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霸王

康熙五十六年冬

康熙入冬後即生了場大病,身體倍感不適。因腿疾疼痛,又受風寒而咳嗽聲啞,往京郊溫泉調治。

“胤禎,皇阿瑪身子好些了沒?”

午後,我坐在爐火旁,手上捂着一杯熱茶,問着一旁正垂眸看書的胤禎。

屋內靜悄悄的,爐子裡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音,茶杯的熱氣徐徐上升,暖暖的溫度包圍着自己。

“還不是很利落,今兒召我們過去,說是要談談立儲的事情,卻也沒談出個所以然來。”他眉頭微挑,頭也不擡的說道,專注的神情彷彿鑽到了書裡。

我點頭,輕啜口茶水,“今兒我進宮請安時,聽說皇太后身體也偶感不適,想去請安,卻被額娘攔下了,說過些日子再去。”

絮絮叨叨的將一天的事情說與他聽,眼睛始終盯着他賞心悅目的側面。人家說認真的女人最漂亮,可是,認真的男人同樣有一股魅惑,不自覺的吸引眼光。

“你想說什麼?”他忽地擡頭,幽黑的眼眸裡閃着點點笑意。

我撇脣,坐到他腿上,嫌惡的瞥了眼桌上的兵法書,“胤禎,你冷落我了!”口氣中難掩幽怨。

“這兩天西北的戰事不斷,策旺阿拉布坦手下的猛將大策凌敦多卜已經基本控制了整個西藏。可是皇阿瑪身體不適,對西藏地區的戰事也沒有過多的策劃。我幾次上摺子,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還要再考慮。”他嘆息,順手將我攬入懷中輕輕的拍着。

我聽着他說着那些爭戰的事情,有些不明白,卻也沒有開口提問,只是仔細的盯着他的面頰,瞧着昔日的俊朗容顏,如今卻是那般硬朗、堅定。

胤禎喜武不喜文,閒暇的時候都在研究兵書,就連書房裡放的最多的也是那些古時用兵之計,卻鮮有其他的閒書。

“月兒,我——”

“我知道啊,剛纔逗你的。”輕輕吻着他的臉頰,我嫣笑着打斷他略帶歉疚的話語。

這些年,他的包容太多了,我又怎會那般不明事理?

“爭戰沙場,保家衛國,是每一個男人希望的事情,我的胤禎當然也不例外了!外敵在前,你又怎能安心的享受呢……”攬着他的腰,我將臉頰靠在他的心口處,幽幽的說道,只是垂下的眼眸裡,卻藏着一絲淡淡的,難以察覺的憂,伴着淺淺的喜悅。

十二月初六,皇太后薨。終年七十七歲,諡爲孝惠章皇后。

康熙五十六年,在壓抑而悲傷的氣氛中,一晃而過。

正月裡,康熙的病情加重,臥牀難起,行動甚難。而胤禎那幾日幾乎總呆在宮中,忙到很晚纔回府。

記得有一天,他吃飯時和我閒聊,說到早朝時翰林院檢討朱天保,上疏請復立胤?爲皇太子,被康熙狠狠訓斥了一頓,說他是個不忠不孝的人,命人誅之。

那個時候,胤禎的臉上閃現的,是一種興奮,一種躍然,以及成功在望的喜悅之感。

我看着他,遲遲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聽着,吃着盤中的飯菜。只是,口中的食物,卻彷彿頓時沒有了味道一般。

“主子,四福晉帶着兩位世子來了。”微雨的聲音忽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快請啊!”我‘嚯’的起身,朝着門外走去,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看着身後若有所思的她。

“微雨,我說的事情,你想的怎麼樣了?”

“這……主子,奴婢捨不得您。”清亮的眸子裡浮着淡淡的水氣,氤氳着。

我睨笑,“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況且我又不是不要你了,保不準哪天我會去找你的!”只是給她找了個藉口,去暗中打理廣東的保泰樓,以方便和我的聯絡。

“主子,那奴婢什麼時候走?”她咬着下脣,最後終於狠下心說道,眼裡雖不捨,卻堅定。

“就這幾天吧,你‘表哥’不是也該來迎親了嗎!”重重的握着她的手,我嘆息着轉身快步離去。

院外,四福晉正領着弘曆和弘晝進來,她的臉上,仍是那種穩重的,波瀾不驚的淺笑。

“四嫂,我正說到你府上去呢,沒成想你就過來了。”我上前,客氣的說。

“我在府裡閒着也無趣,正好弘曆說你很久沒過去了,所以我便帶着他們過來了。”

