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草本,由惠實商貿集團,將其所持有的惠實名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轉讓給自然人陸樹堂,以抵充其欠陸樹堂的一千八百萬款項。
它就是一份列印文件,並沒有簽署具體日期,也沒有簽字蓋章,理論上誰都可以在路邊的圖文店裡隨手打一份。
文件是在石雲路的住所搜出來的,按照常理,要麼是石雲路自己準備的,要麼是有人交給石雲路的。
石雲路並不在惠實商貿集團任職,更無權簽署這樣的協議。但在得知他的陰謀後,看見這份文件,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其他的事情假如石豪圖夫婦意外身亡,石雲路控制了惠實商貿集團,就可以轉讓給陸樹堂三成股份。至於那所謂的一千八百萬欠款,其實根本就不存在,只看財務上怎麼處理。
林青霜原先並不認識陸樹堂,也不知道他是鄒添錦的外甥。她將發現的情況報告給了宗正,宗長老卻知道鄒添錦有個外甥叫這個名字。
七大術門總計只有二十一名執事,算是絕對的高層了,也是日常事務的實際掌管者。他們背景資料,宗法堂當然會調查得很詳細。
當初就是鄒添錦親手封禁了石雲路的修爲,如今又在石雲路的住所搜出這樣一份文件,他就當然就有了重大嫌疑。
所以宗法堂沒有第一時間下命令,而是讓林青霜帶着石雲路和這份材料過來,
鄒添錦完全可能是無辜的,那幾張列印紙也證明不了什麼實質問題,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宗法堂也不會貿然處理這樣一位高層。
但在這種情況下,鄒添錦肯定不適合繼續監督惠明石家子弟,也不適合由他負責追查石雲路及法布爾一事。
他不僅得迴避,還得主動要求接受宗法堂的調查自己丶以證明其清白。所以宗法堂要等到明天才會下令,那麼留出來的時間是幹什麼的?
假如宗法堂直接下令,剝奪鄒添錦如今的權職,不再負責監督石家子弟,也不得參與石雲路一案的調查,性質可就嚴重了。
這個時間就是讓鄒添錦解釋情況的,若能自證清白是最好不過,就算暫時不能自證清白,他也要主動表明態度。
鄒添錦看着這份文件,牙咬得腮幫子都起筋了,半響之後才擡頭道:「你們怎麼看?」
林青霜很乾脆地答道:「栽贓,拙劣的栽贓,再明顯不過的栽贓。」
宮曉冬也點頭道:「假如老鄒真幹了這事,也不會傻到讓自己的親外甥來代持股份,更犯不着爲這三瓜兩棗,幫石雲路去殺石豪圖,他圖啥呀?」
這兩位大佬表了態,錢固然以及另外兩名晚輩弟子紛紛點頭附和。
鄒添錦長嘆一聲道:「林師兄,錢總,多謝二位及時察覺陰謀丶阻止了石雲路行兇,否則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
如今石雲路已被拿下,其陰謀也被揭穿。但假如換一種情況,沒人發現石雲路的陰謀,他真的成功謀害了石豪圖夫婦,又會怎麼樣?
在場的幾位都是人精,可以順着既有的線索往下推測石雲路接管了惠石商貿集團,然後在那位法布爾先生的安排下,有人出面代持惠石名品的三成股份,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陸樹堂。
那位法布爾先生既然能在暗中利用石雲路,難道還忽悠不了一個普通人陸樹堂?
