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逸聽到顧明的回答,便立刻反打一耙,笑道:“是嗎?你怎麼知道?你以前不是說你爸媽和家裡人都聯繫得不多,你對除了父母以外的親戚幾乎一概不知嗎?”
顧明想起自己似乎有這樣提起說過,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看了路逸一會,才嘴硬地說:“熊貓血這事不是挺稀奇的嘛,加上我本來也是,不記得什麼時候就提到過咯。”
可她說得沒底氣,路逸也是隨便聽聽,並不相信。路逸回頭看了一眼玻璃門後的顧惜,表情緩緩嚴肅起來,他說:“顧明,我的確查過顧惜的身份背景,也如同你所說的,當初我也以爲小惜是你的堂弟。但是,我查到的資料比你想象中的要詳細得多,你堂叔母族譜中有無rh陰性血型的案例,恐怕我比你清楚。”
顧明皺起眉,乾脆就耍起了無賴,立刻還嘴道:“就算沒有又怎麼樣,rh陽性血型結合,最後生出的孩子是rh陰性血型的案例又並非不存在,你別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小惜是不是你的兒子,恐怕我才比你更清楚吧。”
“顧明……”
路逸微微沉下臉,他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瞼處落下一片淺灰色的陰影,他以一種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當年你什麼也沒有說走了以後,我跑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去找你。後來就算知道你人在青海以後,我也沒有再去主動打擾你了,因爲你說過,讓我等你。五年來,我沒有給你打過一通電話,發過一條短信,因爲我在等你。當得知你終於回來的時候,我以爲我終於等到你了。結果,你只是什麼也不說,如此簡單地就將我劃出你的生活……”
他說着,頓了一頓,沒有再說下去,接着還是說起了顧惜的事情。
“顧明,不管你怎麼說,我會自己和小惜做親子鑑定,而且小惜得的這種病,我媽知道國外的一個專家,我會送小惜過去。”
“路逸!”
本來路逸以爲他一番好意,顧明就算不願承認顧惜與自己的關係,至少也會接受這個建議。誰知道顧明只低低喝了一聲他的全名,揚起一張搖搖欲墜的臉龐,疾聲斥道:“今天看見你過來的時候,我本以爲你已經學會了體諒別人,卻沒想到,你和五年前一樣,還是這樣的自私。”
“親子鑑定?鑑定完以後呢?告訴你老婆你在外面有私生子,要接他回去?還有,你送小惜去國外?以什麼身份?他堂姐的舊情人?未免手伸得太長了一點吧。”
顧明說着,鼻中又有些酸澀起來,她並不想這樣和路逸說話的,可是這些傷人的話,一發打出去的散彈,沒有收回的餘地,原地炸開,濺出無數的碎屑,直朝着路逸的心臟,飛射進去。
“去國外誰來照顧小惜?聘保姆?那誰陪小惜說話?去國外我和我媽怎麼看小惜?難道我們要一整家全部搬過去?還是說你什麼都不要了,日日夜夜守着小惜?本來醫生說小惜的身子已經在逐漸恢復了,你還要折騰?你只想自己想到的,卻從不考慮別人想的。路逸,你知道麼,我們之間永遠隔着一個路太太,所以,我已經盡力將自己排除在你們的世界之外了,之前的事,我很對不起,但我也只能拜託你,不要打擾顧惜。”
就在顧明話語的子彈的碎屑四下飛濺時,路逸卻連一根指頭都沒有動彈,他沒有爲自己做任何辯解,就算他也曾爲了照顧顧明的感受,將閔於忱雙腿的事瞞了下來,就算他也是爲了顧惜心中好受一點,毫不猶豫換掉了自己習慣的髮型。路逸不選擇躲避,他只是靜靜地聽着,任由顧明發泄,一直到她發泄完了,他才說道:
“對不起”
顧明愣了一下。路逸的話,就算的確有些自我,但的確也只是出於好意,而她卻這樣無端端地大發雷霆。她本以爲路逸會甩袖離去,卻沒想到,路逸只是一臉誠摯地看着她,眼神沒有絲毫動搖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些如鯁在喉的不堪與埋怨,霎時之間再也出不了口,顧明只癡癡地看着路逸。
他說:“真的對不起。”
路逸低下驕傲的頭顱,將顧明攬進懷中,輕輕一抱,很快就鬆開了手臂。
兩人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側頭去看顧惜,那孩子正看電視機上的動畫片看的入迷,絲毫沒有注意到陽臺這邊發生的事情。
看到小惜那張可愛的臉,路逸終於又笑了笑,說道:“希望以後我過來看小惜的時候,你不要生氣。”
顧明癟癟嘴,想着剛纔自己也有些過來,就說:“你來的話,之前通知我一下吧,我好看我媽在不在。”
路逸側過目光,頓了一下,沒說什麼。
兩人一陣沉默以後,他卻忽然又說:“那我又是以什麼身份來看望小惜呢?”