“十四嬸,我還要吃那天的炸雞。”弘曆開口,忙掙脫了四福晉的手,跑到我身邊扯着我衣袖。

“我想吃那個什麼條的,還有布丁,還有……”

“得了,我說你們兩個小子今天難得休息,怎麼會那麼乖的去給我請安,原來有這個後手等着我呢!我看啊,陪我出來是假,嘴饞倒是真的!”四福晉出聲打斷了弘晝滔滔不絕的講話,佯裝生氣的說道。

“四嫂,你也別怪這兩人了。來,快屋裡坐吧,我這就去廚房準備,免得他們餓壞了!”將他們引到屋內後,我留下微雨在這裡伺候着,便趕到廚房去忙活所謂的西式快餐。

那還是我無事哄弘暄的時候,給他做的。誰知道這小子是個大嘴巴,從那以後,逢人便說我做的食物有多好吃,弄得幾個府裡的小孩子都跑到我這裡來吃‘好吃的’。

今天弘暄臨出門時還特意來囑咐我,等他回來後給他準備好吃的,所以我早就讓廚房備好了食材,沒想到卻要先給他們做了。

果凍布丁是早已做好的,至於那些快餐食物,只需過遍油便好,根本費不了多少的時間。不一會兒,我便端着食物往回走。

秋初的天氣,風輕雲淡,透徹的天空一片純藍,連浮雲都極少,只是一層淡淡的薄紗一般,浮在空中。

走進院子,四福晉他們已經移到樹下休息,弘曆正站在四福晉身邊說着什麼,那背手而立的身子,倒有了幾分四爺穩重的樣子。

我搖頭輕笑,在他們的歡呼聲中,將食物放到桌上。

“耶!”兩個孩子歡呼着跑到桌邊吃了起來,早就沒有了剛纔嚴謹的模樣。

“我說凌月啊,還是你會哄孩子。你看弘明,不但懂事乖巧,做起事來也是有模有樣的。”四福晉看着桌邊吃得正歡的兩人,輕笑着說道,眼裡一片欣然。

“四嫂說笑了,我也只是隨着他們的心性而已,弘暄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例子嘛!”說曹操,曹操到!

“額娘,您快救我啊!”典型的人未到,聲先到,只是不知道今天又咋呼什麼。

我瞧着四福晉,無奈的苦笑。

“啊……額娘——”

“額娘,阿瑪瘋了,他居然要打我……額娘,您倒是快出來啊,您可愛的兒子就要慘遭——”

弘暄有些聲嘶力竭的聲音驀然傳來,院內的人同時一愣,兩個孩子甚至拿着雞腿站在那裡,疑惑着。

“弘暄,你給我站住!”

胤禎氣怒的聲音緊隨着。

“我傻纔會聽您的!”光聽他那玩笑的口氣,就知道他沒有想象中的‘悽慘’。

“額娘……”

竊笑聲在耳邊響起,我搖頭無奈的朝着院門口走去,纔到門口便看到一個寶藍色的身影迅速拐了過來,朝着我的方向飛撲而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便像只猴子似的攀在我的身上。

可惜,他忘了自己的體重,不是一個小孩子,而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了。光陰如梭,怎麼他的心性就是不見長呢?

“啊!”我大叫,強大的衝力讓我連連後退,身體的重心早已向後偏去。

忽然,一隻鐵臂牢牢的穩住了自己。我靠在熟悉的懷裡,平復着呼吸。

“弘暄!”氣憤的吼聲在耳邊響起,我忙要堵住耳朵,奈何手臂卻動不了彎兒。

“額娘,阿瑪要打我,您可要救救我啊!”弘暄臉埋在我的頸肩,雙臂死死的抱着我,就是不肯撒手。

“你先放開你額娘。”胤禎拉了他幾次,無果後退開一步,盯着這隻八爪章魚。

幸好他後來把腳放下地了,不然,我倆肯定要迎接大地的懷抱。

“我不要,放開額娘您就該打我了!”

他倒是挺明白的!

雖然說從小到大,胤禎只是嘴皮子厲害,可是卻從未動過他們一隻手指頭,往往比我還要心疼他們。有幾次我訓得過頭了,還是他將我攔住。

不過,看今天胤禎略帶青紫的臉色,恐怕,弘暄真的惹到他了!

