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周圍燈光昏暗,他不清楚這是哪裡,自己好像躺在一張牀上,可他覺得手腳沉甸甸的,像是戴着鐐銬。
唯獨他的右手可以活動,但當韓蒼把右胳膊舉起來時,發現右手已經沒了,傷口用紗布緊緊包紮着。
韓蒼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放下了胳膊,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回想起自己最後記得的那一幕,他被卡特琳娜斬斷了右手,他其實本可以避免的,但卻眼睜睜看着這種事情發生,他心中充滿了懊悔,與憤怒。
很快,他聽見了腳步聲,是從上面傳來的,似乎自己所待的這個地方是間地下室,有人順着樓梯走了下來。
她人還未露臉,那頭絢麗的紅髮已經率先映入眼簾——是卡特琳娜。
韓蒼心底升起一股怒火,他的左眼情不自禁地變成了猩紅色,即便手腳都被鐐銬禁錮,他仍然有辦法殺掉這個女人!
“我感覺到了你的憤怒,但這無濟於事。”卡特琳娜突然說道,她走了過來,站在牀尾,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盯着韓蒼。
沉默了一會兒,卡特琳娜俯下身子,搖動搖桿,把牀頭升起來,然後她雙手搭在牀尾的兩側,凝視着韓蒼的眼睛,說:“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告訴我,到底有多少德瑪西亞的軍隊在邊境上集結?”
韓蒼默默地盯着卡特琳娜,這個美麗而致命的女人,比他之前對付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可怕,甚至遠遠超過她的妹妹卡西奧佩婭。
蛇女的陰險狡詐是可以預見的,但卡特琳娜,她身上有着軍人的嚴苛與刺客的信條,同時還有作爲將軍女兒的那份驕傲與榮譽,她是個強悍的女人,韓蒼只能這樣形容。
韓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兩個字:“全部。”
卡特琳娜聽了之後不動聲色,沉吟了一下,又問:“有多少像你這樣的人混入了諾克薩斯?”
沉默了片刻,韓蒼緩緩吐出三個字:“只有我。”
卡特琳娜咬了咬嘴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盯着韓蒼看了看,深知從他嘴裡根本問不出什麼情報,但又很不甘心。
隨後,她不屑地笑了一聲,直起腰版,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看也該把你移交給最高指揮部了。”
她轉身準備走了,但就在這個時候,韓蒼突然開口:“你真的要打這場仗麼?爲了斯維因?”
卡特琳娜停下腳步,冷冷地說:“爲了我自己,爲了諾克薩斯。”
韓蒼嗤笑了一聲,調侃道:“你就這麼想要當一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麼?如此精忠報國,我還以爲將軍的女兒會是個任性的大小姐呢。”
卡特琳娜背對着韓蒼,聽了這段話,她情不自禁地笑了:“那恐怕是你們德瑪西亞的大小姐吧?”
她忽然回過頭來,在紅色的髮絲間,那一雙湖水般碧綠的眼眸,冷冷地盯着韓蒼,說:
“永遠不要質疑我的忠誠,你不會了解我爲之忍受的一切。”
說罷,她轉身走了,地下室裡重歸沉寂,韓蒼默默地坐在牀上,陷入了沉思:他腦海中不斷重複着剛纔的那句話,回想起卡特琳娜講話時的態度,她的神情,爲何看上去竟有一絲悲涼?
很快,樓梯上又傳來腳步聲,這次不止一個人,有五六個警衛員走了下來,還有一名身披血紅色披風的男子——泰隆。
“該出發了。”泰隆冷冷地說了一句。
緊接着警衛員們走上來,不等韓蒼開口,他的腦袋就被套上了麻袋。
十幾分鍾後,韓蒼被秘密送出了杜-克卡奧的官邸,坐上一輛馬車,穿過大半個城區,被押送到了一間神秘的監獄。
之所以神秘,是因爲韓蒼感覺到自己被吊了起來,然後緩緩向下降,彷彿是被丟進了一口枯井裡,最後繩子被剪斷,“撲通!”一聲,他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隨後的幾分鐘裡,韓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未動,過了片刻,他才掙扎地擡起左手,將套在頭上的麻袋摘掉,頓時鬆了口氣。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緩過來以後,開始朝四周觀察:
這裡一片漆黑,如同深淵一般,唯一的光亮是從頭頂上方照下來的,四處都是粗糙的石壁,而且範圍很大,韓蒼根本看不到對面的盡頭在哪裡,他陷入了絕望。
“法克...”韓蒼忍不住罵了一句,身體倚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緩緩坐了下來。
——
同一時間,遠在整個大陸的最西端,位於德瑪西亞的王城中,已經過了午夜,凱特琳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睡都不踏實,她又失眠了。
“唉...”凱特琳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抱着枕頭,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思念。
自從韓蒼出發前往諾克薩斯,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然而除了前線軍隊的消息,關於潛入工作的進展情況,卻遲遲沒有發回任何消息。
凱特琳深感不安,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韓蒼,有好幾次她都想要偷偷跟着去,但到最後卻還是妥協了,她清楚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萬一自己暴[露了,不是反倒拖累他了麼?