陸樹堂不是正在琢磨着自己創業嗎,保不齊就能遇上一位「伯樂」,跟他合夥搞什麼項目,然後再找個藉口讓他來代持股份,並在惠石名品當個董事。
甚至找個人冒充陸樹堂來籤協議都行,總之有辦法能將栽贓做實。等到將來,再通過某種方式將此事揭穿,然後讓宗法堂查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鄒添錦恐怕就是有口莫辯了。
在外人看來,這件事就是鄒添錦在幕後操縱石雲路乾的,目的肯定也不僅是爲了惠石名品那三成股份。
只要石雲路真幹了,生死把柄就捏在了鄒添錦手中,鄒添錦進而可以控制整個惠石商貿集團,
那可是十幾個小目標的資產,且有源源不斷的利潤收入。
幸虧因爲錢固然和林青霜的介入,讓這一切並沒有發生。
石雲路見過法布爾,法布爾並非鄒添錦,這樣的栽贓又怎麼能成功呢?因爲以鄒添錦的手段,
完全可以製造精巧得足以亂真的面具。
那樣的面具可以騙過眼晴,卻很難騙過神識,三階術士可能看不穿其真面目,卻能發現其不是真面目。
需要注意一個細節,突破三階修爲後,石雲路在海外便沒見過法布爾。等到在國內重逢時,石雲路已被封禁了修爲,無法使用神識。
根據石雲路的供述,法布爾給他解開封禁時,他是處於昏迷狀態的,等清醒之後修爲已恢復,
而法布爾已經走了。
也就是說在石雲路能夠使用神識的情況下,從未見過法布爾本人。
石雲路也是入微門的三階鑑定家,人品雖不行,但修爲手段是真的,他完全可以重現那位法布爾先生的真人等身形象。
而根據石雲路的供述推斷,法布爾的身材就跟鄒添錦差不多。
在這種情況下,鄒添錦就很難洗脫嫌疑了。哪怕最終栽贓不成功,證明不了鄒添錦就是法布爾,但在普通術門弟子眼中,這位執事恐怕也威信不再。
此事的緣起是石雲路的陰謀,但看後續可能的結果,它就是個針對鄒添錦的陽謀!
當然了,這一切的分析都是建立在鄒添錦確實無辜的基礎上,假如就是這位執事乾的,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宮曉冬又問:「林師兄,石雲路是否交待這份文件是從哪兒來的?「
方纔公開審問的時候,林青霜根本就沒有提到這岔,當時兩位執事也不知道這份文件的存在,
她顯然是想換個場合再說。
林青霜:「石雲路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應該是有人悄悄放到他家裡的。他今日若行刺得手,
想必回家後纔會發現。」
錢固然咳嗽一聲,終於插話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個法布爾已經知道石雲路失手了,才故意把這份文件放在他家,反正就是要栽贓鄒執事。」
宮曉冬:「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二位怎會恰好識破了石雲路的陰謀?」
這位宮執事今天幾乎一直在提問,而且都是很關鍵的問題。
錢固然解釋道:「你們應該聽說過何考吧,棲原的那位何考,宮執事也見過。我是他的公司領導,他最近就在惠石名品出差。
是何考告訴我,他感覺石雲路好像有問題,所以請我來悄悄看一眼.」
宮曉冬:「哦,何考啊,他又是怎麼察覺到的呢?」
林青霜解釋道:「想必你們也都聽說過,江長老給了他一件法寶,是個獸爪掛墜,有安神靜氣丶惡意偵測的妙用。
我還借用了半年,發現此器確實非凡,但需長期佩戴纔有效-—--那孩子從三歲開始,貼身佩戴了二十多年,就算沒有修煉望氣術,也能察覺到他人的惡意。」
衆人皆恍然道:「原來如此!」
鄒添錦:「那我也要多謝這位何小友了!」
林青霜:「你先彆着急謝誰,宗法堂那邊還等你拿個態度呢。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找石豪圖談過那三成股份的事,這下就有點不好解釋了。」
錢固然再度插話道:「那個法布爾,可能就是聽說了這回事才順勢設局。」
鄒添錦:「我這就聯繫宗法堂,主動申請回避,不再主事丶接受調查以證清白。」
宮曉冬:「你先彆着急聯繫宗長老,我們剛纔只問了你,相關情況還得找石豪圖覈實。「