“弘暄,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放是不放。”

“額娘。”手臂愈加收緊,勒得我有些疼。然而,弘暄可憐兮兮的聲音,卻讓我心疼極了,不悅的目光瞥向胤禎的方向。

“你自己問他做了什麼。”胤禎被我盯得微窘,氣狠狠的指着我懷裡的人說道。

“弘暄,你和額娘說,讓額娘評評理好不好?”我放低了語氣,對這懷裡有些輕顫的孩子說道。

“我……前兩天九伯父送了我一匹漢血寶馬,可是那馬性子太烈,我今兒得空就到馬場去馴馬了,誰成想摔了下來。”懷裡的身體抖了下,而他的話卻也讓我的心狠狠抖了下,忙看向他的身體。

雖然衣服髒了些,亂了些,可是並沒有血跡,而且看他剛纔跑步的速度和樣子,應該沒什麼大事,心底不禁放緩了很多。

“我就知道阿瑪嫉妒我,那匹馬他向九伯父要了幾次,伯父都沒給他。”忽地,弘暄擡頭,得意的開口,還不嫌亂的衝着胤禎揚眉。

而我,看到他的面孔時,心卻再次抽了下。

那張俊美白皙的容顏上,不僅浮着塵土,而且,額頭上還印着淡淡的血跡。

“這是怎麼弄的?”我忙用帕子小心的拭着他的額頭,心疼不已的問着。

“沒什麼,就是摔下來時臉先着的地。不過額娘您別擔心,幸好我手腳快,先護着頭,纔沒出什麼大事,只是擦破了點皮。”他滿不在乎的說,在看到胤禎已經鐵青的臉時,瞬時躲到了我的身後,手掌牢牢的握着我,輕捏着。

我平復着心跳,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才笑着看向胤禎,“胤禎,你也彆氣了,回頭我好好說說他。孩子也嚇着了,你就別發火了。”

胤禎看着我,抿着泛白的嘴微微的點頭,臉色有些僵硬,待看向我身後的時候,目光裡又多了幾分慍怒。

弘暄眼看着危機解除,嘿嘿笑了兩聲,便一把將我推到胤禎懷裡,“咦,我說剛纔是什麼那麼香,原來額娘又做了好吃的。四伯母,您也來了,剛纔沒看到您,您可別生我的氣啊!”

“看你又淘氣了吧!微雨啊,快給他擦擦,還說沒什麼事兒,這傷要是讓你奶奶看到了,還不心疼壞了……”四福晉的聲音淡淡的,關切的數落着弘暄。

我撲到胤禎懷裡,被他牢牢接穩,聽着弘暄的話,卻無奈的連連搖頭。擡頭看着胤禎漸緩的面容後,舒心一笑。

“本來是女兒的,怎麼會是這麼一個渾小子!”他撇着嘴囁嚅着,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我摸着他有些冰涼的手,緊緊的握住。

我卻很慶幸,可以有這麼活躍的兒子,陪在身邊,讓生活更加添色。

“你們可是沾了我的光,要不是我早上出府時讓額娘多準備些吃食,你們哪兒吃得到!你們不知道,我阿瑪可小氣了,不讓額娘下廚,可我卻看到他偷偷讓額娘給他做吃的。”明明是極低的話語,可卻硬是讓院內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丫鬟忍着笑憋紅了臉,四福晉早已掩嘴笑了起來,弘曆、弘晝好奇的瞥着胤禎的方向,我順着他們的目光擡頭,看着胤禎再次鐵青的臉,連連搖頭。

這個弘暄,真是……

可惜,那個某人正蹲在椅子上,吃得不亦樂乎,拔了虎鬚兒不自知!又或者,是明知故犯。

“弘暄……”胤禎陰沉的話語,冷嗖嗖的,椅子上的人莫名的顫了下。

“額娘,兒子剛纔好像摔到了,身體痛得很。”他可憐的說,可惜嘴裡可絲毫沒有停下來,“額娘,兒子可能被嚇到了,晚上您陪着我睡吧!”說罷,還挑釁的看着我身旁早已氣極的人。

我搖頭,雖然不信,可是卻仍是派人去請太醫。

率軍出征

“月兒?”

