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塔笑了,他似乎格外中意郭奇虎這毫無遮掩的陰暗,不禁說道:“嫉妒了?”
郭奇虎點了點頭,臉上毫無虛僞,但又讓人打心眼裡崇敬不起來,因爲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東西便是謊言,最殘酷的東西,那便是真心話。
“你認爲自己不是這個小妮子的對手?”王鐵塔瞧着表情陰沉的郭奇虎說道。
“還不到這個地步,我還吃的下來,但郭家的下一代人,能夠找出一個跟她相提並論的,很遺憾沒有,雖然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優秀了,但是在視野上,所相差的太多,我現在是終於明白,爲什麼李家會如此重用一個女人。”郭奇虎說着自己內心的陰暗想法,不過這麼一番後,這偌大的京城,他也只會同眼前這個男人說。
王鐵塔一臉津津有味的聽着,畢竟對於他來說,他只是一個局外人,他當然知道郭奇虎究竟在畏懼着什麼,那便是繼承。
這也是京城所有世家需要面對的難題,而恰恰好,這個江湖並沒有絕對的繼承,如果把現在的郭家戰鬥力比作一百分的話,那麼等到郭家交託到郭奇虎手上的時候,縱然郭奇虎再怎麼優秀,能夠讓郭家擁有八十分的戰鬥力也就不錯了。
而下一代呢?一個大世家只會越來越縮水,當然如果能夠出現一個妖孽的話例外,但是這個江湖上,想要在一個世家之中出現一個妖孽,太過困難了。
通常而言,一個世家能夠熬過五六代人,也差不多到頭了,所以對於生於一個巨大的世家的人來說,自己畢生要做的事情,那就是讓這縮水,少一點,再少一點。
而郭奇虎現在最過擔心的,是如果郭家跟李家真正站在了一條船上,在傳到李水婕這麼一代,郭家是否可以保證,不被這麼一個恐怕早已經成精了的女人所吞噬。
這便是郭奇虎的視野,也是一個生於世家,信封於自己這麼一個家族的人該有的想法。
“說實話,每天想這些東西,不累嗎?樹要倒了,誰能夠扶的起來,即便是你先扶了起來,你能夠扶一輩子嗎?你扶不了,正是因爲我看開了,所以這輩子都不會進世家門,寧願在麗景狐假虎威的當一個紙老虎,現在誰不得給我這麼一個武夫一個面子?我是覺得知足了。”王鐵塔看着中毒頗深的郭奇虎說着。
郭奇虎冷笑道:“是給予你身後的人一個面子。”
“那也是面子不是?”王鐵塔倒是習慣於了郭奇虎的諷刺。
“累?有什麼好累的,這便是我的命,雖然郭家往後坎坷,但這一條路也必須得走下去,我沒得選。”郭奇虎表情有幾分無奈,但更多是無力,他發現自己無論是如何壓榨自己,變的更強之後的更強,但總是會出現他無法逾越的困難擺在眼前。
王鐵塔並沒有再開玩笑,而是深深吐出一口氣說道:“在二十年前,我似乎就聽你這麼說,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武夫,而這麼一聽,就是二十年,你說我是該感嘆歲月的無情,還是該同情你這麼一個傢伙。”
“滾蛋!”郭奇虎很是直接的說道,也許是因爲兩人之間的關係完全可以讓他肆無忌憚。
王鐵塔一臉的笑意,似乎看着郭奇虎這不爽的模樣格外的痛快,他起身坐到郭奇虎一邊,看着仍然仰着頭的郭奇虎說道:“這一次,我們算是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了吧?”
“算是吧,不過是一件好事,至少你這個大名鼎鼎的武夫,還有你背後的主子能夠嚇退一大批野狗。”郭奇虎毫不留情的說道,就好似王鐵塔以自己的痛苦爲樂趣一般。
“所以你這麼些話,對於我說,你覺得合適嗎?畢竟我現在可不光光跟你站在一邊,可還跟李水婕站在了一邊。”王鐵塔有意無意的調侃道。
“你要是會說出口,我就不會對你說了。”郭奇虎白了一眼沒事找茬的王鐵塔。
王鐵塔倒是一臉的笑,然後起身摸着下巴說道:“你放心,就衝咱這麼多年情誼,這事我也會費費心,而且這是一場全京城都注視下的婚禮,要是在麗景出了麻煩,我這一張臉可就沒地方放了,我背後的大老闆可不會眼睜睜看着這一切,所以不管是情分上,還是立場上在,我們難得情投意合一次。”
“希望不會有事情發生,如果真出了岔子,我真不敢想李家那好面的老太爺,跟我家那個老爺子,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郭奇虎一臉心有餘悸的說着。
“在京城,無論是哪一邊的勢力,也不願引起這種規模的風暴,而且會被麗景也牽扯進去的話,當然那些想要出名,早已經失去理智的野心家除外,但是我們這麼幾道鎖,也夠他們去逾越的了。”王鐵塔分析着,雖然這一場婚禮註定會成爲焦點,但是誰會砸這個場子呢?
