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正均勻地鋪落着,天空並不昏沉,彷彿下一秒就會天晴。
這點小雨,打傘略陰柔,不打傘吧,肆無忌憚的小水滴真有幾分涼意。
頭鐵的兩人騎豬前行,死死認定着自己兩個小時前的想法,再過幾分鐘就停了。
豬對這點雨倒是沒所謂,就着雨露嚼着路邊野草好不自在。
“你說我們是不是,就應該在那間酒肆蹲着,而不是大笑三聲,並肩入雨幕?這然這樣子是會帥氣一點。但......”
“閉嘴!”凱隱狠狠的抹了一把臉。
“沒酒沒菜沒座位,還沒有能容下喬治的雨棚,你蹲那合適嗎?”
“雨打溼傷口太刺激啊......”拉文往嘴裡丟了一顆漿果,水潤異常。
“我發誓,馬上就停了。”凱隱臉不紅心不跳的續說着。
“......”
兩人鬥嘴間,喬治不緊不慢的邊走邊吃。
前方路障擋着他豬牙了,他很機智的從路邊歪頭側行。
凱隱拉文並沒有在意,因爲這頭通人性的豬,在之前的路障上都是這麼過的。
“亢!”豬蹄卡排水渠了。
拉文拍拍豬頭準備下來幫忙,喬治猛的搖頭,豬牙揮舞着折碎不少灌木青藤。
他笑了笑。“好吧你自己來。”
後面凱隱見狀,徑直躺下直視着上天的眼淚。
就很奇怪,一滴都不落他眼裡,他饒有興趣的等待,到底是那滴幸運雨水......
“臥槽!”
喬治用力過猛,直接整頭豬都拔飛起來,拉文死死抱着豬頭,而平躺的凱隱,直接越過樹丫飛了出去。
這可是山路啊。
凱隱看着眼前70度的嫩綠斜坡,眼角都溼潤了。
他一定神,在空中穩住身形。
而身後胖大的喬治,扛着拉文以萬夫莫敵之姿滾了出來。
豬頭猛撞!
一人一屍一豬就這麼滾成一團,咚咚咚地朝下團進着。
凱隱:“救...”
滾滾滾滾滾......
拉文:“命...”
滾滾滾滾滾......
喬治:“憨憨...”
足足數十秒連接不斷的滾動,法陣構成,抿息爆種都做不到。
三團暴風輪,就這麼直直撞在山腰路碑上,統統彈向空中。
體積較大的喬治至今沒有緩過神,在空中他那胖大的身軀還在習慣性的空轉着。
一種詭異的巧合,讓他分毫不差地用着左右豬牙岔岔,近乎完美再次卡上兩人脖頸!
“惹......”拉文凱隱同時伸長了舌頭,眼眶暴漲。
凱隱心火暴起,周身魔焰被自動激發,開始本能的護佑自身,朝前噴射。
而拉文,他開始想念着波瀾城的甜吟花。
凜冬將至,也該開放了吧。
一種徹底無所謂的心態,看破人生的觀念油然而生。
念隨心動,他仰望着天空,想要安穩的躺在大地上。
沒有咒語沒有手印,他身前憑空出現層層疊疊的光潔法陣,有條不紊的爆碎着。
很完美的一左一右,法陣爆破加魔焰噴射,異常巧合地同時迸發。
鬼人豬螺旋槳你怕了嗎。
......
等到醒來,凱隱的腦袋還有點沒緩過神。
周圍滿是碎石鐘乳,擡頭看看他差點要了自己老命,脖子像是沒有了一般直接向後倒去。
他躺在地上慢慢回神,回想着之前的過往,似乎只有風的喧囂,氣的旋轉。
他都開始想念大學校園裡的櫻花了。
那頭該死的豬……
自己差點真的英靈化了。
拉文跟豬暫時沒看到,只知道這是個有鐘乳石的巖洞。
正上方是一條硬生生被魔焰法陣,交互切割出來長近20米的大洞。
休息休息......正好躲雨。
他無神的四處看着。“但願沒有蠑螈之類的東西。”
他討厭黏糊糊的生物,甚是害怕。
良久,他起身輕揉後頸。
腳邊是一根細長白潤的桿狀物,像象牙一般。
嗯?
凱隱走兩步回頭,這東西怎麼這麼嗯?
他扒開碎石,一腳踢開剛剛躺下的石盤。
下面正是一張討好的豬臉。
凱隱:“......”
拉起豬頭猛地一拽,它是起來了。
下面一塊10餘米長2米見寬的裂痕,這清晰的說明了拉文的去向。
凱隱揪着兩隻豬前蹄,喬治不明所以,用一雙極其閃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下去一趟,找人,你下不來,上去吃草,等我們。”說罷也沒管豬聽沒聽懂,反手一掄!
“憨!憨憨...”
“聽了不知多少次,這個豬叫還是很讓人不爽啊!!”凱隱拍拍手,面目猙獰地說着。
“憨憨!”
飛出巖洞的喬治用一種極其悽慘,甚是悲涼的語調,咬字精準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
凱隱咬牙切齒。“真的很火大!惹。”
他噴出一口魔焰,轉身跳入裂縫。
......
這是一塊地底難得的大塊乾燥巖體,一眼望去便窺了全境。
下方一灘淺水無處滲透,就這麼一直‘死’在這。
上方,拉文完好無恙,正蹲在一塊巨型圓石前不言不語。
“歪!”
“拉文?”
“聽到回我聲?”
“拉文...”