深夜裡,他的聲音淡淡的,帶着一絲猶豫,腰間的手臂緊緊的勒着我。

“怎麼了?”我仰頭,笑望着他。

“我……”他躊躇着,眸裡略帶不安,“皇阿瑪前兒個上朝時提到,有誰可願出征西北,我今天上了摺子,請去征戰。”話畢,他閉緊了嘴巴,目光堅定的看着我。

望着他眼眸裡那抹堅定,瞧着他面容上的不容拒絕,我只是沉默着。

這應該是他等待很久的機會吧!或許,他早就想要請徵了,只是一直顧慮着,遲遲沒有請旨。

撫遠大將軍王!

我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人物呢!

鼻尖倏然一陣酸澀,想着西北的環境,眼眸略深。

我靜靜的沉思着,感受着身旁人的快速心跳,倏地擡頭,瞧着他緊張的表情,卻燦然笑道:“胤禎,我也要去!”

“啊?”他好似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表情呆呆的,“不行。”快速而肯定的拒絕,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

“我要去。”我重複,退離他的懷抱。

“不準,那種地方,你不能去。”他從來沒有這麼嚴肅的和我說過話,從來沒有。

無論我怎樣央求,用盡了辦法,他都絕不鬆口,只是眸子裡略顯動容。

哼,你以爲你不準,就能阻止我麼?

“那好,我不去了。可是胤禎,你們什麼時候出發?”我嘆息,失落的開口問道,看到他舒氣的表情,低下頭來,然而脣角卻漸漸揚起。

“下個月護軍都統吳世巴率領第一路起程,駐紮莊浪;副都統赫石亨率領第二路駐紮甘州;而我……會在十二月十二日起程,率第三路駐紮西寧。”他幽幽開口,無限憐惜的凝視着我,再次將我攬入懷中。

“月兒,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要在家等我。”

他呢喃着,我卻埋首於他的懷裡,撇嘴!

你這一去,豈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情?

自從那晚我們交談過後,胤禎每天回來的都很早,儘量騰出更多的時間陪着我。我看着圍在身邊的他,只是一個勁兒的嫣笑,順從而聽話。

請安的時候,德妃的眼眶紅紅的,顯然也是知道消息後,惦記的睡不好覺,可是這是大事,更是一種榮耀,即使她不捨得胤禎到西北去,卻不敢有絲毫的怨言。

由於德妃心情不暢,所以我也沒有多呆,和同來請安的瀾熹一起出宮。

這一年多來,弘曆的聰慧越來越得到賞識,德妃因此也對瀾熹喜歡起來,幾次請安時四福晉都會帶着她。因爲今天四福晉身體不適,所以便讓瀾熹進宮代她請安。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我和瀾熹一路沉默,誰也沒有開口。

眼看着宮門在即,我卻忽地停下了步子,看向一旁的瀾熹。

“瀾熹,我們是朋友嗎?”凝視她的眼眸,我低聲問道。

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相見的機會,所以,我只好趁現在了。

“當然了,凌月,你有心事嗎?”聽到我的話後,她忽地笑了,很純然,很乾淨,一如每次面對我的時候。

“嗯。或許這個請求有些唐突,但是……瀾熹,你可以給我一個承諾嗎?”我深呼吸,一口氣說了出來,而後,緊緊的看着她。

即使我的面容上是正常的鎮靜,然而,手掌卻早已緊緊握拳。略尖的指尖扎在手心內,微微的疼痛。

“承諾?”她蹙眉,眼神疑惑。

“對,無論多少年以後,都要堅守這個承諾!”

看着我嚴肅的面容,她也緊張起來,猶豫了片刻後,莞爾一笑,擡手解下了頸間的紅色細繩。

“這是我出生時,我額娘給我戴上的,從來沒有摘下來過。凌月,我一直把你當姐姐的,從第一次聽到你的故事開始,就一直好奇着。這些年來,謝謝你的陪伴。所以,這個給你,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是誰拿着這個來找我,無論什麼事,我都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完成。”她鄭重的說,甜美的笑容裡有一絲堅定。

握着掌心溫熱的圓環玉佩,我悠悠的笑了,“謝謝你,瀾熹,我也不希望有用到它的一天。”因爲那時,必是萬不得已之時。

可是以後的事情,我卻並不知道,所以,我只能未雨綢繆。

畢竟,那個位置,只有一個人可以得到。而且,他是你的夫!以後,更會是你的兒子!

