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婿兩個談了很久，直到東方青藍叫二人吃飯，兩人才意猶未盡地走出客廳。
“明啓，你別整天教小蔚那些爲官之道。你那思想，已經不合潮流了！你沒聽說過嗎？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動？不像你們那個時候，靠幹就能上得去。”梅芳抱着洛洛，怎麼親也不親不夠，看到翁婿倆出來，不滿地對東方明啓說道。
“媽，你這理論太庸俗了！我不愛聽！合着我爸當這麼多年的大領導，一點兒經驗都沒有？”東方青藍說道。
“你這個丫頭，都當媽的人了，還跟你爸一條心！白養你了。”梅芳笑罵。
“我這是向理不向情。蔚子好歹也是正縣級了，我爸的爲官之道，對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借鑑作用。你還不讓說，我看你就是怕蔚子在短時間內把我爸給超過去！”東方青藍嘴上不饒人，一下子戳到了梅芳的要害之處。
梅芳現在已經對吳蔚刮目相看了。私下裡跟東方明啓不止一次說，自己看吳蔚看走了眼，要不是青藍有主意，一個好姑爺就真的錯過去了。
“青藍，你可不能這麼說你媽。好啦，趕緊吃飯吧！”東方明啓制止了母女兩人的爭論。
吳蔚欣然就任龍島市檔案局長，認識他的人，眼鏡碎了一地。
檔案局在一個相對偏僻的小院子裡。這個地方以前是老建委的院子。建設局新建了大樓以後，這個小院子就歸了檔案局。
市檔案局共22個人。他的前任是一位大姐，在檔案局任局長8年之久，馬上到了退休的年齡，這才安排退了二線。
交接的時候，吳蔚見到了這位前任。前任叫朱麗紅，非常面善，聽吳蔚叫她大姐，笑道，“吳局長，一看見你就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我那兒子跟你年齡相仿，你就別叫我大姐了，叫阿姨得了。”
“初次見面，這聲阿姨我可說什麼也叫不出口，你也不像阿姨啊，在我眼裡就是大姐嗎！”吳蔚笑道。
“還是你會說話。我那兒子，都管我叫老佛爺了！”
“那是他孝敬你！”吳蔚笑道。
“孝敬什麼啊！——吳局長，你是當過縣委書記的。檔案局這點小活兒，你來真是大馬拉小車了，嚴重不匹配。”
吳蔚乾笑了兩聲，心道，領導們肯定也知道這一點吧。在檔案局這個小地方當了八年局長的大姐，都能看得出來，看來我這個局長，在這裡應該幹不長。
“朱局長言重了。業務上我是個門外漢，這隔行如隔山，除了知道‘檔案’這兩個字怎麼寫，我對檔案管理是一竅不通，還得請朱局長多多幫助呢！”吳蔚聽她叫自己吳局長，便也改了稱呼。
“就別朱局長、朱局長的叫了，我已經二線的人了，你再這麼稱呼，別人還以爲我多想當這個官兒呢！這兒子結婚後，一直沒敢要孩子，就是因爲孩子沒人帶，這下好了，我專心等着退休，等孩子一出生，我可就有的忙了。檔案這玩意兒，最簡單的了，說它重要，沒檔案還真不行；說它不重要，就是因爲業務太過單一了。”
朱麗紅走到吳蔚身後的書櫥處，從裡面挑出兩本收遞給他，“這兩本書，好好看看，在檔案界就可以玩得轉了。”
吳蔚接過這兩本書，看來，朱麗紅認真研究過這兩本書，書很舊，而且上面做了不少眉批。
“朱姐看書很認真。”吳蔚翻了翻書，看到上面一行行娟秀的小字，說道。
“我這人，不是自己吹自己，就是幹一行愛一行。我在檔案這個行當上，幹了大半輩子，可惜有兩件大事，大姐我沒做成。如果你能做成了，我這個老太婆得好好感激你呢！”朱麗紅目光看着窗外，看得很認真，好像光禿禿的梧桐樹幹上寫滿東西一樣。
吳蔚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問道，“朱姐太客氣了。如果這是你的夙願，那我一定努力去做。”
朱麗紅已經略顯皺紋的臉上現出笑容，嘴角抽搐了兩下，又向下一彎，說道，“吳局長，我在任的時候，想幹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建一個檔案館。龍島幾百萬人口，一個像樣的檔案館都沒有，與時代的發展有些脫節。還有一件事，就是檔案數字化管理。”
吳蔚一聽，便知道癥結在何處。這兩件事，都需要一定的投入，特別是檔案館建設，得有資金、有場地、有設備、有人員。朱麗紅既然想到了這一點，她肯定積極爭取過，但沒有得到領導的支持。
“朱姐，檔案館建設是不是上面有項目？”吳蔚端着一杯水，遞給朱麗紅。
朱麗紅衝他點點頭，“當然有項目。國家有這個項目，省裡也會有一部分配套資金。我們連預算都已經做過了，至少需要一千萬。國家撥下來五百萬，省裡配套三百萬，市裡自籌二百萬。這個項目，說起來你都不信，五年一個週期，我跑了四年半了，如果年前再跑不來這個項目，檔案館建設又得泡湯了。”
“那……朱姐，以前一直是你一個人在跑嗎？”這個很重要，雖然知道檔案局是個被邊緣化的單位，但被邊緣到何種程度，吳蔚並不清楚。
朱麗紅苦笑，“不是我一個人，還能有誰呢？不是我愛發牢騷，檔案局好歹也是事業單位。說起來你別不信，我已經一年沒有向裴市長彙報過工作了。”
朱麗紅提到的裴市長，就是非少女副市長裴玲。裴玲是主管領導，吳蔚也是上任以後才聽說的。
裴玲主管科教文衛，檔案工作在她分管的業務中，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我曾經向裴市長的秘書多次提出想要彙報工作的想法，可都被以各種理由推脫了。我不埋怨領導，檔案局就是這樣一個單位，我這快退休的女人在這裡貓着，也算是個好地方，清閒。”
吳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裴玲那裡，他肯定要去拜訪的。主管領導可以不過問檔案工作，但他作爲一局之長，不能先疏遠領導。
朱麗紅走後，吳蔚便直奔市政府，先找到裴玲的秘書陳曉珂。以前兩人有過接觸，無須太多客氣。陳曉珂讓他等一會兒，她先去看看領導是不是有空。
不大會兒功夫，陳曉珂回來了，極嚴肅地說，“吳局長，裴市長一會兒還有其他事情，你不能超過十分鐘。現在進去吧。”
吳蔚看了一眼陳曉珂，笑道，“曉珂，你的臉上好像少了些什麼。”
陳曉珂趕緊摸了摸臉，覺得皮膚很好很光滑，不解地問，“少什麼？”
шωш ▪тTk Λn ▪C O
“笑容。”吳蔚給了陳曉珂一個大大的笑臉，進了裴玲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