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如同鬧鈴一般的手機鈴聲想起,正在愣愣出神的羅程很清楚,到底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他摸出手機接通,然後說道:“我不做了。”
“這麼早就開始金盆洗手了?”對面傳來極其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在刻意而爲之。
羅程滿臉的苦澀,似乎並不是他金盆洗手了,而是現在對於他而言,金錢早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那是他帶不走的東西,所以他也沒有打算留下,他毫無表情的說道:“以後不要再聯繫我了,我也希望你能夠少做點這種勾當,人作孽是要還的。”
對面沉默了,過了一會才說道:“怎麼說我們也合作有兩年了,怎麼說走就走了,有什麼困難大可以找到開口,老哥我可不會見死不救。”
羅程一臉的冰冷,並沒有因爲電話對面的一席話而多麼感動,因爲他很清楚,電話對面的聯絡人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他還有着利用價值罷了,他語氣冷冷的說道:“這一次,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
“真有這麼邪乎?”對面的男人似乎認爲羅程在誇誇其談。
“絕症,我大約活不過這麼一個月了。”羅程知道自己不說一個清楚,對面的男人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要不要見一面?”而羅程換來的,卻是對面男人破天荒的一句。
羅程表情很是震驚,因爲跟對面那個男人合作了兩年間,他除了對面男人的聲音,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更別說直接見面,這可是這一行最避諱的東西。
“我這裡,可能有你現在想要的東西,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對面的男人很是神秘的說着,聽起來聲音之中帶着迫切。
羅程猶豫着,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對面那個男人到底這是什麼套路,但不管如何,自己也是一個將死之人了,見一面這個兩年不曾露臉的傢伙又何妨?
最終,心中並沒有太過天人交戰,羅程便說道:“什麼時候?”
“現在。”見羅程答應下來,對面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急促了。
“這麼急?”羅程皺起眉頭,要不是他好奇對面那個男人到底葫蘆裡賣着什麼藥,他可一點都不會扯淡下去。
“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時間很寶貴,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時間同樣很寶貴。”對面的男人幽幽的說着,似乎是說到了點子上了。
“地點。”羅程也不含糊,直接起身說道,掃了一眼時間,知道自己這一夜是睡不着了,不如出去會一會這麼一個傢伙。
“南鼓樓街,我在街頭等你。”對面的男人留下這麼一句,便匆匆的掛掉了電話。
羅程聽着電話的忙音,看着手機愣愣出神,他在考慮着自己是不是要赴約,雖然他心中也沒有多麼大的興趣,但是躺在沙發上慢慢閉上眼,滿腦子是徐楓的話,還有着那些拉着他心往下墜的夢魘。
最終他選擇了起身拿起外套,然後離開這個曾經給予自己安定感,現在自己又一刻都不願繼續待下去的小窩。
在街上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要不是羅程長相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有殺氣,否則這出租車司機還真不一定會停下。
羅程報出地點後,便微閉着眼,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司機到底會不會繞路,只是在冥想着,自己這珍貴的時間,到底該如何度過,但遺憾的是,似乎自己又並沒有什麼能做的,在這一座城市,他除了徐楓以外,並沒有什麼朋友,而自己老家除了那個收養他的老頭子,也並沒有親故,這一刻,羅程才真正的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這個世界所拋棄的人。
所以這個世界纔會讓他以這種方式離開,所以想到這裡,羅程算是徹底想通了,但同樣,他又對於這麼一個從來不給於他任何東西的世界,充滿了一種異乎尋常的怨恨。
出租車到了目的地,羅程直接扔下一張鈔票便下車,並沒有要求找零,出租車司機確定這是真錢後看着羅程消失於夜幕的背影,一臉的凌亂。