一個月的時間,其實很短,尤其是當我秘密處理府中上下事務的時候。而且,微雨已經到廣東去了,我身邊得力的幫手只有晚晴一人,那些新來的丫鬟我又很少用到,所以辦起事情來,有些不得力。

“額娘,阿瑪這個月就要走了,這一走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您就不想他?”圍在飯桌旁,弘暄忽然開口,笑得有些欠揍。

“弘暄,說什麼呢你!吃你的飯!”弘明小心的看了眼我的臉色,訓斥着一臉壞笑的弘暄。

今天胤禎在八爺府上談事情,所以不回來用晚膳,而弘明、弘暄便主動要求到我屋裡陪着我用膳。

我停下筷子,側頭看着一臉不甘的弘暄,“你又想說什麼?”

就他那點彎彎兒繞,能有什麼好點子?

“額娘,阿瑪不帶您去,您可以自己去啊!您要是擔心,我可以帶您去!”他拍着胸脯,說得豪氣干雲。

“弘暄你——”

“弘明。”我出聲,制止弘明,隨後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指着弘暄的腦門念道:“念你的書吧,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額娘,您真的不考慮嗎?”弘暄癟着嘴,湊到我身邊蹭着。

“好兒子,真謝謝你替爲孃的考慮,不過,不用了。”猛地拍了他後腦一下,“吃飯!”

弘明悶笑,瞧着吃鱉的弘暄,低頭吃起飯來。

可能是知道出徵在即,康熙卻人性化的給胤禎放了十天的假期,美其名曰:整頓府務,並且特令府中的用度從宮中支取。

站在香山頂上,眺望遙遠的方向,忽然有一種蒼茫大地,皆在腳下的感覺。寒風凜冽的吹過,掀起裙襬飄揚,面頰上微微刺疼。

“這是我第一次爬到香山頂!”我轉頭,頗爲驕傲的說。

那次懷着弘暄的時候,胤禎也只是揹着我爬了半路,我便不忍心了。

“對!”他無奈的笑,眼眸裡仍是昔日的寵溺,卻又多了一分淺淺的,不易察覺的不捨,恨不得將我刻在心裡那般,“不知是誰剛纔囔囔着放棄。”

手心熱熱的,盡是他的溫度。

“胤禎,等平復了西北,我們便到江南去,好不好?”這一次,我沒有回頭,始終眺望着遠方。

緊咬的牙關,微微的發麻。

……

這一次,他沒有開口,只是手勁兒,緊了又緊。

我倏然一笑,深深的吸氣,眼眸倏然氤氳。

“啊……”忽地放開他的手,雙掌圈在嘴邊,用力的喊着。

陰寒的山頂上,冷風刺骨,迴音在山林之間飄蕩,遲遲不散。幾日前的冬雪,甚至還覆蓋在枯枝之上,旋轉的白色花瓣,隨着北風,飄搖落下。

“胤禎,我愛你!”深呼吸後再次用力的喊出,彷彿將眼底的水霧發泄出來一般,那般的用力,吼盡了心力。

以前看到有人這樣做,只覺得無聊、癡傻,然而現在,三十歲的我卻像個少女那般,站在山頂上,喊給最愛的人聽。

胤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因爲我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會不會再次站到這裡。以後的歷史,我是真的不清楚了。

你的、弘明的、弘暄的、胤?的、弘皙的……我通通不知道了!

“月兒,我會給你最好的!”

久久,他從背後緊緊的摟着我,瞬時擋去了北風的凜冽,堅定的身體卻帶着微微的顫抖,淺淺的細吻落於頰畔。

“胤禎,你對我來說,便是最好的!”呼起的北風吹散了話音,然而,我明亮的眼眸卻印在了他的眼底。

逛完了香山,我們第二天便去北海,寒冷的冬天,湖面上早已結冰。他小心的牽着我的手,帶着我在冰上慢慢行走。而我因爲沒有這樣的經歷,在好奇之餘便牢牢的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放手。

暖暖的陽光射在鋥亮的冰面之上,反射着無盡的光芒,包圍着我們相擁嬉笑的身影,直到落日西斜,兩道淺淺的身影合二爲一。

第三天,我們到天橋去吃小吃,從早餐到零食,再到午餐。直到華燈初上,我仍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站在城門樓上,遙望着遠方的夜空。

