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聲離開宗法堂後在太華山隱修,據傳他老人家也有望突破七階大藥師修爲。
但是這樣的傳聞可能不太靠譜,因爲修爲突破並不是一個連續的過程,而是一個臨界的狀態,某些關隘過不去就是過不去,一旦邁過去了結果卻未知。
比如江道禎,當年確實邁出了那一步,看似隨時都可能突破,卻等了二十三年。只有在那種臨界狀態下,才能說他有望突破七階。
梅穀雨可能正處於類似的狀態,而齊南聲恐怕未必……這不是重點,只是江老頭在講述事情始末時,隨口插的閒話。
所謂隱修,也不是找一個山洞躲着不見人,而是住在一座環境清幽的山景別墅中。
那個別墅羣項目就是丹鼎門開發的,也是術門弟子設計,與山水環境融爲一體,但地理位置並不偏僻,不僅快遞直達,而且還能點外賣,只是需要服務檯中轉。
今年春節期間,萬鐘樂又去給齊南聲老前輩拜年,除了例行的年節禮物,他還帶去了那幅《譚仙拄杖圖》,就是從張燕飛那裡拿來的。
這幅圖當然不是送給齊南聲的,它是宗門之物,拿回來後就收藏於仙壺洞天中。
但是去年下半年,棲原鬧蛾子,很多事情又被揭開了須重新審視……正如何考所料,丹鼎門的高層也懷疑當初拿回來的那幅畫並非真品。
照說那樣一幅畫,它最重的應該是象徵價值,畢竟是祖師所作,畫中人物也是丹鼎門史上最重要的祖師之一、據說修爲登天的譚峻。
可是拿回來這麼久,丹鼎門衆高層愣是沒研究出此畫有什麼別的玄妙?彷彿它就是一件畫技高超的古物,衆人總覺得不該如此。
這東西只要放進了宗門祖師殿,就不能輕易再拿走了。萬鐘樂是以請前輩鑑別的名義,才把它帶出去給齊南聲看的。
齊南聲仔細研究了這幅畫半天,得出結論是仿品而非原作。
據齊南聲介紹,丹鼎門自古相傳,確實有這麼一幅畫。此畫堪稱神器,那它有什麼妙用呢,據傳“見畫如見譚仙人”。
他們手中的畫,譚仙人的形象雖栩栩如生,但肯定不是歷代祖師所謂的“如見人”。
其實梅穀雨先前也看過這幅畫,她當時只說了一句:“原來真有此物,可惜不如傳聞所言。”
她爲什麼這樣說?因爲千年以來丹鼎門中並無人見過此畫,僅僅只有傳聞而已。
在村裡轉一圈的小道消息,恐怕都早已在面目全非,更何況已流傳了一千年的說法?所以傳聞和事實有差距,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
比如何考就根本沒拿到整整一箱子金條。
但無論如何這幅畫還是有紀念意義的,那就收藏於祖師殿供後人瞻仰吧……梅穀雨在仙壺洞天中閉關只爲修煉,並無太大興致糾結此事。
可是到了齊南聲這裡,這位前長老卻有另一番見解。他首先判斷這幅畫是仿品,然後認爲另有真品,進而認爲真品可能真如傳說中那般玄妙。
他老人家也解釋了一番。
鄉野傳言自不足信,可關於《譚仙拄杖圖》的傳說,卻是丹鼎門代代相傳,有些說法只有歷代長老才清楚。
這就不能簡單地視爲傳說,而是一種見知傳承了。
見到了仿品,則說明必有真品,因爲這幅畫雖然是仿作,但畫中的內容卻並非臆造,複製者也臆造不出來。
既然有真品存在,那麼真品很可能就有傳說中的神妙——見畫如見譚仙人!
這番話,齊南聲不是對萬鐘樂說的,而是在萬鐘樂走後,對貼身弟子俞平舟說的。
俞平舟是齊男聲的親傳弟子,齊南聲任宗法堂長老時,他曾任丹鼎門執事,負責幫師尊打理宗門事務。
有些事只需要齊南聲交待一聲,不用說具體怎麼做,俞平舟自會設法完成。
齊南聲離任後,俞平舟也辭去執事之位,跟着師尊來到太華山潛心修煉,同時照顧師尊的生活起居。
俞平舟已是五階癡迷人,但想突破六階藥師修爲,恐怕還很難。
另一方面,齊南聲已是六階藥師多年,卻遲遲無法突破七階大藥師修爲。他似乎已能看到一絲門徑,但總感覺若是真邁出那一步,恐怕就會一世修行化灰。
江道禎的事情他也聽說了,江長老處於那玄之又玄的臨界狀態,一困就是二十三年,可以說非常驚險……
但江長老最近終於功行圓滿、突破七階,這對齊南聲有所觸動,更有所刺激。
齊南聲已年近百歲,雖然看着年輕、身體也無問題,但壽元已所剩不多……他也是想求長生登天的。
在古時八大術門中,尤其是丹鼎門的祖師,修煉皆是以長生登天爲目標,哪怕最終不能如願,能看一眼那條路上的風景也不枉此生。
譚峻譚仙人,傳說中可是真的登天成仙了!
