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痛啊。報仇!”
拉文狠狠的抽了一口,左臉上都牽帶出一連串的火花。
凱隱不做聲,回頭看向對面的惡魔先生。
惡魔先生癟癟嘴俯身衝鋒,迎面而來的魔氣殺機衝的四周乾屍碎肉紛紛揚起。
凱隱先生雙手執劍猛然一揮,一記毫無技術含量的殘暴本壘打。
正前方的看客平臺,連接着盡三分之一的觀衆席轟然倒塌。
“該死!你真是拆遷隊??這個鬥獸場有800歷史!!800年!!!”
拉文手上雪茄都差點夾持不住,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我更痛啊!!!”
凱隱以一個更加歇斯底里的聲調,頭也不回的咆哮着。
廢墟中的惡魔先生震開碎石,嘶吼着降臨以來的第一句狠話。
“我是災厄!!我是無處不在的夢魘!!”
他迎來的是凱隱的一次殘暴重擊,剩下的觀衆席邊角也順勢倒塌,這也連帶出了凱隱的吐槽之魂。
“我是亞托克斯!!”
“我是世界的終結者!!!”
......
一塊碎石被猛然掀開,惡魔之手直取凱隱的心臟,凱隱一記膝撞隔開滿是污穢的魔手,來不及掉頭的劍柄如打樁機一般重重砸下。
蜘蛛網般的地裂痕跡瞬間衍生半個場地,前方的鬥獸場圍牆終於倒塌,狹縫中的猩紅植物也無力的吱吱着,斷裂迸射出無數渾濁的汁液。
更遠處的其他市集除了夜市燈火,一些民用燈光也聞聲翩翩亮起。
惡魔一聲咆哮,背上的尖刺積攢了一顆紫黑色的法球。
凱隱順勢不饒人拔劍直上,但惡魔轉身將法球徑直扔向燈火柵欄處。
沒錯,這個城區失去生機,其他的城區依然有人跡。
“攔住!!!”拉文瘋狂破音的嘶吼着。
凱隱身後光翼愈發深邃,周圍的空氣都逐漸變得扭曲。
下一瞬,他閃到了法球的直行路線上,手橫大劍鐵索橫江!
爆炸的餘波,瞬間摧毀了兩條支道上,數十家樓層店鋪。
他雙腿犁地六十多米,撞碎無數公用財產。
下一秒,惡魔的下一顆法球,砸向了另一個方向的城區。
凱隱光翼繼續煽動,以非人類的速度瘋狂的攔截着。
“這個城市有沒有超凡者!!該死!!出來幫忙啊!!!”
這一聲響天徹地的怒吼,徹底的點燃了所有人的睡意,燒的乾乾淨淨。
所有人點亮了自家的燈火,惡魔看着四周光耀的城區,他笑了。
凱隱也沉默了,似乎幹了個蠢事。
“該死。”拉文捶地。
忘了跟他說明這城的特殊之處了。
一羣商人組成的城市,從來就不需要超凡者,但求有利潤便好,薄厚都無所謂。
兩個酒後亂事的超凡者,就可能終結掉一個商人,一輩子攢下的固定資產。
聘請超凡者來維護治安,又是一大筆支出。
超凡者太多的後果又難以控制,自家兒女聯姻等等,關係交融逐漸複雜。
往後三十年,還能不能用商人頭腦稱雄都成問題。
所以這個城市,拒絕超凡者入境。
全是普通人,六方城區信息不流通的多人口商業城市。
這不正是惡魔最溫暖的巢穴嗎?
一路上來所有房屋,都沒有睡眠呼吸的聲響。
這也足以證明這羣惡魔僕從的出處。
斟酌一番。
這半個城區的惡魔僕從。
且敢放疑是惡魔的人入城。
魔卵補給營養的時候,甚至沒有低階惡魔守護。
雖說是怕惡魔之門的波動,引來遠方的強者。
但是沒有近乎萬全的把握,怎麼會就這麼孤零零的,在無人鬥獸場獨自孕育。
怕是高層也參雜了不少魔物了吧。
這個腐敗的城市。
......
凱隱仍在攔截着。
用大劍,用肩膀,用胸甲,用後背,他瘋狂的攔截着。
城市上空節奏緊促,綻放着無數的煙火。
拉文滿臉痛苦,思索着破局之法。
“找把刀給我。”這時主席臺上的歌蘭蒂斯發話了。
她一臉淡定。
“我是陣心,我承擔的壓力很少,有自殺的力氣。”
“......”