鄒添錦:「多謝提醒,理當如此。」
錢固然:「我來的路上已經通知了石豪圖夫婦,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他們此刻就在康林酒店等着呢。」
石豪圖夫婦被叫進了叫會議廳,神情十分志芯。
大約就是半個月前,蘭九腕突然現身找到李。
其實兩人見過面,蘭九腕曾找她打聽過惠明石家的事情,當時蘭九腕帶着面具,而這次蘭九腕露出了真面目,坦誠上次那人就是自己。
蘭九自稱入微門弟子,奉命調查一些事情,卻意外發現了石雲路的陰謀。
蘭九皖拿出了一批材料,就是最近發現的情況。 這份材料如果拿出去,還不足以當成鐵證拿下石雲路,可是石豪圖夫婦看了卻是膽戰心驚,因爲很多情況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有些話石豪圖夫婦不敢說,但他們心裡多少也有點懷疑鄒添錦執事。
蘭九豌自稱奉宗門之命來提醒二人,並暫時貼身保護他們,所以她成了李蓴的助理。
蘭九同時也要求,請他們爲自己的身份保密,因爲她本就是暗中行事丶另有任務在身,另一方面,還有爲石雲路解開封禁高手身份未明。
石豪圖夫婦當然滿口答應。
就在今天下午開車路過惠南高速時,蘭九告訴他們,路上有人暗中施法,企圖製造意外事故,但是被其他人解決了。
那塊石頭詭異地從路邊滑向車道時,石豪圖並沒有發現異常,李蓴卻警見了。但她也只是警見而已,假如沒有人暗中保護,估計也來不及做出反應。
回到南花後,石豪圖接到了錢固然的電話,錢固然告訴了他今天發生的事情,並解釋了自己爲何會插手此事一一原來是得自何考的提醒。
石豪圖認識錢固然,既然兩家公司有合作,他上個月親自去了棲原一趟,既是談業務也算是拜個碼頭,是錢固然親自接待的。
在石豪圖夫婦看來,何考是心盤門掌門谷椿的秘傳弟子,而蘭九豌也是心盤門弟子,想必就是蘭九設法通知了的何考,然後由何考提醒了錢固然。
被叫到小會客廳時,他們還在心裡琢磨,假如兩位執事問起蘭九的事,又該怎麼回答呢?
結果還好,兩位執事根本沒提這岔,只是問了三個月前鄒添錦談投資意向的事,而且鄒執事沒說話,都是宮曉冬在提問。
他們皆如實回答,跟鄒添錦介紹的情況沒什麼兩樣。問完之後,宮曉冬又叮囑他們暫時不要外傳。
石豪圖夫婦深感慶幸,向在場衆高人表示了感謝,尤其是合作單位的領導錢總,還有那位此時不在場的優秀員工何考。
接着鄒添錦親自聯繫了宗長老,主動解釋情況,請求迴避並接受調查。宗法堂的正式命令沒有等到天亮,凌晨時分就下達了,由宮曉冬全權負責追查。
宮曉冬當場就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第一道命令,讓石雲路戴罪立功,聯繫那位法布爾先生,告訴對方計劃已成功,請法布爾先生給他再度封禁修爲。
假如法布爾先生還不知道石雲路已被拿下,便有可能被釣出來。
但是石雲路沒能聯繫上,法布爾給他留的是一個海外的手機號,應該是辦理了國內漫遊業務,
但此刻已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第二道命令,要求鄒添錦以及石豪圖分別回憶,三個月前兩人商談投資入股的事情,都有哪些知情人。
這種事,他們肯定不會大嘴巴對外宣揚,但可能無意間對身邊親近的人提過。從石雲路家搜出的那份文件看,那位法布爾顯然知情,這也是追查的線索之一。
這當場就得到了明確答案,鄒添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連對外甥陸樹堂都沒來得及說。石豪圖只告訴了李蓴,而李蓴也只告訴過一個人,就是她的師父石志遼。
宮曉冬立刻派人去找石志遼覈實情況,主要是追問石志遼又告訴過什麼人?
第三道命令,覈實惠明石家所有術士的修爲封禁情況,檢查還有誰被解開了封禁-」
第四道命令,根據石雲路的口供,他一共見過法布爾十三次,其中海外十二次丶國內一次,那麼便派人覈查在同樣的時間段內,鄒添錦的行蹤。
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就是法布爾爲石雲路解開封禁時,鄒添錦在幹什麼?