在外人眼中,齊南聲的修爲已是高絕,可他自己清楚,離祖師曾達到的成就還差得遠呢,可惜在當今世上,已經沒什麼人能再指點他了。
所以見到那幅《譚仙拄杖圖》的仿作之後,他經過一番推論分析,得出真品應在的結論,又想起傳說中此圖的神妙,不禁也動了念頭。
見圖如見譚仙人,那麼能否藉此得到譚仙人的指點、修爲更進一步……乃至長生登天?
這個念頭他倒是沒有告訴弟子俞平舟,只是交待俞平舟,要設法找回真品。至於怎麼找回真品,齊南聲倒沒說。
其實不用師尊交代,俞平舟自己也動心不已。
俞平舟又重新調查了張燕飛一案,可惜張燕飛已死,很多線索就此斷了,所以他盯上了武巖駿,因爲武巖駿着實可疑。
正常情況下,誰能在看守所那種地方收徒弟?別說是術門挑選弟子,哪怕是行政機關招收公務員,那裡的人政審都不合格吧?
可是張燕飛沒得選,卻非要收徒,恐怕就有交待後事的意思。那麼他會交待什麼呢?丹鼎門拿回去的居然是一幅仿作,唯一知道內情的人,恐怕就只有武巖駿了。
在大機構幹活,都熟悉一個名詞叫業務外包,俞平舟顯然也是熟手,他就找到了興神門的後起之秀曾鴻業。
這兩人打過交道,關係不錯,互相之間幫過不少忙,也擁有共同的秘密。所以曾鴻業辦事俞平舟還是比較放心的,他也知道曾鴻業很有手段……
宗法堂已經拿下俞平舟,調查出了結果。
兩人是通過語音通話講述此事的,何考雖然看不見江長老的表情,卻能感覺到老頭似是很發愁,不禁問道:“江大爺,您這語氣有點不對啊。”
江道禎:“我牙疼!”
何考:“以您老的修爲,應該早就百病不生,怎麼還會牙疼?”
江道禎:“你才區區三階修爲,未突破四階之前就好好貓着修煉吧,千萬要低調,消停點!”
江道禎確實很看好何考,也在悉心培養他,希望將來能恢復術門的隱蛾一脈,但並沒有拔苗助長的意思,很多事情都急不得。
入門不到半年,何考就突破了三階修爲,原因故然離不開前些年打下的基礎,但精進速度已經相當快了。江道禎沒什麼不滿意的。
可是何考都幹了啥?還沒突破三階的時候,就掀翻了惠明石家;剛剛突破三階,又捅出了最近這檔子事,連太上長老都牽扯進來了。
離開宗法堂隱修的前長老,可不就是太上長老嘛!
雖然這種事情,都是江道禎希望何考將來能去做的,可也沒指望他現在就幹呀。
每一次的事態,都遠遠超出了何考本人的能控制的範圍,都導致宗法堂長老都不得不集體出動。
等到這小子突破四階修爲,那不就得去捅天上的神仙了?到時候恐怕宗法堂幾位長老都擺不平啊——江道禎沒來由地居然有了這樣荒誕的念頭。
術門正式在籍的大幾千弟子,有哪一個像何考這麼能折騰?倒不是說何考不該這麼做,但修爲尚弱小時也得低調點,首先得注意保全自己。
何考:“我大過年自駕遊,都跑到苦寒無人之地了,還不夠低調嗎?
除了順道看望我老叔和二大爺,啥別的都沒幹,結果卻在毛羅國的深山裡遇上事了,這能怪我嗎?
既然遇上了,我還能不聞不問嗎?”
江老頭嘆了口氣:“我沒說你做得不對,只是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千萬要消停了。”
結束通話之後,何考一閃身就來到了固山密府。宗法堂怎麼調查處置,他插不上手,但江老頭轉述的一句話令他頗感興趣。
譚仙拄杖圖,見圖如見譚仙人!
