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波將手伸到腦袋上,做出一個脫帽行禮的姿勢。顧明樂得咯咯笑起來。
他才說:“是不是才知道收購的事?”
顧明點了點頭,轉過身子,看着陽臺下方,舞廳裡一直沒空,在這一晚,所有的人都好像不知疲倦了一般,跳完這支,再跳一支。舞曲從古典到現代,輪番換了個遍。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就好像一夜之間,便一下子都彼此看對了眼。
葉小波走近顧明的身側,也跟着看下去。
他將自己的酒杯輕輕地在顧明的杯沿碰了碰,說道:“不恭喜我嗎?就算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但至少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顧明轉過臉看了看葉小波,勾起嘴角說了句“乾杯”,然後將自己杯中剩餘的香檳一飲而盡。
而葉小波定定地望着將香檳一飲而盡的顧明,她的頭髮,蓬鬆而柔軟,上脣被酒水沾溼,泛着瑩潤的亮光。她有兩隻手指輕輕捏住的高腳杯沿上,有淺淺的口紅痕跡。
就像顧明的存在一般,淺淺淡淡的,卻總是撩得人心癢癢。
葉小波忽然伸出一隻手,拉住顧明的右手手腕,直接將她拉到陽臺的角落裡。
月光輕輕慢慢地滑落在兩人的髮梢肩上,看不清的情愫沉靜而緩慢地涌動。
顧明喝得有點迷糊,被葉小波拉着,邁開了步子只盲目跟着他走。等走進了角落裡,顧明才發現兩人貼得很近,而周圍已經沒有了別的人。
葉小波幾乎是將她環在了這一方幽暗的角落裡。顧明稍稍擡眼,葉小波那張好看的臉在就緊靠在她的鼻尖。兩人的呼吸吹拂着交結在一起。溫溫熱熱的*從腳心緩緩慢慢地爬上頭皮,酥酥的,麻麻的,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顧明看得迷亂,心旌微動。卻趕在在那人還未來得及落下一吻前,她急急忙忙從葉小波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腕。
而葉小波鬆開手的瞬間,指尖有意無意般劃過顧明的腕間,肌膚上輕柔的摩擦激起一大片雞皮疙瘩。顧明拿走葉小波另一隻手裡緊握的酒杯,勉強掛起什麼也沒懂的笑容,說道:“你醉了,我把酒杯放下去。”
但顧明的手才觸上那杯腳,葉小波就順勢抓住了顧明的手,直接將顧明逼到牆邊上。猝不及防的顧明只能節節敗退,一直退到身子已經貼上了冰冷的牆面,葉小波hia往這邊靠過來。
她還想退,但那透亮的牆壁卻生硬地截斷了她的退路。
葉小波緩緩低下頭,微微傾斜下腦袋,鼻尖貼着顧明的鼻尖滑過去,他將臉湊了過來,一個蓄謀已久的吻,直接吻在了顧明的脣上。
顧明驀地被穩住,卻並沒有掙扎,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葉小波便更進一步,將這個吻又推進了一步。
他的嘴脣緊貼上顧明的脣瓣,冰涼,帶着脣膏香甜的氣息。淡淡的,一寸一寸沿着他的舌尖蔓延進口腔深處。他沒有抱住顧明,只是單方面輕緩地吻着,一點一點推進,就要像要慢慢融進顧明的口中一般。
而葉小波的吻,比路逸要溫柔一點,輕輕地,軟軟的,暖暖的。
顧明霎時從醉夢間清醒過來,擡起手就推開了葉小波。而葉小波本就是湊過來吻得,沒料到顧明會突然這樣用力地推他,一下子沒有防備,竟跌跌撞撞地接連後退了好幾步,險些直接後仰坐到地上去了。
而那本來握在兩人手中的酒杯倏然墜地,啪擦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轉眼間就碎裂成了好幾片。
杯中殘留的酒水濺了出來,沾到了顧明的高跟鞋尖。
她有些驚慌失措地看着那一片高腳杯的碎片,沒有看葉小波一眼,只靠着牆,緩緩慢慢滑了下去。
顧明忽然又覺得胸悶了,只能大口喘着氣,並且擡手解開了自己衣襟最上方的一顆盤扣。
夜風和着清甜的味道吹進她的領口,她努力上仰着脖子,好像這樣就會稍微舒服一些。
那些歡樂與美夢的味道,在杯酒觥籌裡,在裙裾衣袖裡,在髮絲與指間,在脣齒裡,在夜裡,不緊不慢地飄蕩開。
舞池裡的歌聲穿過來,鄧麗君甜軟的歌聲細細密密地唱進心扉裡,男人諂媚討好的聲音飄散開,女人被恭維後獨有的笑語也揚了起來,周圍鬧鬧哄哄的,顧明悶得喘不過氣,轉瞬之間又什麼也聽不見了。
葉小波再次走過來。
他還沒走到顧明的身畔,顧明便擺擺手,低聲說道:“不要過來。”
葉小波只好停下了腳步,隔着一步之遙,看着蹲坐在地的顧明,輕聲說道:“地上很涼的,坐着會不孕不育哦。”
知道這是開玩笑的話語,顧明抿了抿嘴,一時沒有心情接葉小波的話茬。但沉默了一小會,她換了個姿勢,乾脆徹底坐到地上,把自己的臉貼到大腿上,將空氣都隔絕起來,甕聲甕氣地說:“沒事。反正我已經生了一個不是嗎?”
