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夕陽,總是比其他時節的來得更絢爛些。宛如滲入了黃金的晚霞連片地散落在西方的天際,看上去就好像一張光彩奪目又無比寬大的幕布,正靜候着辛勞了一天的阿波羅重歸地平線。
溫莎堡的厚重城牆上,貴族們或三五成羣,或孑然獨立。不過,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聚集在了城堡下方。那裡,即將展開激烈交鋒的兩位爵士以及他們的坐騎已並排站了在一起。而在他們的身前,則是作爲比賽監督官的索爾克子爵。
“兩位年輕人,你們都準備好了嗎?”子爵看着兩個騎手,高聲問道。
“沒問題!”
“是的。”
不得不說,同樣一身騎師裝備的福克斯賣相相當不錯。黑色的緊身上衣、雪白而兩側蓬起的騎者褲,以及一襲火紅色的斗篷。當其駕馭着那匹明顯比普通埃拉西亞馬高大一頭的白色“漢諾威”出場時,不少的小姐們都不禁爲他歡呼喝彩起來。
而相比之下,摩里亞蒂的打扮則要普通了許多。他只是換回了來時路上的那套裝束,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又多增加了一頂黑色的騎師帽。
“你覺得誰會贏得勝利?羅言塔,還是恩斯博格?”城牆上,已經有貴族開始以賽馬打賭。
“我押羅言塔爵士,三百金幣。”有人起頭,立即就有人下了自己的賭注:“看來福克斯沒有說謊,他的馬真的是阿維利的漢諾威。看那身形、看那步態、看那蹄印,我幾乎可以想象出這匹寶馬在全力衝刺時的迷人姿態。”
“雖然有些不甘,但看起來恩斯博格爵士並沒有給自己挑選一個好對手。儘管剛纔的幾個小回合裡一直是恩斯博格佔着上風,但空洞的語言畢竟遠不及鐵一般的實力。我也押羅言塔爵士,五百金幣。”
“或許會有奇蹟呢?”有些貴族小姐掙扎着反駁道,看來摩里亞蒂也擁有了自己的支持者。
“哦,可愛的埃蜜兒小姐,看來您還是太心軟了。要知道,賽馬的成敗,七分在於馬匹,三分在於騎師。既然羅言塔爵士的坐騎真的如他所說的確是漢諾威沒錯,那麼恩斯博格爵士就很難再有勝算了。我想,這次恩斯博格男爵可能要不好受了。”
“那也說不定呢。我押一百金幣,賭恩斯博格爵士獲勝。”這時,一把潔白細膩的象牙扇忽然伸了過來,然後刷地打開。
幾個貴族男女急忙轉頭看去,發現這個“少數派”赫然就是瑪蒂爾小姐。
“我願意跟隨瑪蒂爾小姐,押一百金幣。”
“我也押一百。”
“支持您,瑪蒂爾小姐,我也押一百金幣。”
立即,一直跟隨在瑪蒂爾身旁的那羣貴族少年也加入了賭局。
當然,他們並不是真正想要爲摩里亞蒂鼓氣,甚至也沒有誰會看好摩里亞蒂能贏下這場賽馬。說實話,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巴不得下面的兩人鬥個兩敗俱傷。不過可惜的是,既然索爾克明珠悍然出手,那麼作爲明珠的愛慕者也只有一起跟進。而且,這些人也都與瑪蒂爾一樣,只押了一百金幣,即便最後輸了,也還是承擔得起的。
而有了這樣一羣“同好者”出現,先前那幾個打算支持摩里亞蒂的貴族小姐也都紛紛解囊參加賭局。
一時間,溫莎堡的城牆上熱鬧非凡。
而在護城河外,索爾克子爵正在作着最後的發言。
“按照慣例,賽馬的挑戰者將在外圈起跑。而應戰者,則享有內圈的優勢。”子爵看着兩人,宣佈道。
溫莎堡是一座典型的圓環狀石質城堡,圓軸直徑大約在八百米左右,所以繞城一週的距離大概是二點五公里。
這個長度對於賽馬來說勉強已經可以,或者也可以說對於衝刺能力強的馬匹優勢更大一些。
“恩斯博格爵士,雖然你的馬看起來也相當不錯。但是很顯然,與我的漢諾威相比,還差得遠。不如這樣吧,這一次的內道就讓給你吧,我用外道起步就可以了。”馬上的福克斯神情傲慢地看着摩里亞蒂道。
此時此刻,在見到了對手的坐騎後,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必將獲得勝利。畢竟,馬匹的優劣與否,在外形和神態上已經能夠很大程度地體現出來了。這倒不是說摩里亞蒂的馬不好,至少“塞迪絲”也是擁有着優良血統的戰馬。只是在將其與一旁的漢諾威馬比較起來,還是明顯差了一籌。
眼下,既然已可以斷定自己的勝利,那麼福克斯就希望在最大限度上給摩里亞蒂以難堪。
“呵呵,不必了,羅言塔爵士。貴族的禮儀也是賽馬的一部分,只有那些可憐的暴發戶纔會肆意在賽場上揮灑自己的愚蠢。”摩里亞蒂望了對方一眼,淡淡一笑道。
“你!”福克斯幾乎忍不住又要發作開來。
“那麼,既然兩位都沒有了異議,比賽即將開始。”眼見福克斯又被摩里亞蒂刺的面紅耳赤,子爵立即大聲道:“以我揮手爲發令,繞城堡一週,先回到此地者爲勝!準備!”