我指着一顆顆星辰,慢慢的分析着星區,分析着他的個性,講解着一個個我記得的聖經故事。

……

……

第九天,我們去了岫雲寺,在那裡,我求了兩隻平安符,一隻放在他腰間的荷包裡,另一隻則放在自己的荷包裡。

“爲什麼是兩個?”他有些不解,目光微微疑惑。

“因爲這纔是一對的啊,這樣我們才能同甘共苦。”我擡首,說得煞有其事,一本正經,噎下了他的疑問。

第十天,我們哪裡也沒有去,留在何園,躺在冬天很少來的閣樓上,暖暖的曬着太陽。藉由着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

那晚,我做了極其豐盛的大餐,讓弘暄嫉妒得連連驚歎,可惜他不能吃,就連一向穩重的弘明都撇嘴說道:“額娘,你真的很偏心。”

我笑,偏心怎麼了?!

深夜

**過後,我依偎在他的懷裡,遲遲不肯閉上眼睛,彼此的身體上,透着薄薄的汗液。

“胤禎?”手臂微緊,我更加貼近他,感受他的體溫。

“嗯。”他側臉,埋在我濃黑的密發裡,悶悶的出聲。

“你真的不考慮讓我跟着嗎?”明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我卻仍是不厭其煩的問着。

“不準。”他想也沒想的拒絕,看來今晚我並沒有灌醉他。

“可是,我會想你。”

緊貼着我的身體兀然怔了一下,便恢復了平靜。他遲遲沒有開口,只是將我扣得更緊。

“你難道不想我嗎?連歸期也不知道,萬一你一去就是一、兩年呢,再不——”

滾燙的脣猛地附上我的,他眼底幽深,似是汪洋,讓我漸漸迷失。

“我會很快回來的,月兒。”吸吮啃噬過後,他喘息着,眼底的慾望深沉。

我嬌媚的笑着,手臂纏上他的頸項,甜甜的開口,“既然這樣,我暫且相信你!不過,爲了防止你在外面偷吃,我還是榨乾你好了!”不等他開口辯解,我便以吻封緘,繼續勾引大計。

那晚的胤禎,是結婚這麼久,最瘋狂的一次,一點也不次於山東的相見!

翌日

昏昏沉沉間,眼眸半睜半閉,手臂向身旁探去。

空的!

涼的!

什麼時辰了?

我猛地從牀上坐起身,屋外的陽光透光窗紙,斜斜的射入室內,屋裡一片溫暖,即使裸露着光潔的臂膀,也感不到寒涼。我忙拿起枕下的懷錶——

中午十二點半!

“晚晴!”我忙不迭的開口喚着,嘴脣緊緊的抿着,隨手穿上外袍,活動之間,骨縫間泛着陣陣痠疼。

縱情的後果!

這個胤禎,居然用這招!

真不知道,是他中了我的‘美人計’,還是我中了他的‘美男計’!

“主子,您醒了?”晚晴自外面快步跑來,不斷的喘氣,面頰上一片通紅,當看到正在着裝的我後,臉色紅得彷彿能滴出血來。

“胤禎呢?已經起程了?”說不出現在的感覺,只覺得心裡悶悶的,鈍鈍的。

“嗯,一大清早就出府了。主子,奴婢剛纔聽說,皇上於太和殿前行頒給大將軍敕印儀式,凡是出征的各王、貝子、等人都要穿戎服,齊集於太和殿前。不出徵的各王、貝子、公侯及二品以上的大臣也要穿蟒服,齊聚午門外。爺謝恩禮畢後,隨敕印出午門,乘騎出天安門,由德勝門前往西寧。剛纔奴婢去街上看了,四爺他們一直送爺到列兵處,看着爺整兵出發。主子,爺今天真是……”她偏着頭,想着什麼,從而忽略了我略顯難看的臉色!

這個胤禎,居然這樣將我丟下,甚至連他最輝煌的一刻,都沒讓我看看!

哼!

“額娘!”兩道略不相同的聲音同時傳出,房門忽地打開,帶帶一陣涼氣。

我抿着嘴,看着面前神氣昂揚的兩人。

“我猜什麼着,我就知道額娘會生氣,只有阿瑪那麼笨,還自以爲是什麼好點子!”弘暄撇嘴,拆胤禎的臺,被弘明狠狠的瞪了一眼。

“額娘,您是不是心裡不舒服?”弘明走至牀畔,輕輕攬着我的肩膀,言行之間,彷彿更加成熟了。

我側頭,凝視他淡笑的容顏,彷彿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個斜着嘴角,輕瞟着我的少年。那個桀驁不馴的,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卻又彆扭的想要引起我注意的少年。

陷在記憶中的我,不自覺的揚起了脣角。

“哥,我看以後你要離額娘遠些。阿瑪才走,額娘就已經盯着你想念他了,我看你這個替身是當定了。還是我好啊,不用這樣被額娘盯着看,哦……想起來我心裡就發毛!”弘暄在一旁誇張的叫着,身子卻朝我蹭了過來,不依不饒的摟着我。

我瞥頭,忽然溫柔的笑着,輕聲問着弘暄:“你們早就知道你阿瑪不讓我去看了?”