第五道命令,同樣是根據石雲路提供的情況,秘密派人去海外調查,爭取能找到法布爾這個人,或者確認其具體身份。
石雲路最初是在公開聚會場合認識法布爾的,肯定還有別人見過他-派去海外調查者的身份暫時保密,以防被法布爾察覺。
第六道命令,派人去崇川市調查陸樹堂的情況,覈實他是不是法布爾的同謀?假如不是,則詢問最近有沒有人找他談過合夥創業丶代持股份的事情。
鄒添錦提出一個請求,希望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崇川,也就是他大姐一家居住的城市。
鄒添錦是擔心大姐一家的安全,假如法布爾真的找過陸樹堂,那麼爲了斬斷宗法堂的調查線索,就有可能殺人滅口不論這種可能性有多大,總之是存在的。
宮曉冬說道:「老鄒啊,宗法堂只是讓你迴避,並未將你禁足。你想趕到崇川防範意外,只要不插手與干擾宗法堂的調查,完全沒有問題。」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鄒添錦恨不能立刻就趕到崇川。南花到崇川最早的航班是上午九點四十五分,就訂這一班了。
宮曉冬派了自己的心腹弟子丶觀身門四階術士袁朗前往崇川,並請求宗法堂就近抽派兩名興神門與望氣門的術士,在崇川接應。
心神術與望氣術配合,用於問訊場合,不僅能判斷對方是否說了實話,還能引導對方說出想問的情況.·—
鄒添錦跟着袁朗一起去崇川,配合並協助袁朗的調查工作。
總之接到宗法堂的指示之後,宮曉冬的處置速度非常快,天還沒亮就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丶能採取的措施都一一安排妥當。
中午時分,袁朗與鄒添錦已到達崇川,其他人也都各司其職展開了行動,很多情況都陸續得到了反饋。
到了晚上,石豪圖夫婦特意設宴答謝有關人等,何考終於也到場了·—-事情再多,飯總是得吃的嘛。
蘭九腕並沒有出現在晚宴上,近半個月以來,李蓴出門第一次沒有帶上這位助理。吃晚飯的時候,何考才詳細聽說了宗法堂的指示以及宮曉冬的佈置,
在何考看來,這位宮執事相當幹練老道,假如換成自己,可能考慮得還沒有這麼周詳。
由於是在飯店的包間裡,周圍人多複雜,有些情況暫時還需要注意保密,衆人並沒有多談論白天的調查結果。
石豪圖夫婦再三向何考表示感謝,何考只得謙遜地表示,自己並未做什麼,主要都是各位高人前輩的功勞。
他的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名晚輩丶知緣客,所以在酒桌上很低調。
吃完這頓飯,就沒錢固然與林青霜的事情了,他們這次只是仗義出手,該救的已經救了丶能抓到的也抓了,後續的調查自有宮曉冬負責。
將何考送回公寓後,錢固然和林青霜留了下來。黃小胖也想留下來湊熱鬧聽一耳朵,師父卻命他與蒙芽先回酒店。
泡好茶坐下,林青霜問道:「小考,石雲路的情況就是你最先發現的,可是剛纔吃飯的時候,
你咋什麼話都沒說呢?」
何考:「我只是個小透明,也沒參與調查,哪輪得到我說話?」
林青霜:「這裡不是飯店包間,有什麼話儘可以說了,我很想問問你有什麼看法?」
何考:「我倒沒什麼看法,就是覺得有些意外,這麼大的事,就交給宮執事負責,爲什麼沒有宗法堂長老親自出動呢———老錢,你那是什麼表情?
錢固然的神情有點古怪,讓何考給發現了,他擺手道:「這,這還是讓林前輩跟你解釋吧。」
林青霜苦笑道:「小考啊,天下這麼多術門弟子,假如有點什麼動靜,就要請長老親自出面,
你是想忙死他們還是要累死他們?」
何考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想當然了,主要是最近一年來,幾乎每次遇上事就會驚動宗法堂長老親自出面,而且都會驚動好幾位長老,他都形成思維定勢了。
宗法堂總共纔有七位長老,其中還有一位不管事的梅花仙,假如但凡出點事就要驚動好幾位來親自處理,他們確實得忙死。
假如總是那樣,這二十多年來,何考恐怕也沒機會見到江老頭擺棋攤。
至於這次的事件,只是親戚之間爭奪家產的謀財害命,而且還未遂,假如換一種情況,完全就是與術門無關的普通刑事案件。
但它有兩點特殊之處,纔會導致宗法堂介入第一,作案者是術士,企圖以術法謀財害命,且謀害的對象也是術士與知緣客;第二,有人私下給石雲路解開了封禁,留下的線索牽連到術門執事。
宗長老親自下令,就地讓一名執事負責全面追查,在平常情況下這其實已是大動干戈,力度和場面都相當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