“開始!”
終於,子爵左手狠狠揮下。而幾乎在同一時刻福克斯也駕馭着他的漢諾威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漢諾威不愧是泛大陸最好的馬種之一,在騎師的揮策下,從靜止到全速度奔馳只用了三秒不到而已。它那碩長的蹄距保證了在每一步的奔跑中都要比其他馬種邁出更長的距離,而寬大的馬掌則使得其腳步又是那樣的穩健和紮實。
“哈,真快!”
“不愧是漢諾威!”
“真像是一支白色的飛箭!”
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送給了迅捷起跑的漢諾威和福克斯,能目睹一場由漢諾威領銜的賽馬即便是對於埃拉西亞的貴族也是一件值得高興和雀躍的事。
可是突然,城牆上有人暴發出一聲驚呼。
“天哪!恩斯博格爵士還留在原地沒有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就那樣放棄了嗎?”
終於,衆人猛地發現在漢諾威奮力起跑的同時,摩里亞蒂卻是一動不動地停在了起跑線上。立時,各種不同的猜測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滑過。而大部分人都認爲摩里亞蒂從一開始就已經放棄了比賽。
不過,這也許只是因爲城牆上的衆人離得太遠了些,而就站在起跑線一側的索爾克子爵卻並不會認爲摩里亞蒂是在一動不動。
因爲,就當漢諾威的馬蹄聲如擂鼓一般轟然遠去時,子爵的耳中卻傳來了另一陣神秘而又陌生的吟唱。
“是咒語!”
一瞬間,老頭猛然轉身望向摩里亞蒂。只見平穩端坐在馬上的摩里亞蒂正一邊雙手不斷交換着各種奇特的手勢,同時一邊平緩地念誦着咒言,眼神平淡如水。
“這個少年到底想做什麼?”子爵緊緊盯住了摩里亞蒂的臉龐。
自摩里亞蒂提出賽馬起,子爵就在思考其用意。不同於其他貴族來賓,其實早在那匹漢諾威被送進溫莎堡的馬廄後不久,老頭就已經在管家的通報下偷偷前去鑑賞過了。而且根據他的判斷,福克斯的坐騎百分之百是阿維利的漢諾威種無疑。
所以,摩里亞蒂的賽馬建議在老頭看來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其辱。
但是,礙於宴會主人的中立身份,老頭自然無法給予這個自己越來越有好感年輕爵士以任何提示。而且,從家族角度出發,羅言塔如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恩斯博格的不斷壯大,也是符合索爾克家族的遠期利益的。
可是現在,摩里亞蒂的動作已經證明他挑戰福克斯的舉動並不是失去理智的胡作妄爲。
也許福克斯的小子說得不錯,魔法玫瑰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戲法雜耍,但是不要忘了,任何一個合格的法師學徒所掌握的,可並不僅僅是魔法雜耍而已。
就在索爾克子爵鷹隼般的目光中,摩里亞蒂完成了他的魔法啓動。
大約在漢諾威起跑後十秒,一道急速的旋風突然在摩里亞蒂和他的坐騎周圍旋起。而與此同時,一道耀眼的魔法閃光同時在這一人一馬的身上閃爍起來。
“哇!我看到了什麼?”
“那是什麼光!”
“那個少年到底作了什麼?”
立即,城牆上再次爆發出一股此起彼伏的呼聲和疑問聲。而就在這股呼喊聲中,摩里亞蒂一提馬繮,其身下的塞迪絲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啓動速度,踏着泥土和風,向着遠處前方已幾乎轉過彎角的漢諾威的背影疾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