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雲已經非常的蒼老了。
蒼老的讓人們幾乎忘記了他的名字,只記得他當年在龜茲城中殺了一個著名的富商一家,連人家裡的豢養的狗都沒有放過。
富商遠在於闐的弟弟出了很高的賞格懸賞捉拿一片雲,那些流浪武士追殺了一片雲整整兩年都未曾得手。
一片雲殺掉了最後一個來追殺他的武士之後,就遠赴于闐,將懸賞捉拿他的富商弟弟一家也給殺了一個乾淨。
從此,西域的武士羣一旦談到一片雲,就紛紛色變。
一片雲在經歷了那場生死角逐之後終於認定,一個人想要辦點事情非常的難,於是,他從三十年前就開始招兵買馬,聚攏人手。
到了現在,天山以北的地方,只要是馬賊都唯他馬首是瞻。
當鐵心源帶着自己的部下第一次充當戈壁強盜的時候,一片雲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
對於鐵心源不守規矩的未曾向他報備上供一事非常的憤怒。
只是當時哈密的局面實在是太混亂,而且大軍雲集,這讓他一直隱忍到了現在。
他萬萬沒有想到清香谷如今可以強大到如此地步,尤其是面前這座可以和兩邊峭壁比肩的城牆,讓他想獲取這裡成爲自己基業起點的想法更加的熾烈了。
他非常的想知道這道高牆的後面還有什麼東西。
多年的巨盜生涯僅僅憑藉感覺,就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走運了。
被清香谷的人發現了蹤跡,這非常的出乎一片雲的預料,好在身邊都是精挑細選的悍匪,一千人足夠打破哈密附近所有的寨子了。
“紅魔,這裡的城牆很高,你最善於攻城,現在,你開始攀城進攻吧,城裡的女人你們可以先挑選。”
高大的紅魔小心的看了一眼全身縮在皮裘裡的一片雲小聲的道:“首領,我希望能夠獲得城裡的一部分糧食。”
一片雲掃視了一眼城牆前面倒伏了一地的屍體,知道紅魔有些擔心傷亡過重,削弱自己部族的力量。
平日裡紅魔是沒有膽子和自己提條件的,如今直說了,就說明紅魔以爲拿下城池之後,他的部族會損傷慘重。
“拿下城池之後,女人給你,糧食你分一半。”
紅魔長出了一口氣,召集了自己的族人,頂着盾牌快速的向城牆接近。
鐵心源站在塔盾的後面,親眼看見一羣穿着鐵甲的西域人頂着盾牌,冒着箭雨向城牆衝殺過來。
不明白他們想幹什麼,就疑惑的看着身邊的鐵一,等他給自己答案。
“他們想從城牆上爬上來。”鐵一比劃的言簡意賅。
“我知道我們的城牆是有坡面的,岩石和岩石之間也有很多的縫隙,可是他們這樣就想殺上五丈高的城牆,他們當我們都是死人嗎?”
孟元直鬆開了弓弦,一支拇指粗的羽箭射翻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個馬賊,聽鐵心源這樣說,不由得笑了。
“西域根本就沒有什麼高大的城池,我攻取過三座城池,人家的城牆最高不過兩丈,一丈高的就有兩座,這已經是大城了,路上見到用夯土圍起來的城牆,我就是順着城牆爬上去最後奪取城池的。”
鐵心源回頭看看孟元直道:“你確定沒有見過樓車,攻城槌,攻城車,投石機這些東西嗎?”
孟元直搖搖頭道:“沒見過!”
鐵心源精神大振,哈哈笑着對孟元直道:“既然如此,你還留在這裡玩什麼,還不快從後山繞出去,堵住他們的出路,老子要在這裡玩打老鼠!”
孟元直哈哈一笑,就帶着自己的副將鐵火和大兒子孟虎走下了城牆。
全副武裝的阿大看了鐵心源一眼道:“即便是獅子博兔也要用盡全力。”
鐵心源尷尬的咳嗽一聲朝城頭上的武士吼道:“丟灰瓶!不得輕敵。”
紅魔確實是一個攻城的好手,他粗大的身體敏捷地如同猿猴,嘴裡叼着刀子,十指摳在城牆的縫隙裡,轉瞬間就已經爬了一丈多高。
無數的陶罐從城頭上掉了下來,落下一丈高之後就砸在城牆上碎裂開來。
城下白煙瀰漫。
紅魔只覺得自己的眼睛猛地疼痛難忍,不由得探出手用手背去揉搓眼睛,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上,手上早就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生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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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難忍之下,不由得嚎叫一聲,就從城牆上跌落掉在人堆裡。
噗噗噗,雙眼什麼都看不見,而羽箭入肉的聲音讓紅魔驚恐萬分,探手摸到了城牆,然後就舉着盾牌跌跌撞撞的向城牆相反的方向狂奔……
城頭上的弓箭手,非常的有組織,三隊人滾動着向城下所有能動彈的物體射擊。
直到城下連慘叫聲都沒有了,弓箭手才放下手裡的長弓,休憩自己痠痛的胳膊。
後背上插着兩支羽箭的紅魔在馬賊的攙扶下來到一片雲的身邊吼道:“我的族羣完了!”
