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請自來的客人果然是不受歡迎的。
李曜瞧着倒了一地的人,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一把將摔得七葷八素、眼珠轉圈的袁二從人堆裡拖了出來,發現他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人不太清醒,於是揚手就使出一記“手到病除”的大耳巴子,扇得袁二立時神魂歸位、雙眼清明。隨後李曜將一支松脂火把插在地上,然後拔出腰間橫刀,用刀尖在地上刻出了五個字:“帶我去你家。”
袁二看到這句話,先是瞪直了眼睛,接着就打起了擺子,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但見李曜臉色突然一沉,馬上又如小雞啄米般使勁點頭。隨後李曜給袁二解了手腕上的繩索,讓他舉着火把走在前面,而她自己則一把揪住袁二的後領跟在了後面。
當然了,她的這般做法,肯定不止是提防袁二尋機逃跑,而是因爲正戲往往都在後頭。
李曜一踏入村寨大門,立刻便有犬吠聲響起,這個寨子不算太小,約莫能得住下數百人,然而李曜環顧四周,根本看不到任何燈火,此刻淡雲遮月,悽迷的雲霧籠罩着整個村寨,到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在夜色中顯得詭譎非常。
寨中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靜謐,除了犬吠、蟲鳴,以及許多小院裡人畜發出的動靜之外,還有一些輕微而突兀的窸窣聲。
李曜很快就聽出來了,這是人在草房頂上製造出來的聲音。
自己只是想來找個地方住,擺出這種陣仗是何苦來哉!李曜暗暗一嘆,前方將要面對的情況,已是不言而喻,她無需多想也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大不了就是爲了保命殺幾個人而已。
雖然李曜失去了以往的許多記憶,但不知何故,她卻總覺得自己來到危險的地方,似乎有一種習以爲常的感覺。
而最讓她感到在意的是,自己竟然還隱隱有些亢奮,否則她不可能會像現在這般從容。
李曜左手押着袁二,右手捉着橫刀,步伐均勻,不緊不慢地行進着,在經過村寨中央的一個大院門前的時候,募地頓住了腳步。
恰在此刻,弓弦之聲突然響起,李曜猛地一把將袁二向前推出一丈開外,自己則迅速躍離原地,三支羽箭夾雜着一柄漆黑的短斧,俱都險而又險地從她身邊掠過。
未等李曜穩定身形,又是三聲弓弦響動,卻是來自另外三個方向。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嗆啷”一聲,李曜已然拔刀出鞘,刀鋒快若閃電,直接將這一波襲來的羽箭全部當空斬落,隨後她的身形突地向前疾掠,勢如八步趕蟬,一腳踏在摔了一個狗吃屎正要爬將起來的袁二身上,借力飛身而起,緊接着一腳蹬在夯土牆上,便乾淨利落地跳進了路邊的大院裡。
此時此刻,大院內站着一個壯似拳頭立得人,胳膊能跑馬的魁梧大漢,就見他一身褐色皮甲,手握一柄寬刃長刀,正用他的兩隻銅鈴般的大眼惡狠狠地瞪着從天而降的入侵者,表情猙獰好似一隻洪荒猛獸。
李曜細細地打量了大漢一眼,隨後舉起橫刀直指對方,同時左手朝前輕佻地勾了勾食指,做出了一個帶有明顯挑釁意味的動作。
月光黯淡,夜色朦朧,卻不妨礙魁梧大漢看懂李曜的肢體語言,用後世的話來講,這便是“有種你過來”的意思,端的是傳承古今,通俗易懂。
果不其然,隨着一聲悶雷般的暴喝,魁梧大漢就像一頭受了刺激的公牛,當即揮舞着長刀,氣勢洶洶地朝李曜衝了過來。
巨大的身影,如同山一般壓來,長刀呼嘯,亦是聲勢非凡。
然而,李曜不僅面不改色,心裡還對這個大塊頭有些不滿意了。
因爲她現在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能打,能否在這個時空算作頂級高手,一見大塊頭長得如此雄壯,便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個不錯的測試對象。
可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眼前這個大塊頭的模樣瞧着是很厲害,但一招一式卻是兇猛有餘,章法不足,顯然只能算作倚靠蠻力吃飯的貨色。
只不過,正如後世某位賢者說的,就算是一張衛生紙,一條內褲都有它本身的用處,如果把這個大塊頭看作李曜的擋箭牌,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的,至少弓手們已經好半晌不敢放箭了。
面對大塊頭的猛烈進攻,李曜只是不停躲閃,非但不還手,甚至連一次格擋都懶得去做,因爲她一直在尋找時機將那些藏着搞偷襲的人全部引出來。
如此又過了片刻,院子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來人見到入侵者正背對着自己,剛一露面就朝李曜甩出一柄短斧,然後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抽出背後長刀,準備加入戰團。
李曜單手一揚,準確地捉住飛來的短斧,然後禮尚往來,回身猛地一擲,短斧勢如雷霆,快若流星,目標之人哪還躲得過去,只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鋒利的斧頭直接削斷了它的原主的一隻手腕。
斷手落地之時,還握着正熊熊燃燒的火把,李曜見狀疾步上前,一腳踢暈斷手漢子,然後迅速彎腰避開大塊頭緊隨而至的一記橫斬,並順勢拾起地上的火把,然後高高舉在身前,將她和大塊頭的身形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這時,伏擊者們果然出手了,弓弦聲陸續響起,數支羽箭呼嘯着直衝李曜飛來。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李曜突然身形快速閃動,羽箭居然神奇地全都不偏不倚紮在了大塊頭的皮甲上。
李曜之所以敢那般大膽地暴露自己,除了有着猶如鬼魅般的身法,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在後世受過聽聲辯位的專業訓練,能夠非常快速地辨識出四周動靜的來源。
早在這些羽箭離弦之際,她就已經做出了精準的預判,而且還有餘力給大塊頭製造麻煩,以至於什麼時候露出破綻,如何使射向自己的羽箭轉而命中大塊頭,似乎都已經被她算計好了。
當然,大塊頭不愧爲李曜欽定的擋箭牌,也的確是皮糙肉厚,身中數箭血流不止,卻仍能強撐着身體不減半分攻勢,不考慮人品的話,倒也真真算得一條硬漢。
六名弓手見到大塊頭如此悽慘的模樣,便再也不敢放箭了,只得現出身來,紛紛從高處跳入院中,揮着兵刃向李曜攻來。
明刀易躲,暗箭難防。這六人自然都是箭術好手,故而李曜從一開始就對他們動了必殺之心,而現在正是一網打盡之時!
但見她手中銀光乍起,刀鋒迅疾如雷,擋者披靡,一時間人頭滾滾,血光四濺。
片刻之後,隨着最後一位弓手身首異處,整個庭院就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火把散發出來的搖曳光芒映照着地上慘不忍睹的情景,幾具橫七豎八躺在血泊中的無頭屍體,手中都依舊握着兵刃,似乎還維持着生前的最後姿勢,一顆顆張着嘴巴的頭顱,彷彿正在哀嚎,但驚悚的表情卻已永遠凝固在了他們扭曲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