拉文拔起燈柱。“現在你自不自殺都沒用了。”
“就是破了陣,那惡魔也會殺滿24小時,才被驅逐。”
“那至少,選個好的結果,去找刀。”歌蘭蒂斯緩緩的說着。
拉文:“……”
“你以爲我的騎士,那個惡魔。”
“他是在爲誰而戰?無辜的城民?有罪的我?”
“不,他是爲你啊!!!!”
拉文說罷便轉過身體。
拉開浴袍抽出五六根雪茄,藉着左眼火星點燃一同塞在嘴裡。
他在竭盡全力地恢復靈力,還不夠。
凝結手勢一揮,數道湛藍色的法陣憑空出現,能快一分是一分。
......
“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拉文睜眼嘆氣,摘下雪茄。
“該死!我的騎士真的就是個混蛋惡魔!!”
“他在爲你而戰!!因爲他生前曾深深的愛上了一個無法觸碰,無法靠近,名叫賽利亞的女孩!!!他守護了她八年!八年!!!你跟那個賽利亞長得一模一樣!”
“而歌蘭蒂斯,是他再也無法相見的啓蒙導師的名字!他走不出過去!他知道你不是她,也不是她!但是他想保護你!!這個惡魔想讓你好好的!所以他在這拔劍而戰!!!”
“別煩我!我越早加入戰場,他生還機率越大!!”
一番怒吼,拉文緩了口氣。
盤坐在地閉目養神。
周身湛藍色的法陣又多了幾道,不停地來回環繞着,左眼也同時滲入不少白煙,他在盡力的回覆着靈力,面目猙獰。
......
主席臺上的衆人心頭頓時停格了半晌,皆是無言。
歌蘭蒂斯面色複雜的擡起右手。
這是那個人渣惡魔親手揉捏的地方,尤記得他的前額溫暖異常,跟人類似乎別無二致。
真的很諷刺。
同爲人類的埃西亞高層爲了自身利益,出臺數條法令,將這座城市鑄造成了最溫暖的惡魔港灣。
而爲了他們性命而奮戰的,則是一名惡魔接觸者,跟他的惡魔騎士。
擡頭望向天空,沒有一顆星星。
但是黑夜再黑,也不代表星星都不存在了。
這個惡魔會不會就是,被黑夜包裹住的星星。
身處黑暗,綻放着人性的光明。
……
大戰持續了一夜。
拉文不停的恢復靈力參加戰鬥,周而復始。
也算是給凱隱留下了迂迴喘氣的時間。
他們全身心的戰鬥,拉文每每回復完靈力,就會用法陣增幅音量,朝着其他城區大喊快逃。
就想着這城的城民撤離完畢,也好放手一搏。可是惡魔並不焦慮。
在拉文第八次回鬥獸場回覆靈力的時候,天亮了。
他抽空看了下其他城區。
初臨的朝陽清澈的印現了大片房屋,那羣人仍然沒有撤退,反倒在屋頂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機械造物,不停地對準着戰場。
倒塌的鬥獸場巨牆,遮不住15名血引的目光,16人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而凱隱仍在一刻不停的戰鬥着。
他幾乎被生生的轟炸了一夜,現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惡魔身上。
歌莉婭他們都開始心疼,這個一夜無用功的持劍惡魔。
那失去知覺的右手,早已折斷的光翼,以及渾身上下流淌着的紫黑色鮮血。
而戰甲的破損處跟翻疊的血肉,已經徹底粘合在一起,完全分不出彼此。
他們親眼看着這一夜的所有煙花,從誕生到綻放。
......
拉文的法陣維持不住了……
“明明叫他們快跑了,爲什麼還要圍觀?”
“啊哈哈,啊????”
“是不是看到惡魔自相殘殺,覺得很有趣,走了就會錯過什麼?”
拉文的右眼滿是猩紅的血絲,語調都變了音,一臉不堪地訴說着。
他渾身魔氣的指着其他城區的人們。
他抱着自己騎士暴走,殺掉自己四處作惡的最壞想法。
過來抵抗惡魔……
現在他真的覺得很不值得。
媽的……
15人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面容恐怖的男人。
這個提根燈柱,就能正面硬悍惡魔的男人。
但並不抗拒,也不厭惡。
拉文不知道爲什麼,要跟他們說這些話。
或許因爲是這十五人,是這塊土地唯一能溝通的存在。
他抹掉右眼不相干的東西,激活了增幅法陣。
這一次,他朝準了凱隱。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着。
“回頭!”
