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昏暗而又陰沉,即便是沉默,都給人一種壓抑到內心深處的感覺。
“無論怎麼說,渺小也好,面目猙獰也好,他們都算是局浦的功臣,殺雞儆猴這一說,用久了,可就沒有那般奏效了,總得給人一顆棗吃,如果一個人連這點念想都沒有了,那這天底下,怕是會出現更多更多的駱擎蒼,到了那個時候,哪怕是有着數十個局浦,也不夠用。”少女的一句話,給人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您的意思是想要扶持他們?”
“走到這麼一個高度,或多或少,都有幾分造化,提的太高等於拔苗助長,但也不能直接踩下去,總得給他們點陽光雨露活着,一切都看造化,局浦怎麼說也是這個江湖最肥沃的土地,長不成參天大樹,只能說他們命是如此。”少女說着,這或許算是仁慈的一面,但又讓人着實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憐憫在其中。
“不算是壞事,無論是往長遠了看還是眼前,他們都有可造之處,倒是駱擎蒼的死所留下的缺口,究竟該如何填補,這纔是現在需要面對的問題,沒有了駱擎蒼的約束,讓京城零零散散的世家繼續成長,怕是早晚會弄到多年前的地步,當年肅清的蘇家,那個警鐘,我希望各位不要忘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緩緩道來,說的不快不慢,宛如高山流水一般,很淡然,格外的淡然,宛如不在這個江湖之中。
“我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少女在這個時候說着。
“誰?現在京城之中有駱擎蒼那般威信的,怕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隨便挑上來一個無名小卒,怕不會被瞬間撕成碎片。”這時一個男人好似有幾分怨氣的說着,這是這個聲音第一次在黑房之中開口。
“你的意思是做掉的駱擎蒼是一步壞棋?”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接過話茬,看來這兩個聲音多少有幾分淵源。
“壞棋?老夫可從未這般說過,駱擎蒼是一把雙刃劍,有壞處,當然也有着好處,有着他這麼一個威脅的這些年,衆多世家,可比往日好管教的多,現在駱擎蒼死,究竟會冒出多少野心,誰能夠數的盡?”
而就在這一場紛爭即將愈演愈烈之際,少女在這個時候說道:“總會有合適的人選,況且現在駱擎蒼是真的死了?”
一句話,讓屋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慢慢的,黑房之中傳來冰冷的笑聲,各位的恐怖,這是這個江湖之上特有的樂曲。
有些東西,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慢慢醞釀。
徐家喪事落定,掌舵者從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之中傳到一個宛如新生命的徐臥龍手中,這已經足以代表徐家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究竟會經歷什麼級別的變故。
這些天,徐臥龍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沒有進行什麼大換血,而是一直在山莊閉門不出,即便是出現,也只是一臉的沉默,好似一個孩子發現了一個命題,在絞盡腦汁去作答,但看徐臥龍的模樣,顯然這個已經成爲了京城金字塔頂端的男人還並沒有找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一直到一輛黑色的紅旗H7進入徐家山莊,一直閉門不出的徐臥龍才罕然的出來迎接。
從後座下車的是一個身穿白絲襯衣披着灰色貂絨的女人,僅僅過耳的短髮,有着一雙桃花眼的女人,表情宛如這臘月的天一般冰冷,這個身材修長動作格外有大家閨秀才有的模樣的女人僅僅跟出門迎接的徐臥龍稍稍點了點頭,便邁入了這巨大的臥龍山莊。
煮一壺紅茶,茶香四溢的房間,徐臥龍跟這個神秘的女人相視而坐,誰都沒有率先打破沉默,只是在默默品着這一壺珍藏了多年大紅袍。
“想不到老太爺就這般走了,那當年跟他一同喝茶的大雪天,就跟昨天似的,誰也想不到這個江湖會到這麼地步。”女人在這個時候輕聲開口說道,聲音不大,比起那稍有幾分冰冷的外表,話語間反而有着一種讓人莫名着迷的溫柔。
徐臥龍只是拿這茶杯的手有幾分微微顫抖,他苦笑了笑說道:“我爲了這麼一天準備了這麼多年,但真正等到這一天壓下來的時候,還是扛不住,累到想要收手,但又從來都沒有這個機會,段霜,現在的我,只能硬着頭皮前進了,都說人生如戲,我這麼一場戲,現在該如何演下去?”
“其實就這麼隔山觀虎鬥,也不錯,這個江湖總會有塵埃落定的那一天,駱擎蒼對於這個江湖影響有多大,他死後所帶來的動盪就會持續的多麼的強烈。”女人說,這個看年齡大約唯有二十五六的女人,所說的話,反而像是一些老者一般老氣橫秋,這讓人難免會去想這麼一個女人究竟經歷了多少東西。
徐臥龍嘆了一口氣,苦到說不出口,纔是真真切切的苦,他喃喃道:“我最後一次見駱擎蒼時完全看不出那個男人會死,即便是那個世界去獵殺,駱擎蒼也不會這麼快就會倒戈。”
“聽說他是死在了一座不大的城市,傳言是死在一個小混子手中,你不覺得這很有戲劇性?”女人說着,並沒有爲那個男人的死而感到絲毫的遺憾,她認爲那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原本便不值得去同情。
徐臥龍突然沉默了,想到了什麼,又看向眼神其實有幾分飄忽的段霜,突然說道:“那個人,還活着吧。”
段霜愣了愣,下一刻表情有幾分僵硬,她並沒有回答,又或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多多少少該去看一眼,我知道,你心中有他。”徐臥龍說着,他雖然自認爲自己沒有對這個女人說教的資格,但認爲這些話如果自己不說,沒有旁人會對這個女人說出口了。
她的表情仍然僵硬着,只是輕聲問道:“你見過他了?”
“見過,比起駱擎蒼而言,他並不優秀,但似乎又跟我所見過任何人都不同,他像陳天師,也像是那個男人。”徐臥龍說完,段霜的臉已經變成了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