顧明“啊”了一聲,看向路逸,她剛纔似乎忘記自己還提起過這麼一樁子事了,只聽路逸說要來看顧惜,顧惜也喜歡路逸,便順口應了下來,這下子被路逸一問,她又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猶豫了一會,才說:“小惜的朋友咯?”
路逸也“啊”了一聲,這下真笑開了,但嘴裡只是應了一個字“好”。
顧明垂下頭,說:“那我進去啦,我們出來說好久了。”
路逸驀地再次拉住顧明的手腕,他說:“也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顧明動作僵滯了一下,回過身笑道:“恩,也許。”
可路逸想要的回答並不是這個,他想告訴顧明,等閔於忱雙腿恢復知覺了,他會嘗試着和閔於忱再談一次,他想知道,真的到那一天的時候,她會帶着小惜,還在等待他嗎?
但這樣的話太過於自私,路逸再不能問出口,他只能聽着顧明模棱兩可的答案,淺淺地彎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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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波和祁恭好不容易找到了陳璐蘭買替罪羔羊的線索,誰知道媒體那邊就傳來了新的消息,說是之前一樁暴力意外殺人事件被翻案,死者的女兒其實才是真實的兇手。而翻案的契機,是兇器最終在垃圾站被找到,上面沾有死者女兒的皮屑。
並且,整個過程情形都如同顧明所說,一條線索拉出來,後面的證據就好像雨後河裡的游魚,紛紛跟着一次浮上水面,並且還和林淑英沒有一點關係。就連最大的一筆銀行轉款,最後被警察局查出來的時候,也變成了陳璐蘭私底下那些見不得光的身體交易換來的一筆鉅款,而兇手,則是陳璐蘭生意上偶然認識的男人,經過陳璐蘭一番哭訴,加上手頭緊張,受不住金錢的誘惑,最後立下豪言,要替陳璐蘭自首歸案。
本來整個案件的發展已經不可思議到了一種令人髮指的地步,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跳出來質疑爲什麼至關重要的兇器會在這麼久以後才被發現,也沒有人質疑整件事情發展過程中種種不可思議的漏洞。
而且,最重要的是,陳璐蘭竟然還畏罪潛逃了。她大約在警察下達追捕令的一個月前,就從自己的住所逃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麼算來,祁恭最後一次和陳璐蘭保持聯繫,還是在她潛逃以後。只是祁恭當時自己也挺忙的,也是很久沒有陳璐蘭見面,並不知道陳璐蘭已經離開自己住所的事情。
但就算是這樣,祁恭和陳璐蘭也大概有半個月沒有任何聯繫了,只是這段時間,祁恭一直忙碌着和葉小波一起籌謀扳倒自己母親的事,完全沒有在意到,現在再意識到,再找陳璐蘭,才發現她的一切聯繫方式也已經斷了。
葉小波推斷是林姐挾持或者逼走了陳璐蘭,他想自己是達成目的,和平退出聯盟關係,也沒有和林姐鬧翻。就在私底下,給林淑英打了一通電話。
而林姐卻也不忌諱葉小波已經不再和她合作,十分大方地告訴了他,陳璐蘭是自己逃走的,並且,還告知了,經過刪修以後的詳細經過。
依林姐的說法,她只是給陳璐蘭提早報了一個信,說警察局竟然查到她們這邊來了,讓陳璐蘭做好應對警察的準備。誰知道陳璐蘭如此沉不住氣,直接就走路跑人了。所以,現在就算是林姐,也是不知道陳璐蘭還在不在這座城市裡了。
不過葉小波對這些話也不是全信,他見林淑英的反應大概是還不知道自己和祁恭的事情的樣子,便想着這段時間多多打探情報,興許能在一來二往的談話間,找到漏洞,並切入進去,從而拉出這件案件背後,林淑英和陳璐蘭的關係。
可惜,葉小波卻低估了林淑英。在葉小波打過電話以後,林淑英便直接聯繫了顧明。
那個時間點,顧明還不知道陳露蘭已經東窗事發而來,正在自己家裡給顧惜熬銀耳湯,準備叫夏雲意明天早上帶過去。
她纔將材料都放進瓷盅裡,就接到了林淑英的電話。
那倨傲的女人,開口便說道:“顧明,你還挺不錯的呀。自己拿到了線索,卻把屠刀拋給別人。”
她說着,忽然笑了起來,一點也不熱烈,像冬日吹拂背脊的陣陣寒風。
“畢竟,親手傷了恭恭的情人,恭恭對你也容易觸景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