如今的固山密府,已經被他打造的像一個小型末日生存基地了。這個山腹深處的洞廳,並不是溶洞羣中面積最大的,也就是一個籃球場大小,高度有七、八米。
但它卻是複雜構造的溶洞中環境最好、最舒服的地方,結構也最穩固。
洞廳中央靠一側洞壁最平坦的地方,何考已經修平了地面,並鋪上了柚木地板。這些木料可不是他自己去山裡砍的,而是收購舊船上拆下的回收材料。
這裡放着物架、櫃子,儲存了很多物資,何考的寶貝也都收藏在此處,另外還配備了全套傢俱、林林總總各種工具用品。
假如不是沒通電,何考估計連全套家用電器都想配齊。
柴油發電機他倒是剛弄了一個,放在不遠處位置較高的洞道中了,這樣可以不串味。最常用的電器就是野營照明燈,可以接電源充電,也可以拿出去用太陽能充電。
總之這個秘密基地何考打造得很用心,過程也很開心,就像在玩一款現實遊戲。
要不然何考出門的時候,也不可能隨時都能取來各種物資。採購這些東西他可是花了不少錢,僅僅是不同環境下的野外探險專業裝備,那就相當昂貴。
所以他對林青霜說手頭沒什麼現金了,也是實話。
有些寶貝他倒是沒花錢,比如最近又收藏一張虎皮和一副虎骨,都加工了一番以便保存。這是曾鴻業與小斯留在毛羅國山野中的東西,他都撿了回來。
這處洞廳常年保持在攝氏十八度,溼度也很穩定適宜,簡直能達到博物館庫房級標準,
洞廳與三處通道相連,在一處向上的通道口,何考還盤了一口大竈,帶煙囪可以燒劈柴的那種老竈,巧妙地利用洞穴結構,還能使煙燻不到洞廳裡來。
但何考盤竈只是爲了好玩,平日幾乎用不着,就算偶爾在洞廳中加熱東西,用野營爐也就行了。
來到洞廳中,何考點亮了野營燈,雖然他已能在黑暗中清晰地感知外物,但想觀察一幅畫所有的細節,還是需要照明。
何考拿到這幅畫已有不短時間,也時常取出來觀摩研究,除了在畫中人眼前無法發動隱蛾之能,它也就是材質比較特殊了,一直沒發現其他的玄妙。
隱娥紗和地靈幡,他已能掌握初步的妙用,可是不論怎麼擺弄這幅畫都沒什麼反應。
這幅《譚仙拄杖圖》應當就是真品,張燕飛當年也死得不明不白。可是張燕飛寧願冒着送命的風險,爲何也要將真品留下來呢?
既然將真品留了下來,爲何又要將其送展呢?張燕飛既能製作一份足以亂真的仿品,照說也可以製作第二份,拿仿品送展就是了,用真品送展完全沒有道理!
反常之事必有因,想必是張燕飛也研究了《譚仙拄杖圖》許久仍不得要領,所以想換一種方式,將它拿出去送展試試,想看它在衆人觀摩下能否有什麼別的變化?
爲什麼堪不破此畫玄妙呢,難道是因爲修爲不夠?丹鼎門歷代相傳,見圖如見譚仙人,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見圖如見人,何考突然想到了什麼。
也許這句話的關鍵,不是能否見到圖中的人,而是看見圖的人該怎麼做。須知譚仙人可是丹鼎門的祖師,後世弟子見了不得磕幾個?
想到了就試試,洞廳一側的石壁,有一處向內凹陷,就像天然形成的神龕,他就把《譚仙拄杖圖》掛在了那裡,然後行叩拜大禮。
他的腦袋都磕出響聲了,這幅圖也沒什麼變化,畫中的譚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
這樣不行嗎?再想想,假如此畫放在宗門祖師殿中會怎樣,要麼在庫房中珍藏,要麼按古時的傳統……那得掛起來供上啊!
怎麼給祖師上供?何考不禁又想起了術門的祭祖儀式。
修爲突破四階後,需要到宗門祖師殿接受二次傳承儀式,其中的一個步驟,就是依自古儀軌祭拜祖師。
這個儀式由長老主持,其具體內容,弟子事先並不知道。
但何考身爲當代隱蛾門掌門,很多東西江老頭已經提前以神念心印傳授。二次傳承儀式的內容,也包括在在六大術門完整的傳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