幽靜而又看不到盡頭的街道,比起外面的燈紅酒綠,這個充滿了茶樓跟文玩小鋪子的街,反而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羅程剛剛走出兩步,他便聽到有人在呼喚他,在這個夜深人靜的聲音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來便是一件讓人覺得有幾分毛骨悚然的事情,他注意到了不遠處小巷子亮着一個小紅點,並沒有多想的便走了過去。
黑暗的小巷口,羅程只能夠看清這個男人的大體輪廓,身高大約只有一米六左右,身材看起來也不壯實,看着那光禿禿的髮型,大體能夠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年齡。
“你就是羅程?”男人一口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北京話。
羅程點了點頭。
男人伸出手,然後說道:“我叫馬走田,你這兩年做的活,都是經過了我的手。”
聽着這個有些奇葩的名字,很喜歡下象棋的羅程不禁露出一絲笑,不過也只是轉瞬即逝,他握住了這個男人的手,只能夠用粗糙來形容他現在的感受,羅程開口說道:“不知道有什麼事,能夠讓你破天荒的見我。”
兩隻手握了大約有五六秒便鬆開,男人並沒有直接回答羅程,而是鬼頭鬼腦的打量着周圍,然後衝羅程擺了擺手說道:“你跟我來。”說完便有些躡手躡腳的走進這有些昏暗的小巷子。
羅程微微皺了皺眉頭,但還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畢竟已經大老遠趕了過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放手並不是他的性格。
走進這巷子,男人拉開一旁一家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文玩店的舊捲簾門,然後衝羅程擺了擺手,意識羅程鑽進去。
羅程當然只能夠照做,鑽進這捲簾門。
隨後這男人也鑽了進來,打開這昏黃的燈,然後對羅程說道:“隨便找一個地兒坐。”說完,他俯身反鎖上捲簾門,看起來小心到了極點。
羅程打量了一邊這很有年代感的文玩鋪子,開在這一條小巷之中,很難想象在這個地兒會有什麼客人,那隨便扔在櫃檯上的幾個廉價的胡桃跟崖柏,看起來就好像長了毛。
羅程隨便找了一個木椅,打了打上面的塵土坐下,而貓在捲簾門一邊的中年男人一直確定門外沒有任何動靜,才拉出來一個小馬紮,也不管上面的塵土,直接一屁股坐下,然後打量着羅程。
同時,羅程也在打量着這個名爲馬走田的男人,似乎一點都不附和他所想象的形象,這個在這一片小有名氣跑黑活的聯絡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凶神惡煞,反而像是一個飽受生活摧殘的中年男人。
而此刻馬走田對於羅程的形象,也抱着相同的想法,畢竟這兩年羅程可是幹過不少大買賣,手段極其的毒辣,他想着這羅程怎麼說也得是一個虎背熊腰滿身戾氣的漢子,但眼前這個相貌平庸,身材普通,扔進人羣直接就會被忽略的傢伙,很難讓人跟他所從事的職業聯想到一起。
也許,這便是最天然,也是最無懈可擊的僞裝。
“你,真的得了絕症?”馬走田並沒有直接說回正題,而是一臉懷疑的說着。
羅程一臉的苦笑,這馬走田小心到極點的性格讓人極其的不適應,但有着這般性格還會冒着這般風險約見他,反而讓羅程更加的好奇這馬走田的目的,他點了點頭說道:“你覺得這種事情,我有必要開玩笑?又或者誰會拿這個開玩笑。”
對於這麼一句,馬走田抱有很反對的態度,因爲在這麼一個狹小的江湖,什麼抽象的事兒他都見過,但是通過羅程的表情,馬走田認爲這是實話。
“還能活的多久?”馬走田再次窮追不捨的問道。
“一個月?一年?誰也不知道,看造化。”羅程一臉漠然的說着,也許是因爲這些年看多了生死,連他自己這麼一條命,他都已經麻木,對於他而言,或許死也便是那麼一回事。
有些人對於死充滿了無限的恐懼,但是更多的人對於死亡的理解,便是解脫,但恰恰好後者會活很久很久,久到讓人絕望。
馬走田聽着,臉上沒有同情,反而是慢慢出現了笑意,他眼神之中充斥着一種激動,聲音都變的有些顫抖的說道:“兄弟,要不要跟我做一件大事,一件會轟動整個京城的大事,一件會讓整個京城都知道你名字的大事。”
羅程聽着,他能夠看的出馬走田臉上的瘋狂,而恰恰好這麼一份瘋狂,很對他的胃口,或許是因爲他壓抑了太久太久,似乎這絕症,讓他有了釋放的缺口。
見羅程不開口,馬走田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給予你的報酬絕對會讓你滿意。”
羅程卻默默搖了搖頭,然後緊緊盯着馬走田說道:“我想知道,這一件事,有多麼瘋狂。”
本來還怕羅程不會接下這麼一個活的馬走田,在看到羅程眼神之中所流露的東西,肆無忌憚的笑了。
當這麼兩個滿身怨氣心懷自己無法駕馭野心的小人物碰到一起,似是比可怕更加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