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了一天的章正平回到事務所,他並沒有回家,更願意在事務所過夜,對於那個空無一人的家,他並沒有任何的期望性。
司機老房已經回去,開了整整一天的車,即便是老房再怎麼精力旺盛,也被徹底的消耗殆盡。
坐在辦公桌前,章正平不停揉着太陽穴,回想着這些天所發生的,唯有他一人的事務所有幾分冷清,似是這些天動盪之後的沉澱,讓章正平一時有幾分難以適應這一種寂靜。
隨便翻弄着魏九所留下來的一些文件,在檔案袋之中,一封薄薄的信封突然滑落,章正平拿着這信封,臉上有幾分好奇,但等他看到信封上那潦草的幾字後,本來有些模糊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豁然起身,直奔出事務所。
夜已經到了深處,似是本該寧靜的時候,卻被一輛奔馳出去的奧迪A6徹底打破了平靜,開車的章正平一臉的激動,緊緊護着那一封他忽略的信,心中充滿了忐忑,有些責備自己爲什麼沒有仔細檢查魏九所留下的文件,如果這一封信之中有着決定性的東西,那麼無疑便被自己耽誤了。
這一切在眼前這麼一個局勢之中到底代表着什麼,老奸巨猾的章正平心中賊清楚的很,所以他現在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只能夠祈禱這信之中並不會有着什麼重大的信息。
懷着這種不安的心情一直殺到流浪者,章正平停下車子,也不理會他那凌亂的頭髮,快步走向流浪者,但是還沒有進門就被門口的保安隊長大力給攔下。
大力上上下下看着這個禿頂大叔,散亂的頭髮看起來就好似某些行爲藝術家,他皺着眉頭說道:“大叔,這幾天場子不營業,你還是改日再來吧。”
章正平攥了攥手中的信封,面對這人高馬大凶神惡煞的漢子,心中多多少少有幾分畏懼,但因爲這事情的嚴重性早已經超乎了他的相信,他放心心中的恐懼壯着膽子說道:“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我需要見李般若。”
“你又是誰?”大力一臉不善的說道,在這種動盪的關頭,舉止行爲有幾分怪異的章正平很值得人懷疑。
“我是九爺的代理律師,我現在手中有一封九爺給李般若的信,這一封信必須要李般若儘快看到,如果有什麼閃失,你能夠擔待的起?”章正平絲毫不退讓的說着,雖然就自己這小身板,就算是綁上三個也不是大力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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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看着這異乎尋常強硬的中年男人,他能夠感受到這個中年男人的身體都在顫抖着,這讓他心中也有些莫名相信了這個中年男人的話,或許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大力退後幾步說道:“你稍等,我發一條短信。”
章正平一臉緊張的點了點頭,已經開始忍不住來回涉步起來,就在大力發完這一條短信後,老四快步從流浪者走出,他一眼便注意到了章正平,這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但是眼神之中卻帶着幾分堅毅的中年男人,這便是此刻老四的第一印象。
最終老四擺了擺手,意識章正平跟他進去,章正平如獲大赦一般,快步跟着這個體格要比大力還有壯實一圈的男人走進流浪者。
老四就這樣把章正平帶着二樓那一張小酒桌前,正喝着悶酒的李般若見老四突然帶來一個生面孔,一臉的疑惑,陪着李般若喝悶酒的老五也稍稍移動幾分,似乎也在警戒着。
老四給章正平做了一個手勢,大體是送佛送到西的意思,章正平大體也認出了這個長相有些不入流的傢伙正是李般若,這讓他莫名的覺得有些可惜了李般若身上的西裝,但搖了搖頭甩掉那不切實際的想法,他開口直奔主題說道:“我是九爺的代理律師,這裡有一封九爺留給你的信。”
本來一臉不上心的李般若聽到這一句表情立馬變的凝重起來,他伸出了手,或許是因爲已經醉了他的原因,他的手在顫抖着。
章正平也沒有猶豫,小心翼翼的摸出那信封,在老四跟老五那虎視眈眈的目光下,遞到了李般若手中。
如此的輕盈,但是對於此刻的李般若來說,卻是格外的沉重,他看着信封上的一行字,那分明是魏九的字跡,他並沒有直接拆開,而是起身說道:“我單獨去看。”
老四跟老五相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倒是章正平心中仍然忐忑的要命,他對欲要離開的李般若說道:“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離開酒桌的李般若接過這種黑白名片,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後,微微點了點頭,看着章正平的眼神也少了幾分敵意,他收起名字,就這樣默默上了樓。
