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我們還是有一些線索。”昂熱眉頭微皺,蒼老而又健碩的手掌在桃心木桌上划動了幾下。
隨着他的划動,一個新的全息投影生成了,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青年,幾乎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放在大街上也不會引人矚目。
“學院冰窖的失竊,還有三峽水庫摩尼亞赫號的失蹤,我們並沒有找到相關的線索,但是在三個月前,在中國沿海其實發生了一起類似的事件。”
“當時學院的教授古德里安帶隊去中國面試一個高血統的學生路明非,可是在面試過後,他們四個人都失蹤了,包括那個學生路明非也一起失蹤了。”
“失蹤的五個人裡面,葉勝和亞紀是執行部的資深專員,本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他們兩個人去三峽參加夔門計劃的,他們也是執行部配合最默契的潛水搭檔。”
“而在這些人失蹤的當天,這個叫做祝林的人是現場最爲可疑的人,他是麗晶酒店當天出古德里安等人之外的唯一一個遊客,不僅如此,他登記的是一個假身份,根本查不到任何蹤跡。”
“既然有線索,那你們還在等什麼,趕緊把這個人的相片發到各地的執行部,命令各地執行部專員尋找這個人。”弗羅斯特道。
“我們已經這麼做了,但目前還沒有找到這個人的其他線索,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昂熱沉聲道。
“這麼說來,還是沒有任何線索。”弗羅斯特冷笑:“十年前的格陵蘭冰海,現在的三峽夔門計劃,昂熱,你沒有一次取得讓我們滿意的成果,我代表校董會,懷疑你,懷疑你有沒有能力帶領學院的人戰勝龍王。”
麗莎搖鈴:“這不是今天討論的事情,我們要討論的是三峽事件。”
麗莎的家族是校董會裡面第二大的家族,對學院每年捐贈的資金也是僅次於加圖索家族的,同時她也是昂熱在校董會裡面最有力的支持者。
“三峽事件失敗的主要原因就是昂熱校長玩忽職守。”弗羅斯特圖窮匕見,看起來他對昂熱的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了。
弗羅斯特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抓起一份打印材料,沿着會議桌滑向麗莎:“這是我們收集的昂熱的資料,在過去的十年裡,學院的管理費用節節攀升,大量的金錢被浪費在奇怪的地方。比如我們的昂熱校長公佈了一個名字叫做‘自由一日’的狂歡節,這一天學生可以在校園裡面爲所欲爲,只要他們不造成熱身傷害。這個活動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兩大社團的真槍決戰,每年都耗費大量的鍊金子彈,還有高額的維修賬單。”
“學生們同意平時他們將遵守校規,不在學院內外以言靈戰鬥,慶春的荷爾蒙總是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的。”昂熱聳聳肩,“這對學院鉅額的開銷來說只是一小塊。”
“那麼你自己包機飛往世界各地旅行度假的費用也記在學院的賬單上,更是一小塊了。”弗羅斯特冷冷的說。
昂熱撓了撓花白的頭髮:“說實話這筆費用比自由一日的花費還要大不少...”
“昂熱校長在學院的人氣很高,甚至有一個擁戴你的社團,他們自稱‘熱隊’,在熱隊裡面的人看起來,校董會存在不存在無所謂,只要有昂熱校長這樣的精神領袖,滅絕龍族不在話下。”
“這個就是謬讚了。”昂熱貌似謙遜的說道,不過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並不是這麼想的。
“執行部的手法也越來越囂張,或者你會說他們很勇敢,他們看起來像是爲了屠龍的偉大事業可以犧牲全人類的暴徒。我們英勇的年輕人揮舞着裝備部改造的武器周遊世界,好像是策馬行俠的西部牛仔,發現了特殊情況之後毫不猶豫的在大城市核心區開打,每年爲他們善後需要花費數千萬美元。”
“一切都是爲了我們偉大的事業。”
“還有每年學院舉辦的選美性質的‘學院之星’大賽,昂熱校長親自擔當評委和年輕美貌的新生翩翩起舞,每天晚上學院都有名目繁多的party,學生們泳池充滿了肥皂泡,穿着泳衣跳進去跳拉丁舞,學院內部網絡風氣自由...居然還有人能夠把院系主任的初戀女友都八卦出來。”弗羅斯特挑眉:“這也是爲了我們偉大的事業?”
