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東昇見孟元直滿意的騎着馬去找穆辛顯擺自己的突破,他很不習慣一個大高手的行爲像一個孩子,更不能理解,一個像他那樣的人,會非常滿意鐵心源這種近乎兒戲的慶祝方式。
“太勢利了。”搞不懂形勢的許東昇對鐵心源今天做的事情充滿了嫉妒,然後開始批判。
“你拍穆辛的馬屁我能想通,你討好孟元直我也能想通,爲何你不去滿足所有的人呢?
我知道你和你的六個部下馱馬上帶的全是食物,就算是不夠所有人吃的,也能保證所有人在抵達伊吾州之前不會餓死。”
鐵心源無奈的道:“給穆辛的東西屬於上貢,給孟元直東西屬於結交,給別人?你想多了,他們這時候還沒到絕境,現在給了沒人領情,我打算把這些東西的作用最大化。”
許東昇瞅着遠處的穆辛笑道:“你真的就那麼確定穆辛允許你公然在這裡的收買人心?”
“考驗從一開始就已經展開了,不管是鐵一他們,還是目前的狀況,我覺得都是穆辛故意爲之的。
我冒險收攏了鐵一他們,穆辛一句話都不說,其實誰都明白,鐵一他們即便是再沒用,至少還能用兩年的,他們的戰力還是要強過很多的波斯人和阿族人。
還沒有到可以隨意丟棄的地步。
穆辛要我收攏他們,又防備着我,看來我的舒坦日子只有兩年,或者說我有用的時間就是兩年。”
許東昇拍拍鐵心源的肩膀笑道:“我幫助你也就僅限這兩年,還以爲你沒有看透,誰知道你比我想的要聰明的多,也務實的多。
哥哥給你一個保證,不論如何,哥哥我將是最後一個離開你的人。”
鐵心源知道這個保證很是難得,許東昇能夠幫助自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能幫助兩年,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生到這個世上,誰都不欠誰的,大部分時間都需要自己獨立奮鬥。只有自己的能力大到一定程度,纔可以或者說有資格藉助外力。
而所有的外力,其實都是需要付出代價才能獲得的,絕對沒有平白無故得到的道理。
而有些外力是有毒的,有些甚至是帶着刀子的。一旦自身不夠強大,這些外力會在一瞬間變成致命的因素。
也就是古語所說的,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所有的力量都要辯證的來看,好壞不定。
小恩小惠看起來不起眼,其實是拉近人和人之間關係的最佳手段。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救命之恩讓你去獲得,也沒有那麼多的一見傾心,小恩小惠纔是人和人相處的最重要的手段,畢竟。從一開始對你有好感的話,只要你小心的維護這種好感,時間長了之後,感情自然會得到昇華。
走在沙漠上看日出絕對是震撼人心的。
駝隊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從太陽裡面出來一路西行。
這一次穆辛沒有禮拜,而是在戰馬的背上唱起了一首有些淒涼的歌謠,聲音依舊拖得很長,像是在誦經,又像是歌唱,多少有些淒涼。
騎在馬上沒有躺在食品籃子裡舒服,鐵心源把自己裹得厚厚的。離開東京的時候就答應過母親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他執行的非常徹底。
後面有騎士高興的來回報,說西夏人撤退了,並沒有繼續追趕這支已經沒有了駱駝的駝隊。
爲此。穆辛下令休息,在黑暗中走了大半夜的路,不論是戰馬,還是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
鐵心源依舊熬好了米粥,這一次。米粥裡面甚至還有風乾的鹹羊肉。
這時候有一碗粥喝絕對是一種非常奢侈的享受,他沒有理會那些不但沒有水喝,也沒有糧食吃的波斯人,依舊按照昨日傍晚的規矩,送給了穆辛,送給了孟元直,剩下的自己這一羣人喝掉,沒有分給別人的意思。
許東昇喝了一口米粥笑道:“那些人已經準備開搶了,你做好殺人的準備了沒有?”
