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下水道里傳出老鼠的吱吱聲,一個消瘦的身影站在下水道橫杆上,一隻手緊握橫杆,另一隻手中剛剛抓住了一隻小貓一樣肥大的老鼠,那東西在艾蒙巴克的頭頂叫喚了一整天,以至於他忍不住爬上去抓住它,他用牙齒一點點把它的毛啃掉,露出裡面鮮紅的皮肉。
他的雙眼佈滿血絲,已經餓了好幾天,在這漆黑的下水道中,老鼠是唯一的活物,他對準老鼠的皮一口咬下,鮮血滋滋地噴涌而出,濺出了下水道入口。
若不是夜晚,從下水道經過的人肯定會被突然濺出的鮮血嚇到。
突然,頭上的井蓋發生了移動。
艾蒙巴克差點嚇得掉下去,但當井蓋被移開時,他看見了一張見過的臉。
此時,艾蒙巴克滿嘴鮮血,雙眼暗沉,他低下頭去,不肯放掉手中的老鼠,一點一點向下爬去。
那人也順着橫杆爬下,最後跳在地面上,動作連貫而敏捷。
“我的東西呢?”那人問道。
艾蒙巴克指了指牀底下。
那人有些懊惱,擔心着什麼似的。
他連忙從牀底下拖出一個麻袋,伸手過去摸了一陣子,找了個地方,把臉貼了上去,聽了一會兒後,他站起來,從褲兜裡掏出一摞子錢,放到艾蒙巴克的牀上說:“這是你的酬金。”
艾蒙巴克泛白的瞳孔波瀾不驚,待到男人離開後,他慢慢坐下,撿起那些錢,數了數,把它們放在口袋裡,把手中的老鼠扔進水溝裡。
夜色深重,無人的街道上,走過一個穿着黑色披風,戴着高帽子的人,那人揹着大大的麻袋,經過南市區的工廠,來到一個廢棄的醫院裡。
傳說中鬧鬼的醫院,從來無人踏足,院門上佈滿爬山虎,庭院裡雜草叢生,枯死的樹木隨着寒風搖擺,像幽靈在招手。
外牆上長滿黑色黴菌的住院大樓,在夜幕中顯得格外陰森。
進入住院大樓之後,黑衣男子來到破舊的前臺,在抽屜裡翻了一遭,拿出幾張住院登記表,還有一些生鏽的剪子和鋼筆,把這些東西扔到一邊,黑衣男子撿起地上的麻袋,往樓上走去。
住院樓一共有六層,走到第三層時,男子轉了個彎,來到了盡頭的一間病房中。
這是一間普通的病房,裡面只有兩張病牀,沒有被褥,但每張牀各有一個枕頭,其中一個枕頭上有一片乾涸的血跡。
男子把麻袋放到地上,打開,裡面是一個女孩。
女孩雙眼緊閉,處於昏迷狀態,男子探了探她的鼻息後,用捆麻袋的繩子困住女孩的雙手,把另一頭綁在病牀上然後脫下披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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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鬱的綠色植物覆蓋了一棟三層高的白色別墅,窗戶裡淡黃色燈光看上去溫暖祥和。
凱特琳很少回家,她把車子停下後,站在院外看了一會兒,確定了父親又沒回家後,有些失落的推開了門。
別墅一層的燈光昏暗,屋子裡十分安靜,凱特琳換了鞋,上到樓梯轉角處時,上面突然傳來一聲門響,接着是母親的聲音:“誰回來了?”
“我!”凱特琳回答着,快步走上樓去。
母親迎了出來,喜出望外,抓住凱特琳的手,把她牽進屋。
“警察局工作太忙,怎麼有時間回來呢?”
母親的房間燈光很暗,她一向不喜歡太亮,昏暗的環境讓她舒心。
“今天休息。”凱特琳笑笑說。
母親替她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把牀頭的讀物收起來,笑吟吟地看着她:“餓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不餓。”凱特琳回答着,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媽,我爸回來過嗎?”
“沒有,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
看到母親的雙眼黯淡下來,凱特琳立刻安慰道:“爸爸快退休了,很快就能回家來了。”
“是啊……”母親說:“只是這臨退休時又出了這麼一樁岔子,讓你爸怎麼能安心。”
“您聽說了什麼嗎?”
母親點點頭說:“我聽你爸爸說,這案子像是牽扯到祖安的樣子。”
凱特琳連忙問:“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過想讓你收手,**已經派人在調查了,你就沒有必要再做無謂的努力,以免發生什麼……”說到這裡,母親的目光躲閃,不再往下說了。
凱特琳說:“我知道了。”
看出了女兒一臉不痛快,母親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這孩子的性格太倔強,她是瞭解的。
凱特琳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間,留下母親的嘆息聲。
母親知道,凡是凱特琳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
她來到窗前,看見女兒房間的燈光亮起,心裡漸漸平靜下來,腦子裡一下子冒出了女兒小時候的畫面,一直到她長大,回憶一幕幕襲來,其中讓她一度操碎了心的,是那件事。
那年凱特琳十七歲,在警校生活的第二年,生活似乎出現了一些小小的變化,每天回家時,她都會捧着一束鮮花,父母問起來,她就說是同學送的。
的確是同學送的,在學校期間凱特琳每天收到的鮮花和信件可以用一輛卡車來運送,但是一回家,她就會把這些花剪下來,曬乾,放在一本筆記本中。
在一次去德瑪西亞的集訓中,凱特琳弄丟了自己的衣服,連同身上的祖父的警徽一起丟了,父親把她揍了一頓,爲此,她也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關就是一個星期。
當凱特琳在房間裡做好了一本充滿花香的筆記本,回到學校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個男生走了。
聽說是因爲集訓中表現良好,被一個將軍要走,去了戰爭學院。
凱特琳不知道戰爭學院在哪裡,當她懷裡抱着筆記本,站在他們班門口,聽見一個同學告訴她的消息後,她哭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學校裡的男生們不再追求凱特琳,他們見到她就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有一次,凱特琳從自己班同學的口中聽到,他們是這樣說的:
她爲什麼會喜歡一個神經病?
聽說,他那天晚上的確是救了一個夢遊走到懸崖邊的同學,但不是因爲他而掉下去,而是自己跳下去的。
利用這次機會跳下懸崖,得到了學校領導的認可,大家都說他是個卑鄙的瘋子。
誰也不知道凱特琳救了他,如果被水沖走的話,他一定是凶多吉少。
爲了救他而弄丟了祖父的警徽,就像弄丟了祖父一樣,一想到這裡,凱特琳回家以後嚎啕大哭。她不想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是這樣的,也不想承受家人的責備,在重重壓力下,她不去上學了。
在一個月裡,父母無論如何勸說,凱特琳都不肯從房間出來,她把筆記本燒了,爲此還引起一場火災。
火災過後,她隨着父親搬到了現在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