章正平在完成了他這遲到的使命後,也沒有多多逗留,悄悄離開,但是等他走出流浪者,在停車場上車後卻沒有着急離開,而是在車中點燃一根菸,緩緩的吸着,似乎在等待着,他知道這一夜自己又要無眠了。
李般若一直走到頂樓,孤身一人面對着西城這斑斕的夜色,輕輕拆開這一封信,之所以他沒有在樓下當着衆人的面去讀,不是因爲他不相信老四老五,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失態。
他不想再讓旁人看到他的軟弱了,一絲一毫都不願,換一句話來說,是他現在還沒有勇氣用淡然的表情來面對這一封信。
信封之中唯有一張薄薄的紙,上面是那個男人潦草的字跡,李般若小心翼翼的拿着,生怕這張紙髒了又或者皺了。
燈紅酒綠之下,他依稀可以看清那個男人的字跡,卻從未這般的淚流成河過。
般若,在你讀這一封信的時候,也許這一場風暴已經過去許久,原諒我最後選擇了這麼一條路,我這麼一個渾渾噩噩的人,最後唯獨清楚這麼一點,我最終所辜負的,便是你們這些被我引導進入這個江湖的孩子。
我太過卑鄙了,不留餘力的給予了你們野心,最後所做的卻只是讓你們目送着我離去,然後孤身面對這個炎涼的江湖。
......
曾經白城老爺子常嘟囔着那麼一句,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而我這麼一個已經掙夠了錢又能吃上一口飽飯的人,活着又是爲了什麼呢?
這往後的十年,我一直在思考着這麼一個問題,最終找到了那麼一個答案,一個人活到了頭,最後所追尋的,只不過讓自己的生,能夠有着那麼一絲一毫的意義,而不是簡簡單單的輕如鴻毛。
顯然,我最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所以般若,你不必爲我覺得可悲,也不必爲我覺得難過,對於我這麼一個作了一輩子孽的人來說,這也算是不算多麼遺憾的死法了。
至少我的死,打破了西城這十年的僵局,至少我的死,讓西城有了新的秩序,至少我的死,了結了這麼一段不着邊際的恩怨,只不過我的不知道自己下去後,該如何面對白城老爺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我最後一面都沒有捨得見的女人,不過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了。
他紅了眼,雖然這個男人只是敘敘道來,但是僅僅只是一個字眼,就足夠他沉淪,因爲他曾經無比堅信着那麼一點,那個男人的背影,便是他的一生。
般若,十年,時間像是潮水,送來我的一切,也帶走了我的一切。
而最後,卻又要我對這江湖,說上一句對不起,每當夜的深處,自己一個人在書房不停告訴着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全部都過去了,儘管所有人都覺得我是風光滿面,但唯有我清楚,自己的靈魂永遠都不會得到慰藉。
我得到這一切的時候發現我並不需要這一切,我所需要的不過是一盞燈,一聲溫柔,我終於明白,我得到的這一切,都必須要付出代價。
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失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所以不管怎樣,揭竿而起還是在流浪者繼續醉生夢死,你都需要明白,自己所需要,所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一個毫無靈魂的人在這一片縹緲之中,所能夠做的東西唯有迷失。
第一頁看到了結束,李般若深深吸了一口氣,點燃一根菸,用盡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煙霧,翻過這一張紙。
此刻李般若也不由疑惑的問着自己,他所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或許正是因爲心中還不能給予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所以他的臉上纔會露出那一種真真切切的無奈。
這個江湖不會讓你變的更強,只會讓你毫無底線的適應。
記住這一句話,所以永遠不要沉醉於這一個江湖,因爲這個江湖永遠不會記住一個人,只會把一個人改變的面目全非,然後那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需要用一生的虔誠才能夠釋然自己心中的罪惡,但這也僅僅只是對於幸運的人來說,大多人都不過是在追尋自己野心的時候,變成了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