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下午我到你們村去看看,可以嗎?”吳蔚問道。
“什麼?你到我們村去?”
“不歡迎?”
“哪能呢!歡迎,歡迎……要說咱們敬之縣的人,真是健忘!多少年沒有人到我們村裡去看看了,十年,你是去我們村最大的官兒!”
看着魯大江幸福而激動的面龐,吳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魯家坳,好歹也是個紅色革命的聖地,對敬之縣、對整個龍島都具有很重要的意義,這麼多年了,居然沒有人去?
“那好吧。現在十二點多了,咱們一起到食堂吃點飯,你帶路,我跟你去!”
魯大江搓着手,有些手足無措,囁嚅着說道,“我——我還是到外面去吃點兒吧。”
“看不起我?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吳蔚斜了他一眼。
“呃——不是,不是……這怎麼好呢?”魯大江突然變得十分別扭起來。
“走吧,我看你年齡比我大,我叫你老兄,總行吧?”
“那……那怎麼好呢。”
“你還是罵我吧。別這麼彆彆扭扭的。”吳蔚推了他一把。
“這……這……這不好意思的,不罵了。”
“不罵了那就走吧。”
“好,嘿嘿,好……”
旁邊屋子裡的朱則明,一直聽着這屋的動靜,一開始聽到魯大江罵罵咧咧的,幸災樂禍地爲魯大江鼓掌叫好。可一會兒再聽下去,聲音越來越小,偶而有那麼一兩句音量大一些的,也沒了最初時的義憤填膺。
吳蔚後面跟着魯大江,兩人一起走出來。閆濤幾人趕緊從屋裡出來,見魯大江一臉幸福的跟在後面,很是納悶。
“吳書記,食堂備了些便餐。您看……”朱則明說道。
“魯老兄,走吧,我就說鄉上的食堂已經準備好了吧?”又扭頭對朱則明說道,“吃飯的時候速戰速決,吃完飯後到魯家坳去一趟。”
“啊?呃——這個,魯家坳太遠了,是鄉上最遠的一個村,恐怕趕黑回不來,要不,等以後……”
“沒事兒,如果實在太晚回不來的話——魯老兄,我就住你們家!”吳蔚打斷朱則明的話。
“好哇!好……”魯大江得意地看了一眼朱則明,衝着他還舉了舉拳頭。
吳蔚讓魯大江跟着他們一起吃飯,朱則明很是不高興,董大有倒是無所謂,跟魯大江的關係顯然要融洽不少。
本來,朱則明讓食堂上了五糧液,吳蔚一看,瞟了一眼朱則明,“朱書記,下午還要去魯家坳,我看這酒還是免了吧,酒氣熏天的,讓老百姓看見了,不好。”
朱則明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只喝一點,少喝點沒事兒。您第一次到我們梨樹窪來,不喝酒那怎麼行?”
“吳書記,我看你還是喝點吧。我們鄉下人實在,都講究喝點酒,這樣感情才深。你要是不喝酒,那晚上在我們家是不是也不喝啊?更何況,你不喝我也沒法兒喝,這可是五糧液,好酒哇!”魯大江兩眼盯着五糧液的瓶子說道。
“哈哈——”吳蔚大笑起來,“好吧,你沒法兒喝,那就帶着走,這酒就歸老兄了,揣懷裡!”
見吳蔚把一瓶五糧液塞到了魯大江懷裡,朱則明的肉跟着痛了幾痛,好幾百塊啊,被魯大江牛飲?他能品出個什麼味兒來嗎?送他五糧液,不跟送豬八戒人蔘果一樣的道理嗎?
魯大江好像看出了朱則明的心思,眼一瞪,“姓朱的!這是吳書記給我的,你肉疼也不行!”