他願意當個惡人。
凱隱深信不疑,持劍回首。
他,愣住了。
身後不遠處的房屋上。
有通體肥胖穿着睡衣的男人笑嘻嘻的指指點點。
一臉正裝的刻薄女士,對着一臺類似攝像機的金屬造物,語速極快的吞吐着某些話語。
嘴脣翻動間的速度,彷彿要甩飛一般。
其他人,很多。
都面目含笑,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看着戰場。
有剛起牀頂着五顏六色的頭髮,一臉不爽的比中指的男人。
有小桌搬上天台,七橫八豎癱倒的醉鬼。
果殼酒瓶顯得格外刺眼。
他這一夜擋下了無數的法球。
別無二致的一道從他身側飛過,他失去了阻擋的力氣。
慘呼慘叫罵罵咧咧,他選擇性忽略。
凱隱艱難的轉過身。
一眼一眼,一幀一幀。
繞了整整一圈。
包圍這個城區的其他城區的人們一個沒少,全在天台。
無數睡衣,中指,酒瓶,笑臉,對他雙眼的傷害,勝過太陽。
那麼多句“快逃。”
都當耳旁風嗎。
那就不救了。
......
惡魔連發七八道法球,發現對面的這個同類不擋了。
沒力氣了?
他斯文的抹抹嘴角慢慢行進。
走進,他發現自己的同胞,雙眼淌血。
跟人類別無二致,猩紅滾熱的鮮血。
真是愈發誘人了呢。
他餓了……
......
凱隱笑了,他提起劍。
濃煙般的魔氣以他爲原點,無差別地轟擊着周身的一切。
一劍,他切開了整個西城區。
“我是亞托克斯。”
兩劍,他平斬了西南方向上千所房屋。
“我是世界的終結者。”
濃烈的颶風,隨着劍氣沖刷着城裡的一切,凱隱的面容愈發的殘忍。
第三劍,他切開了惡魔的胸骨。
“我不是與你爲敵。”
他一腳踩下。
“我是與整個世界爲敵。”
他切下了惡魔的手臂。
......
凱隱蹲下舔舔嘴脣,腳邊的胸骨如泉涌般,‘急切’‘恐慌’地滲出了無數的鮮血。
他彷彿是故意壓低了聲音。
聲響卻依舊震懾全城。
“我這副被詛咒的軀體,正在歌唱。”
“你的死亡,是我的歌聲。”
“我將用鮮血的海洋,淹沒他們。”
“邁向復仇,淹沒那個世界。”
“曾經的我,求死不得。”
“而如今,賜死不謝。”
巨劍橫落,‘不死’的惡魔被賜死了。
凱隱一步一步的朝鬥獸場走來。
沒有觀衆,沒有野獸。
他提着惡魔的頭顱,在歌蘭蒂斯面前單膝跪下。
“神思者爲你而戰,賽利亞小姐。”
......
又是一次的單膝跪地,惡魔劍士開始解體。
猙獰的鎧甲巨劍隨處滑落化成原型。
半空中恢復人形的凱隱,無意識墜落到地上。
一頂完好無損的巫師帽,蝴蝶般輕靈搖拽飄落。
歌蘭蒂斯接住,沉默不語。
義務制教育,有那麼一份教材專門介紹惡魔,扉頁上的小傳記,往往是學生們最感興趣的故事。
一則人氣最高的小傳記曾這樣寫道。
“萬年前魔界鼎盛,恰逢人族位面守護者未留傳承便意外身亡。”
“人人惶恐之時,魔界卻毫無動靜。”
“數年之後魔界之主‘神思者’亞托克斯被刺,魔族內亂爆發。”
“人族趁勢頑強據守絕望要塞,生生撐住一百五十餘年,直到新的位面守護者誕生,才迎來久違的和平。”
有人說他被守護者打傷,硬撐幾年撒手人寰。
也有人說他被隱世神刺下毒暗殺。
還有人說他被自己子嗣謀殺篡位。
歌蘭蒂斯撇撇嘴。“他是愛上了個人類女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