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蘇府,楚憐把容櫻的馬車攔下了。馬車走左他站左,馬車走右他站右。
容櫻掀開簾子假笑:“這不是七殿下麼?真是巧!要不這樣吧。我把馬車靠右停下,你先走,然後草民在走,如何?”
“櫻子……這次換我攔馬車好麼?”楚憐攥緊拳頭。
容櫻握着轎簾的手緊了緊,咬牙,“……若是我現在告訴你,我其實同時愛着兩個男人,這兩個男人我都要,你說如此荒唐的事,你能接受麼?將心比心!你的身份地位在怎麼尊貴,我也接受不了。也不想聽你們倆過去是如何的山無棱天地合,你又何苦衷委屈我統統不想知道。你在心裡有她的時候喜歡我,這種喜歡恕我不能接受,甚至,我會覺得你曾經與我看煙花的時候,在牽着我的手吻我的時候,那淚水裡面或許都摻雜了別人的影子。這世界男尊女卑慣會設計條條框框,在我看來不過是虛晃可笑的迷信。無論你以後再怎麼表演我也不會爲你畫地爲牢了。殿下,在你牽着她的手,無意識的喚她的名字時,你種在我心裡的東西已經連根拔起了,我爲你鑄造的堡壘也出現了裂痕,它會像幽靈一樣在你出現的時候放大,甚至,坍塌。現在我能站在這跟你講話,是疤痕尚未癒合,不過時間能打磨光滑任何東西。你在胡攪蠻纏下去,只會讓我厭惡,質疑自己的眼光,擾亂自己的判斷。所以,希望你離我遠點兒,不要再故意出現了。就當這是南柯一夢,夢裡阿憐是隻愛我一個人的,不要讓這個美好的夢打碎了……七殿下。”
“……我。”
“請讓開。”
楚憐不動,容櫻奪過轎伕的繮繩,打馬向右,側過楚憐,馬兒邁着輕快的步伐朝東邊刑部跑去。
馬車已經行了老遠,容櫻掏出胸口的憐字白玉令瞧了許久。直到車伕在外面叫她,她才恍然意識到刑部到了,這纔將白玉令又踹回懷裡。
門口有小廝迎接,容櫻大步流星的進了大門,至刑部後堂。
鄭玉梅看見她出現,眼睛亮了亮,趕緊上前,“容姑娘,你來啦!”
容櫻點點頭,看着塌上昏睡的女子道:“她一直沒有醒?”
鄭玉梅點點頭,“我讓大夫先在旁邊去歇着了,我一直守着,她也不見醒來。”
“大夫怎麼說?”
鄭玉梅愁眉不展,“大夫說驚嚇過度,再加上身子虛弱,怕是一時半刻都醒不過來了。就算她醒來,八成也半瘋癲,估計……問不出什麼了。線索既然斷了,我再想是不是要通知他的家人……”
“時間緊急,等不了她恢復了。三天之內若是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照情況推算,還得出事……京都還有沒有醫術更好的?你都問了麼?”容櫻皺眉。
鄭玉梅給她遞了杯茶水,道:“除了皇宮裡的御醫,這胡春大夫算是頂好的了……也許,還有兩個人可能有法子?”
容櫻心下一咯噔,“……蘇妍或者白墨染?”
鄭玉梅點點頭,“他們都不是好請的,我接手案子以來,不是沒試着去請這二人。蘇妍,早年前據說救過什麼人,傷了心脈,她雖醫術高超卻再不肯輕易出手。至於,白墨染……我跟他有仇。”
“怪不得她不沾葷腥,怪不得他如斯介懷,怪不得。確實冒天下之大不韙了,還真是……可笑。”
鄭玉梅以爲容櫻誤會了,解釋道:“我不是拉不下臉面。雖然跟他有仇,但也爲了案子幾次三番的去求他,可結果都一樣,他連門都不讓我進。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我如何請的動他?”
容櫻嘆了口氣,笑道:“我看他白墨染說不定喜歡男人,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求他,還被拒之門外。”
鄭玉梅也憤憤道:“想不到連你都看出來了,他準是暗戀端王!難怪我每次在他門外罵他,他都不敢出來,感情是做賊心虛!這個黑石頭!”
容櫻一口茶差點噴她臉上,擦擦嘴齜牙笑了笑,“……怪不得不見你。”
“可惡!這個死斷袖!”
容櫻想了想,道:“前些日子聽說端王又到西北去監軍了,白墨染也去了,好像還有小半月纔回來,看來求他也不行。”
“他就是個妹控,她妹子前天生日,白老爺子給端王告假,二人早就回來了。該死的,生日有什麼好過的,非得一家子團圓,你說他把心上人獨自留在西北不毛之地像話麼?!”