他想不出會有這種瘋子,因爲所付出的代價,太過慘烈了。
郭奇虎倒是一點都不如同王鐵塔這般輕鬆,他一臉苦笑的說道:“已經有人開始砸這個場子了。”其實郭奇虎有點不願把這個故事說給王鐵塔,因爲他很瞭解王鐵塔這個武癡的性格,他還真怕王鐵塔在某種意義上誤了事情。
但怎麼說現在王鐵塔也算是半個一條船上的人了,雖然頂多五天之後就會分道揚鑣,但這事情的重要性非凡,郭奇虎不願有任何漏洞,所以還是打算告訴王鐵塔。
王鐵塔看着似講非講的郭奇虎,似是被吊足了口味,不由問道:“少給我來這一套,不想說就別提起來。”
郭奇虎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喘出去一口氣,他擡起頭一臉鄭重的看着王鐵塔說道:“許華升還知道吧?”
王鐵塔點了點頭說道:“當然知道,那傢伙是真有兩下子,當年我跟他在某種意義上交過手,十三招之內他沒有落下風,雖然那時我八極還沒有打到這個地步,但他那一套形意拳同樣也欠點火候。”
“在小興安嶺,他折在了一個年輕人手中。”郭奇虎頓了頓說道。
王鐵塔先是愣了一秒,然後看着郭奇虎,確定郭奇虎眼神之中沒有一絲異樣後,用突然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如果這只是一個玩笑的話,那麼可一點都不好笑。”
“玩笑?我倒是一點都不希望有這個玩笑。”郭奇虎頗有幾分無奈的說着,也許是因爲這事兒無論是說給誰都會引得這般巨大的反響,即便是響噹噹的王鐵塔都不例外,這讓郭奇虎更加擔心起來,因爲這些反應,便是最好的依據,這事情遠遠要更加棘手。
王鐵塔深深的凝視着郭奇虎,默默說了這麼一句:“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又希望是假的。”
郭奇虎並沒有說話,而是不得不重新審視起這事情的嚴重性。
“所以說,許華升死了?”王鐵塔說道,瞧着神情格外壓抑的郭奇虎。
郭奇虎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他留下了許華升一條命,不過有一點,特別值得我注意,那便是這個年輕人身上懷着劉剪刀的醉三手。”
“喂,這個玩笑也開的太大了點。”王鐵塔那黝黑的臉都變成了慘白,好似聽到了什麼格外詭異的事情。
“以許華升道行,他還不到認不出的地方,而且如果這個年輕人真的會醉三手,那麼能夠讓許華升吃虧,也就可以說的通了。”郭奇虎說道,他觀察着變化巨大的王鐵塔,不由問着:“關於京城武夫這麼一個圈子,你知道的比我多,是不是醉三手,真有傳的下來?”
王鐵塔一臉的沉思,手中的菸灰已經變的很長很長,都忘記了彈掉,良久之後他才動了動乾澀的嘴脣說道:“劉剪刀死後,能夠還會醉三手的,唯有一個人,那便是劉傲陽。”
在聽到劉傲陽這個名號後,郭奇虎臉色一沉,因爲劉傲陽正是現在的京城三大武師之一,地位空前,而他一臉揣摩的說道:“據我所知,郭家也好,李家也好,似乎跟他都沒有什麼交集,如果說這個年輕人是他的後人,爲什麼會從這個節骨眼蹦出來呢?”
王鐵塔卻直接搖了搖頭說道:“劉傲陽不會把醉三手傳出去,即便是他的後人,因爲他的那個徒弟,我都認識,或許他們已經繼承了劉傲陽的體統,但是每當我試探性的提及醉三手,他們一個個都直搖頭,劉傲陽自從劉剪刀死後,就沒有再打過醉三手,更別說傳給一個年輕人。”
“所以說這事跟劉傲陽沒有關係?”郭奇虎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劉傲陽真執意刁難這一場婚禮,那麼有點麻煩。
“也不能這樣說,只能說劉傲陽跟這事的機率很渺小,雖然這京城再也找不出一個能打醉三手的人了,不過這一座城市藏在暗處我們所看不到的東西,還多着呢,也許這個突然殺出來的年輕人,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王鐵塔一臉的深味,只不過在他的眼中,卻有着一種期待,這是一種一個武夫纔會有的東西,一個身懷醉三手又大敗許華升的年輕人,他無比的想要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