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此時的桂奶奶緊緊拉着春蓮的手,擠出人堆,驚魂未定的站在老榆樹下,放眼尋找餘大腳,卻沒看見餘大腳的影,真是急得滿臉通紅,汗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掉。
春蓮也想餘大腳,對桂奶奶道:“您就在這歇着,我去找娘,馬上回來。”
春蓮撒腿就要跑,被桂奶奶緊緊拉住。桂奶奶道:“這人烏央烏央分的,你上哪去找你娘?”
“你在這等着嘛,我馬上就回來。”春蓮執拗,就想去找餘大腳。
桂奶奶假裝嗔怪道:“哪兒都不允去,就在這等。說不定你娘一會就來找我們。”
春蓮不聽,一門心思想去找餘大腳。結果眼神不知怎麼的竟落到桂奶奶腳上,見她腳穿的耄耋富貴翹頭鞋不見了,把襪子當鞋了。於是問:“桂奶奶;你鞋呢?”
“我的鞋••••••”桂奶奶低頭一看,早晨穿的耄耋富貴翹頭鞋不知什麼時候掉了,雪白的布襪子早已當鞋踩,髒兮兮的不說,襪尖還破個窟窿,露出裹腳布。
人呀就靠精氣神,若精氣神一散人就癱了。桂奶奶也是如此,剛纔還精精神神的,當看見腳穿的耄耋富貴翹頭鞋不見了,精氣神一撒,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同時感覺腳痛得鑽心,同時發現頭上插的岫玉步搖也不見了。披頭散髮,真是像霧像風又像鬼。桂奶奶一向心高氣傲,什麼時候受過這樣委屈?她心裡陣陣難過,眼圈一紅,渾濁淚珠滾出眼眶。
春蓮見桂奶奶哭了,着實嚇得不輕,趕緊攙扶桂奶奶坐在大石頭上休歇,用遮臉紅布巾蓋住桂奶奶腳。用手當木梳幫桂奶奶把頭髮撓順暢,編成根獨辮子盤在腦後,撿一小截樹枝
當髮簪,把頭髮固定住,不讓散落。春蓮對桂奶奶道:“奶奶;你在這等着,我去把鞋和步搖撿回來。”
“別去了,這麼多人,還不早被人撿走了。”
“我去看看。”春蓮不等話音落地,已經往大戲臺跑去。圍觀大戲臺的人已經散去,只留下被踩傷的
女子,和地上東一隻,西一隻的蓮鞋。她不知道該怎樣幫躺在地上等待幫助的女子,也不知掉的東一隻西一隻的蓮鞋是誰的。反正這些鞋已經沒有主了,也沒有人撿,因幾乎被踩壞。
春蓮仔細尋找桂奶奶丟的耄耋富貴翹頭鞋和岫玉步搖,全沒留意已被一高一矮倆中年男子盯上。
倆中年男子相互輕聲嘀咕好一陣,看看左右沒人留意他們倆,就放心地走到春蓮跟前,滿臉堆笑地問道:“小姑娘,你是哪個村的?”
“北屯子的。”春蓮隨口答道,擡眼皮瞅瞅眼前一高一矮倆中年男子,不認識。
高個中年男子問春蓮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玩?你爹孃呢?”
春蓮沒言語。
矮個中年男子對春蓮道:“別怕。我們是愛蓮協會的人,看你腳捯飭得挺俊,是誰給你裹的腳?”
春蓮道:“桂奶奶給我裹的腳。”
“今兒是六月六,你還沒晾腳吧?來;把腳晾出來,讓我們量量有多大。”高個中年男子說着,伸手要抱春蓮,沒料後腦勺猛的被重物結結實實地敲了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腦袋發懵,老半天沒緩過勁。
矮個男子回頭看看,見是長得粗壯的女人,嘴上就不乾不淨,罵罵唧唧,想要動手。
餘大腳揚手一巴掌,扇在矮個子男子臉上,道:“你們想做什麼?”
“娘!”春蓮撲進餘大腳懷裡,指着一個高一矮倆中年男子,對餘大腳道:“這倆人說是愛蓮協會的,想量我的腳。”
“去他奶奶的愛蓮協會。”餘大腳發狠地對一高一矮倆中年男子道:“你們再不滾,就別怪老孃不客氣。”
一高一矮倆中年男子見餘大腳彪悍,嘴裡嘰裡咕嚕罵幾句,過過嘴癮,訕訕地走了。
餘大腳伸手把春蓮摟在懷裡,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亂跑,桂奶奶呢?”
“桂奶奶在那邊呢。”春蓮擡手指了指老榆樹方向,道“桂奶奶的鞋和步搖不知道丟哪兒了,我想幫她找
回來。”
“這上哪去找呀?”餘大腳放眼四處望望,看看地上東一隻西一隻的蓮鞋,道:“這些鞋都被踩壞了,撿回去也沒法穿”
“那怎麼辦?”春蓮着急。桂奶奶沒鞋走不了路。
餘大腳暗想:“蓮花鎮離北屯子雖說不遠,也有十來裡地,還是花點錢租輛車吧!”
餘大腳主意一定,拉着春蓮的手去鎮上唯一一家車行打聽,才知馬車全租出去了,連毛驢和一個軲轆的架子車也租完了。沒轍!她只好買一根扁擔,兩個籮筐。讓春蓮、桂奶奶各坐一頭,顫悠顫悠挑回家。幫桂奶奶扒下髒兮兮帛襪,鬆了裹腳布,瞅着被踩傷的腳。青一塊紫一塊,傷得可不輕。
別看餘大腳長得粗手大腳的,心卻挺細。去路邊常有人尿尿的背靜地,撿回幾塊被尿漬浸得發白糟朽的爛木頭,一把火燒成灰,放進熱水裡融化開,讓桂奶奶泡腳。
桂奶奶見餘大腳待她真心實意,心裡一陣一陣的熱乎,兩滴渾濁眼淚滾出眼眶。
春蓮見桂奶奶哭了,以爲是腳痛,忙嘟起小嘴吹着腳,稚氣地問桂奶奶道:“還痛不?要不我使扇子扇,有涼風吹着腳就不痛。”
桂奶奶欣慰道:“咱們春蓮真懂事,這麼小就知道哄奶奶高興。”
桂奶奶腳傷嚴重,不敢使勁裹腳,一裹腳腳就扎心窩子痛,只能鬆鬆地纏幾圈,反正一切順其自然,這叫萬事萬物在冥冥之中,不能強求,也無需計較。”
桂奶奶想得明白,數着佛珠,念着阿彌陀佛,給春蓮洗腳,不敢有半點含糊。見春蓮搖動大腳趾左一下,右一下,在水盆裡畫圈圈玩,假裝嗔怪道:“你這孩子老大不小的,還玩腳趾頭,羞不羞?”
“我自己的腳,不羞不羞就不羞。”春蓮扮着怪相,撒着嬌,逗得桂奶奶笑得合不攏嘴。雙手捧着春蓮白白嫩嫩,變形的小腳丫,使裹腳布一層一層裹得緊緊繃繃,不讓腳趾有半點動彈餘地。她知道,若心軟,春蓮長大會恨她的。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