容櫻驚詫,這鄭姑娘看不出來,話還挺多的,“你不會是……喜歡白墨染吧?!”怎麼提起白墨染,連她妹的生日都知道,這麼關心他。
鄭玉梅啞然,見鬼的表情:“誰喜歡那個黑石頭!又臭又硬。”
“難道……喜歡的其實是他妹妹?!”這樣說的話,把她拒之門外也非無理。
“什麼啊!越來越離譜,你正經些,辦案呢!”頓了頓又補充道:“刑部本來消息靈通,我又是捕快,喜歡到處轉轉,這京都大大小小的事兒還不能比旁人多知道些,怎麼就扯到……喜歡不喜歡上了。而且,我多說幾句,也是想法子早點破了案子。”
容櫻覺得有道理,她這麼講自己反而還有點小猥瑣了,不盡力都好像不好意思。“我聽說鬼醫派有什麼三不救還有一條什麼看心情的法則……那這樣,你帶路,這次換我求他。他前天不剛過了她妹的生日麼,沒準今天心情好呢。”
容櫻想了想,又道:“管他不答應,晚上你帶我到這姑娘出現異常的地方仔細瞧瞧,或許也能發現什麼端倪。”
鄭玉梅一口答應,叫了丫鬟照顧盲女,拉着容櫻去了後院。
容櫻瞭然,這傢伙是要讓她騎馬。
果然牽了一馬匹出來,鄭玉梅道:“我載你。騎馬快,回頭辦案方便,馬車太累贅了,夜間打草驚蛇可沒什麼好處。”
容櫻點頭,這傢伙以爲自個兒不會騎馬。倒也沒說什麼,握了她的手,借力翻身,坐在她後面。
二人打馬而去,容櫻在馬上聽鄭玉梅講了白家的來歷。
白家祖上三代都是御醫,太爺爺、爺爺是前朝御醫,剛纔那胡春大夫就是他爺爺的徒弟,其父親白尉全是太醫院總掌事。傳到他這一代有鬼醫看中了白墨染的資質,傳了一套針法,年紀輕輕就從一流大夫的水平跨越成爲神乎其神的佼佼者。皇上幾次宣他太醫院爲官,他都推辭,硬是要跟着端王做遊俠。白墨染的妹妹白少紅更是奇葩,壓根兒不學醫,自小跟着端王南征北戰。祖上留的京都第一藥堂白草堂,進貨出貨現在還都是僱外人經營。
兜轉白府,門口的小廝看見鄭玉梅立即變了臉色,面色鐵青。容櫻知道他們被罵狠了,便朝鄭玉梅笑笑,“先在這等我一下。”
鄭玉梅也有些尷尬,“……如此甚好。”
容櫻有些緊張,對着小廝倒還笑得溫柔。
小廝冷淡:“走開!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容櫻笑得花枝招展,從懷裡掏出個小紙包遞給小司,道:“前日裡你家白公子說要吃百味齋的點心,託我幫他排隊買點兒。可我只買到了這麼一小包,你給他,再問他能讓我進去喝杯茶水吧?也好問問他愛吃什麼口味的。”
小廝一時有些詫異,一般都是求醫的,除了符合三不救通知公子,其餘的求醫可都是一律不見。
但這個姑娘……來送吃的。這倒是頭一遭,倒殺了他個不知所措。
公子也沒說不求醫,見還是不見?
容櫻見幾人微微滯愣,自知有戲,笑道:“我不過應了你們公子的要求好心幫他當跑腿的使喚,他可有給你說不收我送來的東西?何況我也沒說見他,你們弄不清,何不拿着東西去問他。如果他要自然會賞你們,不要喜這味兒也給我回個話不是?改日見他了也,免得怪我不守信義,倒是候我就只能說是你們幾個連給主子送個東西還慣抵制了。”
容櫻見他們猶豫不決,展開紙包,是幾排晶瑩剔透的藕花糕。雖然讓容櫻在懷裡捂了半晌,看起來有點水潤,倒也還是很有食慾。“唉,這百味齋的藕花糕可不是隨便能買到的,這些還要排好長的隊,等大半個時辰呢。”
小司哪有錢消費這些,有嘴快的讚歎:“我這還是頭一遭見到百味齋的點心,這晶瑩剔透的不知什麼做的?”
“是啊。”
容櫻在他們的注視下,又好好的將糕點打包起來,嘆息一聲。“要食言而肥囉。”
語罷,轉身就走。
那領頭的急着叫道:“慢着!姑娘,我……我們也不是不送,你先把東西交給我們,這就問來。李二,你拿着東西,照着姑娘方纔說的話,去不染居問問公子。”
容櫻笑着把東西遞給叫李二的小子,道:“記住,別忘了給他說請我喝杯茶水。你快些,我朋友還一旁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