他一愣,連連搖頭,“怎麼會呢,我們怎麼可能知道。嘿嘿……”他傻笑着,瞧着我越來越嚴厲的眼神,連忙向弘明求助,可惜弘明一點表示也沒有。

“額娘,阿瑪昨晚很賣力哦!”他眼裡忽然一亮,笑得一臉揶揄,在我蹙眉的瞬間,飛快向外面跑去。

“弘暄,你這個臭小子,給我滾回來!”我再也顧不得其他,朝着他離開的方向大吼!

這個孩子,居然敢如此調侃我?!

“額娘,您不是讓我和弘曆多聯絡感情嗎,我這就去四伯父府上!”遙遙的聲音傳來,飄着濃濃的笑意。

我瞪着他離去的方向,胸膛上下起伏,氣得頭腦一陣發昏。

“弘明,你給我把他抓回來。”

“額娘,您別生氣,弟弟只是不想你……悶着。”他略停頓,眉毛微挑,卻吐出了兩個險些讓我岔氣的字。

“怕我悶着就開我的玩笑?”還是這種……

我仰頭看着弘明,發現他眼裡藏着的淡淡笑意,以及瞥向我脖子時,微紅的面頰。

“額娘,阿瑪是怕您傷心捨不得,再說了,您在場,阿瑪會牽掛的。其實,他比誰都想讓您看到那一刻!”輕薄的脣角微揚,弘明瞥了我一眼後,望着射入屋內的光亮,微微的發呆,黑亮的眼眸裡,是毫不掩飾的崇拜。

“唉,還是弘明貼心。”握着他纖長的手,我微微嘆息,“弘明,你也不小了,以後府裡的事情,也多關照些。”

“額娘,您什麼意思?”他猛地抓着我的手,“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他不帶希望的問着,就連眉毛也像胤禎一般,吊了起來。

“我的兒子真聰明。”我側頭,笑得狡黠,獎勵性的親了親他的臉頰,成功地看到他忽然變色的面孔。

“額娘你不能——”

“晚晴啊,我好餓!”懶得理睬他,我兀自開口喚着一旁笑憋得岔氣的晚晴。

去當然還是要去,不過,鑑於胤禎此次做法,讓我很是生氣,所以,我要略略改動計劃,定要讓他嚐嚐相思之苦!

莫名穿越又是生辰(四四)淚送君歸戲冰赴宴返璞歸真遊玩(一)昨是今非探病(二)小月子 VS ??以求安心陽春三月海闊天空毛球風波夏日午後探病(一)何談承諾沉寂雨花巧遇F4七月初七莫名穿越凝思細想深巷結緣幾日後盈月樓現場作畫爲伊停留時光如梭返璞歸真再次重逢賽馬之約說我愛你花落有情說我愛你聖顏難測舟車勞頓偏殿內與君悠然浪漫的事翌日清晨舟車勞頓兩難境地生辰(十三)又是生辰(四四)淚送君歸轉瞬匆匆巧遇F4又是生辰(四四)平淡是真巧遇F4賽馬之約與君悠然乾清家宴與君悠然木已成舟探病(一)梅林內外皆是情今朝夢醒今朝夢醒翌日凌晨冰釋前嫌沐浴之波陽春三月沉默中的思考乾清宮內遊玩(一)乾清家宴生辰(十三)毛球風波夏日午後翌日清晨勤能補拙探病(一)戲冰赴宴留守甘州心若漣漪深巷結緣意外驚喜一波又起今朝夢醒榮華將逝偏殿內沐浴之波心中疑慮晚晴微雨海闊天空夏日午後以求安心千里追夫莫名穿越一波又起交鋒晚晴微雨淚送君歸平淡是真意大利 米蘭 XXX宴會廳字字入心心中疑慮盈湖月色何以動情弘曆出生滿月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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