於是在這種複雜而又矛盾的心情中,凱特琳度過了半個月魂不守舍的日子,直到今晚,她終於忍不住了,很莫名其妙的,她今晚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是不是預示着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凱特琳聽見角落裡傳來一絲動靜,好像是地板翹起的聲音,她的神經極其敏感,緊張地坐起來,問:“誰!”
起初沒有任何迴應,凱特琳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了,然而在房間的角落裡,隱約有什麼東西在晃動,像是一件斗篷——
凱特琳的眼瞳驟然收縮,她趕緊拉開牀頭櫃的抽屜,把手槍拿出來,剛要對準那個黑暗的角落,忽然有道人影出現在了她的牀前,一把將她的手腕扼住,凱特琳差一點就要扣動扳機了,耳邊卻響起樂芙蘭的聲音:
“噓!別出聲,是我!”樂芙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就站在凱特琳的眼前。
凱特琳的表情頓時凝固了,難以置信地說:“你...怎麼是你!?你不是被關押在王宮裡嗎?!”
樂芙蘭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你以爲就憑那些傢伙能關得住我麼?也就冕衛家族那個小妞兒有點能耐,不過想要困住我,她還差遠了。”
凱特琳微微一怔,緊張地說:“你跑出來幹嗎?你來找我幹嗎?”
樂芙蘭深深地嘆了口氣,她鬆開凱特琳的手,向後退了兩步,沉吟了一下,說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去諾克薩斯?”
凱特琳心裡咯噔一聲,她徹底愣住了,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
樂芙蘭接着又說:“我的意思是,我要去救韓蒼,你願不願意一起來?”
凱特琳一聽韓蒼,眼裡迅速劃過一抹驚詫,急忙問道:“救韓蒼?!怎麼回事?他到底怎麼了?”
樂芙蘭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地板上,神情凝重地說:“他們註定會失敗的,沒有人是斯維因的對手,沒有我的幫助,他們過不了斯維因那一關的。”
凱特琳愕然地張大了嘴巴,顯得又急又氣,“你...你怎麼不早點說!?”
樂芙蘭道:“我說了的,可我那時候受了重傷,根本行動不方便,等我好了我可以帶他們去,但是德瑪西亞人根本等不及,而且他們也不會信任我。”
凱特琳愣了愣,隨後警覺地說:“那你覺得我就會信任你了?你莫名其妙地要拉我去救韓蒼,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就算要去也是自己——”
“因爲我愛他!”樂芙蘭急切地說道,她的這句話徹底讓凱特琳啞口了。
毫無徵兆的,樂芙蘭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凱特琳不知道自己聽了是什麼滋味,她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就連心跳都停止了似的。
樂芙蘭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我承認,這羣德瑪西亞人的死活我一點都不關心,但我關心韓蒼,我在乎他,諾克薩斯也罷,德瑪西亞也罷,就算兩方打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跟我都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想要見到他,確保他的安全,難道你不是麼?”
凱特琳的心頭猛地一顫,自己的心思已經完全被這個女人看穿了,她把該說的都說了,連表白的話都被她講光了,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凱特琳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豈有此理,怎麼能把所有好事全讓她一個人佔了!
緊接着凱特琳一下子從牀上跳起來,“好!我跟你去,但事先講清楚,我本來就打算自己去找韓蒼,不是因爲你來拉我,我纔去的,你聽明白了嗎?”
樂芙蘭點點頭,但她仍然顯得很凝重,嚴肅地說:“我可沒把握對付得了斯維因,所以我們還需要再找一個幫手。”
凱特琳微微一怔,緊接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我知道該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