一片雲還沒說話,感受到紅魔怨氣的山魈從一片雲的身後跳出來,“奧哈,奧哈”的衝着全身都是白灰的紅魔怒吼不停。
一片雲慈祥的拍拍山魈的腦袋,對紅魔道:“你先休息去吧,這一次我親自進攻,拿下城池之後,這裡的人你率先挑選,重組一個族羣不是難事。”
紅魔得到了一片雲的許諾,終於放下心來,雙眼疼痛難忍,朝扶着他的馬賊怒吼道:“快給老子拿水來,老子要洗眼睛。”
已經走出去的一片雲聽紅魔這樣喊叫,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見馬賊已經把水囊遞給了紅魔,也不阻止,就擡腿離開了山壁。
走不過三步,就聽見紅魔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搖搖頭,下令自己的副手重新整頓可用的人手,他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自己攻不下來的城池。
站在箭矢的射程之外,一片雲才明白紅魔爲何會落到那樣一個悽慘的境地。
城牆本身就修建在山谷的最高處,再加上五丈高的牆體,想要看到城頭,非仰望而不可得。
城下堆滿了屍體,周邊的空地上佈滿了射空的箭矢,在寒風的吹拂下,白色的箭羽微微拂動,如同一片密集的蘆葦叢。
城頭上的敵人並未被自己一片雲的名聲嚇倒,高談闊論,嬉笑怒罵的聲音不斷的傳進耳朵。
一片雲搖搖頭對自己的副手青狼道:“小看了他們,我們離開吧,這不是我們一千人能夠攻下的城池。我們需要更多的人。”
青狼如蒙大赦,趕緊把一片雲的命令傳達了下去,於是,不到五百人的隊伍立刻亂哄哄的向山谷口涌去。
“要不要派兵追殺?”
鐵心源見一片雲要跑了,就問阿大。
“孟元直帶着兩千人去堵截這些馬賊去了,手裡還握着弩弓,馬賊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鐵心源指着城外的峭壁道:“那些峭壁還是不夠陡峭,有些可以借力的地方應該用火藥炸掉。”
阿大搖頭道:“沒有必要,現在已經極度險峻了,這一次這所以會被人家悄悄的摸到城邊上,完全是因爲你手下的軍卒不夠精銳,更不夠負責,如果他們再警覺一點,一片雲到第一道哨所,就該被他們發現了。”
鐵心源奇怪的看着阿大道:“訓練軍卒是你的工作,你推到我身上做什麼?
即便是有錯,也是你的錯,我又不會訓練軍卒。”
阿大的瞳孔猛地一縮,難以置信的道:“你真的打算把訓練軍卒的重任全部委託給我?”
鐵心源的表情更加的奇怪了,指着那些軍卒對阿大道:“難道說你以前就沒有盡心?”
“我以前認爲……”
“你可拉倒吧,孟元直這樣的外人我都對他非常放心把三成軍隊交給他,你是我的兄弟,難道我還會猜忌不成?”
阿大長吸了一口氣躬身道:“這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再有了。”
說完就離開鐵心源去重新整頓軍卒去了。
鐵心源擔憂的瞅着阿大離去的背影對鐵一道:“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
鐵一立刻點頭,順帶着鐵三也連連點頭,至於尉遲雷乾脆扭過頭去。
一片雲帶着剩餘的馬賊跌跌撞撞的抹黑走了十里地,突然看見前面火光大盛。
由一面面塔盾組成的矮牆擋在自己的去路上。
就在塔盾的前面,一個全身鐵甲的高大武士坐在一把椅子上,腳下還放着一個火盆,一個年輕的武士正在火盆上烤着一根羊腿。
一片雲連話都懶得說,青狼嚎叫一聲就揮舞着狼牙棒帶着人殺向孟元直。
塔盾上的突然出現了很多缺口,一枝枝弩箭無聲無息的從缺口平射出來,因爲沒有箭羽,飛行的速度更快,直到貫穿了甲冑之後青狼才發現自己受到了狙擊。
青狼衝殺的很快,後退的速度更快,只是地面上已經留下了幾十具屍體。
孟元直嘆息一聲對正在給自己烤肉的兒子道:“虎兒,把這些東西收了吧,鐵心源嘴裡說出來的話,能聽的實在是不多。
想要敵人膽寒,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殺!”
孟元直一個殺字剛出口,身後的武士擎着塔盾,就齊齊的向前跨出一步,跟着大吼了一聲“殺!”
盾牆立刻起了變化,第二排的武士很自然地將長矛架在塔盾上,隨着擎着盾牌武士的腳步向前跨出一大步。
整座盾牆如同一座可以移動的刺球。
一片雲臉上鎮定的神情終於消失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這一次恐怕真的是輕敵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