本來已經不打算繼續剛纔那個話題的葉小波聽後,身形微微一滯,還是笑着說道:“那以後呢,不再生啦?”
他問得輕輕地,就好像還是平常的嬉笑打鬧一般。顧明擡起臉,看了看他,又將臉歪向一邊,回道:“是呀,不生啦。”
顧明說話的語氣一本正經的,就好像真的是在回答葉小波的玩笑話。一時之間,葉小波也不知道能說着什麼,只茫然地看着顧明。而她又坐了起來,只是嘆口氣,再次將視線投到地板上,接着說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不過,雖然顧明這時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但好歹她還是有點閒情搭理自己的。葉小波這樣想着,便還是不依不饒的糾纏起來。
他蹲下身子來,將自己的視線和顧明的視線保持到同一水平面上,開口說:“誒,那天你打電話過來,接電話的是我姐。”
這一句話說得很慢,葉小波一邊說,一邊看着顧明的神情變化。
但這女人只是漫不經心地看着地板,等他一句話說完,立刻只是“哦”了一聲,並沒有接話的意思。
葉小波也不氣餒,繼續自我解釋道:“後來你不是說不用回電話麼,我看時間很晚了,我想你應該已經睡了。現在說一下,免得你誤會。”
顧明又“哦”了一聲,還是沒有說別的。
葉小波有些泄氣,但他從來都是沒皮沒臉的,乾脆就把話說白了,直接說道:“誒,小明同學,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個也是有可能的呢。”
他說的隨意,聲音低低的,說完便笑嘻嘻地擠到了顧明的身側。
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便立刻包圍了過來。顧明心中有點迷茫,只是將頭轉了過來,側臉貼在自己的腿上,懵懵懂懂地繼續望着葉小波。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晚上看到葉小波的時候,總是會想起路逸。不管是葉小波在臺上發言,接受祝詞,和人談笑打鬧,不知道怎麼一看到他,就會想起路逸。弄得她一整個晚上總是想起那個人,想他的眉,想他的眼。就連現在,上一眼面前看着的還是葉小波,下一秒又以爲是路逸了。
顧明將臉埋到自己的腿上,心想,估計自己真的是喝迷糊了,有些想早點回家了。
她沉默了一會,又擡起頭,再次看了看葉小波,然後才說:“我們是不可能的。”
葉小波錯誤地將這一番沉默以爲成猶豫,心裡還存着一份希望,也跟着歪頭問道:“爲什麼?”
他的頭一歪,正好歪到和顧明差不多的角度,兩人又相視沉默了一陣子。葉小波一直都笑眯眯的,顧明心裡忽然有點不忍心的感覺,只含糊不清地說道:“我要找新男朋友的話,也不是在這個時候找呀……”
而這樣一個回答,似乎又給了葉小波錯誤的希望,他忽然收起了那副隨意又玩世不恭的笑臉,幾乎算得上很嚴肅地說:“那你什麼時候找?我等你。”
他話音才落,顧明卻驀地瞪住了葉小波,幾乎算得上很不客氣地,低聲斥道:“等我?你用什麼等我,用一顆隨時會變的真心等我?還是用一個漫漫無期承諾等我?我們都不小了,再沒有誰等得起誰了!感情這種事,不是你願意等,就會在一起的。”
顧明的脾氣發得突然,葉小波卻沒有生氣,他只堅定地看着顧明,依舊平靜自如地說:“我不用什麼等你。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嘗試過主動追求什麼,這一次,我只想自己堅持自己的。我們能不能在一起不要緊,反正我等你,能在一起是緣分,不能在一起我們就各自安好,沒有什麼等不等得起的。”
他說完,顧明的臉色卻更難看了,她眉頭一皺,伸出手就抓住葉小波的肩膀,用力搖了搖,大聲說說:“葉小波你是有病嗎?什麼能不能在不在一起不要緊,談感情不就是要在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如果不能在一起幹嘛非要等我?我什麼都沒有,沒財沒色,你圖個什麼呀!”
顧明已經到了胡說八道的邊緣。葉小波卻依舊鎮定,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道:“財我有,色相我也上佳,這些我都不缺,就缺你,所以非要等你。”
他這麼說玩,顧明卻笑了。
也不管葉小波探究的神情,顧明擡起了臉,重新仰起頭。她努力望向陽臺外的夜空,看着那些模糊成一團的遠處星雲,就好像對着繁星喃喃自語一般,說道:“可是,我圖路逸的財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