鐵心源回頭看看後面那羣已經慢慢圍攏過來的波斯人笑道:“他們不是割開戰馬的皮膚喝過馬血了嗎?怎們還會覺得很餓?這才一天一夜而已。”
一個壯漢似乎是這羣人臨時選出來的頭領,粗暴的掀開等待裝飯的僕役,探出手準備把整整一鍋飯都要搬走。
不等他的手碰到鐵鍋,鐵一的彎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刀鋒上已經隱隱有了血跡。
大漢並不畏懼刀鋒,擡頭看着鐵一道:“我們很餓,你們的糧食多……”
鐵一併不認同這樣的解釋,鐵心源說過只有自己人能夠吃飯,那麼,外人就不能吃。
大漢大吼大叫着神情激動,伸長了脖子準備繼續往刀鋒上撞,他不認爲鐵一敢殺掉他。
鐵一確實不敢,鐵心源也不敢,於是鐵一飛起一腳將大漢踹了出去,就在這個時候,許東昇的僕役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把鐵鍋裡的米粥一搶而空。
鐵心源放下手裡的飯碗,指着穆辛他們所在的地方對依舊在咆哮的大漢道:“沒吃的,你們應該去找他們,只要長老同意了,我就給你們吃的。”
大漢恨恨地看了鐵心源一眼,回到自己那羣飢餓的兄弟中去了,他好歹還知道鐵心源是穆辛長老的學生。
鐵心源嘆一口氣對許東昇道:“穆辛積威甚重,這些人連討口飯吃的膽量都沒有。”
“那是他們還不夠餓,真正快要餓死了,不要說穆辛,就算是他們的父母也照搶不誤。”
鐵心源咬咬牙道:“從這裡到伊吾州還有十五天的路程,我就不信他們能扛得住。”
許東昇搖頭道:“穆辛會要求你給他們糧食的。”
鐵心源搖頭道:“穆辛不會這樣做的,他已經準備離開了,這個爛攤子他準備甩給我了。”
“你怎麼知道的?”
“剛纔給穆辛端飯過去,他告訴我的,還要我保持一顆慈悲的心,還說神即是太陽,不論善惡,遍灑陽光。”
許東昇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皺眉道:“駝隊裡一旦出現糧食不夠吃的情形,分成幾隊走是一種常用策略,看看能不能找到足夠的食物。”
鐵心源的臉色也變了,在戈壁上找到足夠食物的法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搶劫,沒想到穆辛竟然會出此下策,絲毫不顧自己智慧長老的名聲,不過一想到他準備離開了,也就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了。
回頭看着許東昇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說穆辛準備要我們去搶劫?”
許東昇吐了一口濃痰恨恨地道:“你以爲呢?沙漠上多的是把臉矇住去當盜匪的駝隊,老子也幹過幾回。”
“我不介意當一回沙盜,問題是我們如今身在戈壁灘,搶誰去啊?”
許東昇大笑道:“你真的以爲戈壁灘上就沒有人煙嗎?告訴你吧,人是一種比駱駝還要有忍耐力的東西,只要有水他們就能活,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找到食物的。”
鐵心源拍拍許東昇的肩膀就朝穆辛那邊走了過去,還要鐵一扛了一袋子小米,這是鐵心源這時候唯一能夠貢獻給穆辛的東西。
已經收拾好行囊的穆辛見鐵心源送來了小米,搖搖頭表示不要,抱着鐵心源的腦袋在他的眉心親吻了一下,小聲道:“把他們完整的帶回伊吾州,我在那裡等你。”
鐵心源低聲道:“爲了生存,弟子如果做了一些不符合教義,不符合人情的事情,天神能夠原諒我麼?”
穆辛笑道:“神會看見的,一定會看見的,只是神在我們的心中。”
孟元直並沒有被穆辛帶走,他有些不愉快,還好,現在,駝隊裡面是鐵心源說了算。
穆辛走後,鐵心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饢餅分給了那羣一天一夜沒有吃飯的波斯人,然後告訴他們,從現在,想要吃飯,就要靠自己去獲取。
那個不死心的波斯大漢首先想到的就是搶劫鐵心源,在他的眼中,鐵心源到底是異族人,不應該享受那麼多的糧食配額。
當孟元直生生的捏碎了一塊鵝卵石之後,他們洶涌的怒潮就緩緩地退散了。
鐵心源根本就不管他們的死活,也收拾好了行囊,離開這個宿營地,一支龐大的駝隊,終於分成了三份。
穆辛不願意看到自己人死去,也不願意親自帶着人去搶劫可憐的戈壁牧人,把難題丟給了鐵心源。
前面有車,後面就有輒,鐵心源當然也不願意看那羣人死去,更不願意去搶劫,所以他就把最後的選擇權留給了那羣餓肚子的波斯兄弟。
而他們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去搶劫。
戈壁的邊緣有很多的背風坡,在那裡應該有牧人的冬季牧場,如果運氣好的話,應該能在一場戰鬥之後找到足夠的吃的。
在那些波斯人近乎絕望的目光中,鐵心源一聲唿哨,帶着這支純屬宋人的隊伍,沿着穆辛快速離去的方向,緩緩而行。
“我已經放棄了很多的東西,不想連宋人最後的驕傲都失去,我至少不會成爲一個強盜。”
聽着鐵心源義正言辭的說法,許東昇大笑道:“戈壁和大漠會教會你它特有的生存法則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