“慄庭長,我請教你個問題,上班時間,到棋牌室打麻將,這事兒對還是不對?”
“當然不對。我也知道不對!”
“既然知道不對,又爲什麼受到處分還不服呢?”
“處分太重了!上班打麻將肯定不對。這是違反紀律!條例我也學過不少遍,像我這種情況,頂多也就是警告,或許乾脆誡勉談話,怎麼能給我記大過處分?!”
“你不是黨員?”
“不是!”
吳蔚又看了他一眼,怪不得要行政記大過,原來不是黨員!一個民庭的庭長,居然連黨員都不是,也不知道是當年不想入黨,還是因爲其他的原因。
“哦。知道了,這位女同志,你呢?”吳蔚沒有再深問下去,而是轉向了坐在慄文發身邊的女人。
那女人有些緊張,臉先是一紅,隨後結巴着說道,“我……我是物價局的,我姓童。慄庭長反映的也是我反映的。我下午5點20,離下班還有十分鐘,淘寶來着。卻給我一個嚴重警告處分,我……我也不服!”
吳蔚拿着筆在本上記下了幾個人的名字和工作單位,臉上卻是一點表情也沒有。
最後一個人說完的時候,吳蔚明白了。來了一共六個人,六個人都是黨內嚴重警告或行政記大過以上處分,而他們所犯的錯誤,大多是上班時間脫崗、嗑瓜子、上網聊天購物等。
吳蔚也清楚,黨內嚴重警告和行政記大過以上的處分,當年度考覈不得確定爲稱職以上等次,也就是說,一旦被黨內嚴重警告或行政記大過,那可是要影響工資的。
他馬上明白了,這一定是龍天一在運用規則搗鬼。當時他就說了,重拿輕放,目的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就是如果一個人所犯的錯誤,在警告與嚴重警告之間,那就給個警告處分,而不是上調一檔至嚴重警告或撤銷黨內職務。
龍天一顯然在玩兒規則,運用規則給他添堵。這一招兒果然夠狠,他吳蔚不是堅持原則嗎?那好,我就用原則整治你!警告的,我給你嚴重警告;記過的,我給你記大過……
“你們反映的情況,我都知道了。這樣,你們先回去吧。”吳蔚起身,說道。
“那不行!縣委得給我們說法。我們錯是錯了,可殺人不過頭點地,磕頭拱地地幹了一輩子,到頭兒來揹着個處分來?這工作還有啥幹頭兒?!縣委也太不把我們當人看了!工資本來不多,這次再影響一級,還讓不讓人活了?”慄文發臉色鐵青說道。
“慄庭長,誰不讓你們活了?犯了錯誤,就得承受犯錯誤的代價!你也承認你錯了,上班時間到棋牌室打麻將,你是個公職人員,乾的是工作,樹的是形象,這會兒來叫屈了,打麻將的時候,怎麼沒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爲?”吳蔚當即針鋒相對。
“我幹什麼了?總比那些在上班時間到外面泡小姐的強吧?!”慄文發冷着臉,斜了吳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