朱則明當着吳蔚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尷尬地咬着牙笑。閆濤注意到,朱則明臉上的條狀肌肉不停地聳動,拼命壓抑着某種情緒。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吃飯吧。”吳蔚把筷子遞給魯大江,笑道。
朱則明見酒已經被吳蔚送出去了,只好張羅着吃飯。
菜上了不少,吳蔚一看就知道是超標準接待。這一桌兒,雖然是食堂弄出來的,但一看就知道是飯店的水準,說不定就是從哪家飯店弄來的。
吳蔚知道朱則明不太高興,也沒再給他出難題。
不喝酒,吃飯就是快。剛二十分鐘,除了魯大江以外,其他人便都放下了筷子。
“你們怎麼都不吃了?一看你們這肚子裡的油水就夠肥的!我是莊稼漢,領導們別見怪,家裡就算過年也吃不到這麼多的好東西。你看看這雞肉,基本沒怎麼動嗎!哎,我這肚皮也飽了,朱則明,要不,你讓他們把這菜倒一起,我拿回家吃個下頓吧!”
衆人都笑了起來,朱則明只好揮揮手,“讓簡師傅把東西打包給他!”
往魯家坳的路更是不好走,王君成一路皺着眉頭,吳蔚臉色不好,他也不敢說什麼,強忍着不適,挺到了魯家坳。
魯大江是騎摩托回來的,比他們先到,吳蔚他們到的時候,魯大江正在村口迎接着,他的後面,跟着幾十個村裡人,站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打着哈哈。
老鄭想要開進去,吳蔚沒讓,讓他在村口停下了車。跟在後面的朱則明和董大有急忙也下來。
“來,大家都過來,這就是新來的吳書記!你們都過來看看,吳書記這個人,別看年輕,長得好,跟大教授似的,但人說話卻實在!”魯大江招呼着衆人。
站在村口的婦女居多,看到來人也不好意思上來,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嘻嘻哈哈地笑着。
“這幫傻老孃們兒,剛纔嘴茬兒還厲害着呢,這會兒倒不會說話了。吳書記,走,去我家裡坐。”
“你家離這兒遠嗎?”
“不遠,前面拐彎兒就到。”
吳蔚站在原地,對擠在一起老百姓說道,“鄉親們!我先到大江家裡去坐一坐,如果有啥話兒想跟我說,就到大江家裡去!”
“對,對,說大事兒!別整那家長裡短兒的事,那些你家的豬爲啥不下豬羔子的問題,就別問了!”
“魯大江,我正想問這事兒,你還不讓問,我也沒別的事兒呀!”一個女人上前笑道。
“這樣的事兒可以問!現在我們不能解答,但可以記下來,讓畜牧局的專家過來看看。有什麼問題,就說吧!君成,你記一下。”吳蔚給王君成找了個好活兒。
“哼,問啥?問頂個屁用,一年到頭鄉上也不來個人!做做樣子,裝個腔作個勢唄。”一個上了歲數的男人說道。
“一看就是花架子。大江也不知被灌了什麼**湯!你看看那個新書記,一看就是個花瓶子,跟電影明星似的,長得好看頂個**用!”旁邊一花白鬍子的老漢也跟着說道。
“你愛說不說,我們說!張嘴三分利,不管也夠本兒!你說了,要是真管了,你就撈着了;你不說,他們就永遠都不管,就算給他們這些當官兒的添添堵!”一個黑臉粗胖的女人擠上前,跟在吳蔚的身後。
吳蔚一直微笑着向前走,老百姓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因爲先前有魯大江說話,讓他們不要亂說話,說新來的書記是個辦事兒的人,得尊重人家。這會兒大家看吳蔚跟原來那些官兒也沒什麼兩樣,甚至跟鄉里那些包村幹部也沒啥區別——除了長的好看。
“書記,我五保都夠了,怎麼連低保都不給上?”一個穿着破爛的老人,攔住吳蔚,問道。
“張一鞭子,你那點兒事不要煩吳書記,吳書記是來解決大事兒的!”魯大江把老人往旁邊一撥拉,說道。
“魯大江!你個兔崽子,我問吳書記點兒事,礙你啥事兒了?”老人不幹了,花白的鬍子抖動着,柺杖“篤篤”的敲擊着地面。
“找你侄兒去!你侄兒不是啥事兒都能管嗎?那麼大本事,又有錢,你還找這兒幹啥,你侄兒手指頭縫兒裡掉下來的,都夠你活一輩子了!”魯大江把老人推到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