凱隱手上不自覺的纏上魔焰。
拉文附近的綠光苔蘚彷彿晃動了一下,該死,凱隱周身魔焰暴漲猛地衝了上來。
忽然的,拉文側耳閃過一道白光,輕輕拂動。
凱隱連忙收勢,沒收住力一頭撞在大圓石上。
連綿不絕的迴響汩汩蕩蕩。
拉文還是那番模樣,如佛般不悲不喜。
“該死。”
“一個人獨處都敢通靈。”凱隱揉揉鼻樑,一臉氣憤的坐在拉文身側。
拉文的腦海,慢慢渡着巨石的一生。
......
“卡羅爾,你叫卡羅爾。”神父鄭重的舉起了懷中的嬰兒。
周圍模糊不清的人們歡呼着。
......
我們把這裡稱作無夢境,一個堪比天堂的世外桃源。
可我16年來看到的,只有衣衫襤褸的人們,永遠供應不足的清水,食物,乾柴。
......
我翻過那片從未踏足過的遠方山巒。
一個花兒一樣美的女孩找到了我,她身上香氣濃郁,長髮脖頸長裙短靴,都乾淨讓我感到美好。
她像一個天使一樣,她給我治傷,給我換上新衣服,沒有麻繩扭曲固定,貼心保暖的新衣服。
她告訴我她是來拯救世人的,我急忙打斷她,救我們,我們苦困我們潦倒。
我跪拜着這個天使,她應允了。
她帶上一隊威武氣派的鐵人們,敲開了無夢境的大門。
我欣喜的跑去神父一側,跟他炫耀着自己的新衣服,梳理整齊的長髮,我們都可以吃飽喝足。
因爲我遇到了天使。
神父摸摸我的頭髮,溫和的笑了。
......
我們一起去了聖城,神父累了,他沒下車。
我驚於這氣派的城門很是失禮,回過頭,神父依然在溫和的笑着。
......
卸甲重喘,神的敵人真多啊。
......
你要試試這個嗎?
我逗着身側的小女孩,拔出一塊鬆膏糖。
......
我一點一點的遺蛻過去,接受新的事物。
神之敵如風如火,不可懈怠。
我見到了神,他很溫和,像神父一樣。
爲神而戰,吾之所責!
......
“卡羅爾,你認識嗎?”拉文張開眼眸輕緩的問着,通靈後的虛弱顯然馬上沒有消除。
“你纔是這世界的原住民好吧。”凱隱一臉淡然地攤攤手。
“這個石頭裡的人叫卡羅爾,經過我數十次的感知判定,他屬於一萬三千年前的魔裔英靈。”拉文揉揉太陽穴。
“但是他的記憶裡,他直至戰死,都還是人形。”
“而在還是爲了保護子民與信仰而戰的高階騎士。”
“他所經歷的軍隊番號,地名,戰爭歷史略記,跟這個世界的歷史完全對不上號。”
拉文撐着石塊站起身。“要麼他被不可知名的存在徹底抹除,要麼它來自另一個世界。”
“魔界的人類騎士?”凱隱笑笑。
“說不定真是呢。”拉文回頭。
“你倆死的時間差不多啊,真不認識?”
“什麼叫差不多?我死於一萬三千年前?你在哪知道的。”凱隱一陣腦殼疼。
“一萬三千年前的魔界之主,叫亞托克斯,名號神思者。”
“......”
“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你信嗎?”
“你猜我信不信。”
凱隱腦殼更疼了,趕忙轉移話題。
“那麼這個死後就是惡魔英靈的人類騎士,他所在的世界跟這個世界有什麼共同點嗎?”
“有。”
“說說,都說清楚。”
“就一個共同點,聖心會。”
凱隱摸摸下巴,又回想起高叢城的那次隔人爆扣,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他的執念是什麼。”凱隱忽然想到。
“驅逐。”拉文一臉肅穆的說着。
“他已經忘了自己要驅逐什麼,記憶中還是本能的舉盾阻擋,從不後退。”
“......”
“一般沒有頭緒的執念,我們會帶着他去看遍世間,說不定在某處路過的雨巷,或者深夜橘黃孤零的燈火,正是他記憶中似曾相識的地方。”
“只要鬆上一口氣,他就可以化開執念解脫不存於世,悄悄離開我。”
“你這個‘同類’幫他做個決定?”
“......”
“帶上吧,解脫了也好。”
拉文的右手質變成琉璃般的物質,輕撫石塊,來回抹動。
不多時,一張半透明的堅毅人臉,緩緩脫離石塊。
他拿着完整的靈體,朝心臟緩緩推進着,輕柔緩意。
完畢,凱隱怔怔的看着拉文的左胸,喃喃道。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阿彌陀丸的櫻花武士?”
拉文皺眉。“你又發病了?”
“吐槽而已,不吐不舒服。”凱隱擺擺手,轉身擡頭尋找着剛剛下來的縫隙。
......
“有點刺激。”拉文忽然輕捂着胸口,強硬的笑着。
“你怎麼了。”凱隱關心了一下。
雙手燃起魔焰,下意識的瞄了下石塊。
“這個英靈的執念不是單一的,是多個英靈共有的執念。”
“講人話。”凱隱跳上石塊。
頗有一種一言不合碎石泄憤的既視感。
“一個戰死數十萬人的戰場,機緣巧合的話,估計會誕生五個以上執念最堅定的英靈。”
“他們可能是想披上榮耀戰甲,想回家,想結婚,想喝媽媽煮的湯。”
“每個人在乎的都不一樣。”
“而這個卡羅爾,他的執念跨越了一萬三千年,我得到他的同時,感應到了這個世界其他地方被埋葬的上百具屍體。”
“他們曾一起戰鬥過,毋庸置疑的堅定,想要‘驅逐’某個‘存在’。”
“換算一番這場上千萬人蔘戰的戰爭,真的存在。”
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