所有人都沉默了,校董們傳看着那份材料,內容詳實,證據確鑿,看起來校長領導下的學員確實自由奔放,或者也可以說羣魔亂舞。
想要爲他推脫都很難找到言辭。
“你們該不會是想要炒掉我把。”昂熱冷笑起來。
麗莎搖鈴,這個時候她不得不出來聲援昂熱:“我想我們可以終止這個話題了,和屠龍這個偉大事業比起來,這些都是小節,我們不必在小節上浪費時間,校董會不是爭執的地方,諸位能夠想象嗎,在我們還被稱作是‘秘黨’的時代,長老們會爲了每年多花幾萬個金幣而吵架嗎。”
弗羅斯特搖鈴:“我並不想要炒掉什麼人,只是希望昂熱收斂一點,不要再把學院當做他的私產。”
“昂熱,我們非常讚賞你的能力,還有你在屠龍事業上的努力,但是你要清楚,卡塞爾學院並不屬於你,而屬於校董會,你是校董會,也就是我們推選出來管理那個產業的人,或者說,你是我們的職業經理人。”
“那你想要我怎麼樣呢!”昂熱攤了攤手,露出一副流氓作態,或者說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
“屠龍計劃必須事先告訴我們,而且要經過我們的同意。”弗羅斯特說道。
“這不可能。”昂熱聳聳肩:“屠龍事項必須由我決定,這事沒得談。”
校董們都震驚了,在他們印象中,昂熱雖然有時候比較跳脫,但還算是一個紳士,這麼光棍的話從校長嘴裡面說出來,不由得讓人疑惑他是不是昏了頭。
捻着佛珠的老人皺眉,搖鈴:“昂熱,你這是不把校董會放在眼裡。”
麗莎搖鈴:“我們可以停止討論這件事情了,屠龍事項由誰來決定並不在今天的議事日程上。”
少女回頭和身後的管家對了對眼神,搖鈴:“我認爲有必要提醒昂熱校長,校董會纔是學院的最高權威,屠龍這項偉大的事業,校董會也應該有插手的權利。”
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左看右看,搖鈴:“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弗羅斯特搖鈴:“這已經不是和氣的問題了,越權,這是越權。”
會議桌上的空氣忽然火爆的像是要燃燒起來,每個人都試圖說話,每個人都在搖鈴,清脆的鈴聲混合在一起,透出震耳的,不安的躁動,校董們不約而同的起身,分爲兩派爭執起來,包括我們的副校長也在聲援昂熱。
忽然間,一個更加暴躁的鈴聲把所有人的聲音都吞沒了,暴躁中透着十足的不耐煩和兇狠。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搖鈴的人,昂熱。這個老傢伙伸手把周圍幾個銅鈴都搶到了手裡,舉過頭頂一陣猛搖,看造型有點像是《封神榜》裡那個使落魂鐘的什麼邪派人物。
昂熱把手裡的幾個銅鈴都扔在桌面上,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吐氣:“好了,我覺得這個議題不會有結論,可以終止了,你們不可能炒掉我,因爲你們找不到能夠替代我的人。”
沉默許久之後,校董們各自落座。昂熱說中了他們心裡最大的隱疾,無論是支持派和反對派都不得不承認,卡塞爾建校百餘年來,不曾出現過一個能夠取代昂熱地位的人。
這不僅僅是因爲昂熱本身的實力,還因爲在昂熱的背後,還有強力支持他的院系主任們,那些都是混血種中的精英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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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黑,小教堂的鐘樓更黑,昂熱和守夜人坐在沙發上,一口口的喝酒,兩個人很久都不說話,白天的校董會會議,讓兩個年齡都超過130歲的老傢伙都感覺到一股壓力。
這壓力並不來源於龍族,而來源於他們的背後。
每個人都有那麼幾個損友,約你見面老是在那種衛生條件很可疑的地方,喝着廉價的啤酒,吃着爛糟糟的海鮮,可你還是犯賤一樣的去了,不管那是個什麼地方。
昂熱和守夜人就是這樣一對損友,也只有在這裡,昂熱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而不需要去擔心什麼。
良久,昂熱才嘆氣道:“萊昂納多,對今天校董會上的事情,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你做的那麼囂張,是我也看你不順眼了,更何況是弗羅斯特那個像鬥牛一樣的傢伙。”守夜人哼哼唧唧。
“不,這跟我行事風格沒有半點關係,只要我一天不對加圖索家族馴服,那他們就不會放過我,這就是政治家的本性。”昂熱道。
“是啊,政治家,校董會裡面的人都是政治家,政治家總是把戰爭看做是爭權奪利的手段,卻不清楚那本質上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