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貴鬼接過紫戟遞過來的飛魚星座聖衣箱,問:“王德威爾還沒有回來嗎?”

紫戟答道:“是呀,他出去收集修補聖衣的銀星砂,算起來已有好長一段日子了。”

貴鬼說道:“這不是一件輕易能夠辦到的事情。我想,他就會回來的——芙羅維好些了嗎?”

紫戟點點頭:“好多了。她呀,恢復的倒快。”

由於貴鬼不再多說什麼,紫戟起身告辭,回到自己的家裡。聖諾菲怒氣衝衝的往外走,差點兒和紫戟撞上。

紫戟問:“咦,你這是怎麼了?”

聖諾菲堵氣似的丟下一句:“你去問芙羅維小姐吧。”頭也不回的走了。

紫戟坐在牀邊,望着神態自若的芙羅維問:“你們這是怎麼了?”

芙羅維慢條斯理的說道:“沒什麼。你知道聖諾菲本來就是一個很熱心的人。她剛纔替達卡打抱不平來着,是我不買她的帳,這才使她有些惱火了。不過,她很快就會沒事的。”

紫戟和她坐得近一些,說道:“提到達卡,難怪聖諾菲會生氣。我幾乎也要責備你了。芙,你不要孩子氣,不管你的理由多麼充分,你都不能隨意傷害達卡的心。這是你的不對。”

芙羅維不耐煩的說道:“紫戟,連你也這樣看我!”

“是啊,”紫戟說道,“連我們都這樣看,更何況達卡!你不能讓他以爲你愛上了教皇,所以你必須改變你一貫的作派。聽我的話,芙,讓我把達卡約來,好好和他談一談。”

芙羅維沉默良久,才呆呆的說道:“紫戟,如果我真的愛上了教皇呢?”

紫戟盯着她,像是在費力的理解芙羅維話裡的意思。她近似於耳語的問:“你開玩笑還是真的?”

芙羅維泰然的說道:“真的。”

紫戟站起來,俯視着她,問:“那麼達卡怎麼辦?”

芙羅維答道:“我說不上來。”

紫戟脫口而出:“芙,我從來都不知道你不但喜歡異想天開,而且這麼殘忍!”

芙羅維把手指慢慢插入濃密的頭髮裡,鬱悶的說道:“請原諒我,紫戟。”

紫戟坐在一把椅子上,悵然望着窗外,說道:“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芙,你是最真摯和善良的,你怎麼可以傷害達卡的心!”

芙羅維不吭聲了。

房外傳來梓輝的聲音:“早上好,教皇大人!”

芙羅維離開牀,她和紫戟對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垂下頭。

紫戟和她擁抱,說道:“祝你好運,芙。”

芙羅維開門出去了。她追上梓輝,問:“教皇大人去哪兒了?”

梓輝並不急於回答她,而是說道:“芙羅維,你看起來好多了。”

芙羅維沒有勇氣再問第二遍,她用右腳尖蹭了蹭地面,轉身就走。

梓輝喊住她:“你等一等啊。你找教皇大人有什麼事嗎,他剛纔還在這裡,這會兒怕是已經離開聖域了。”

芙羅維竭力擺出不緊不慢的姿態,一邊說道:“我知道了!”

她懷疑梓輝仍然站在原地,便裝模做樣的轉向競技場。等到她確信自己已脫離任何人的視線以後,才匆匆離開駐地。

芙羅維走上一段山崖,在這兒可以俯瞰到從各個方向通往聖域的必經之路。懸崖的背面座落着一處古樸的小村莊。她倚在一棵絲柏上,瞅着腳下那片開滿金雀花的谷地出神。一會兒,又擡頭向遠方遙望。

黃昏時分,她決定不再等待。

她走下山崖的時候,心中形形**的想法都有,但起碼有一點是肯定的,她必需立刻見到瞬,或者知道他現在身處何地。

刺骨的冷風從海面上席捲而來,呼嘯着刮過一個駐立的人影。寬闊的袍裾一會兒被鼓起,一會兒又緊貼着頎長的身軀。長髮絲絲縷縷的輪廓在暗夜裡忽隱忽現。

一聲喟然長嘆散落在風裡,“永遠不再會有仙女島,永遠不再會有……珍妮。”

一道銀色的光芒劃破黑暗,芙羅維跪在沙灘上:“教皇大人!”

瞬扭過頭,意外的問:“怎麼會是你,芙羅維?”

芙羅維站起來,向他走近。狂風吹亂了她湖藍色的長髮。

瞬又問:“你好些了嗎?”

芙羅維說道:“我都聽見了,教皇。”

瞬問道:“那麼你會小看我嗎?”

芙羅維問:“這兒是您的修煉地嗎?珍妮是誰?”

瞬說道:“可以不回答嗎?因爲這一切早已不存在了。”

芙羅維說道:“可以的。但是,教皇,能和我一起回去嗎?我不想看到您傷感的樣子。”

瞬點點頭。

他們並肩沿着海灘漫步。

芙羅維望着黑黝黝的海面說道:“對不起,教皇大人。”

瞬問:“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芙羅維?”

芙羅維說道:“反正應該對您說對不起,這是我的想法。”

瞬說道:“那麼我不會接受。”

芙羅維加快腳步,跪在他的面前。仰頭說道:“對不起,教皇大人。”

瞬怔了怔,他問:“你怎麼了,芙羅維?”

月亮出來了,銀白色的光輝撒在芙羅維嬌豔而略顯童稚的臉上。她仰視瞬,聲音有些顫抖:“請讓我取代珍妮……”

風停了,只有海浪間或涌上沙灘,又退下去發出的嘩嘩聲。

芙羅維重複說道:“請讓我取代珍妮。”她牽着瞬藏青色的衣襟,聲音不再顫抖。

瞬溫和的笑了,“別說傻話了,芙羅維。快起來。”

芙羅維把他的衣襟攥緊了,“我是認真的……教皇!”她的眼圈紅了。她猛然低下頭,咬住嘴脣。

瞬說道:“起來吧,芙羅維。能聽聽我的心裡話嗎?”

芙羅維站起來。一串眼淚掛在她緋紅的腮邊。

瞬說道:“請原諒我要拂你的意了,親愛的孩子。因爲珍妮是不可取代的。”

芙羅維抽泣着說道:“對不起。”

瞬說道:“沒關係。讓我們時刻互相祝福,芙。”他注視她的眼神充滿原宥和愛憐之情,他繼續往前走,一面重新開口:“芙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對我哭訴你的苦惱,你深感你的力量弱小,爲此懊喪不已。你知道嗎,曾幾何時,這正是我的感覺。當我處於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常常把自己和哥哥對比,我深深懊喪自己的懦弱和無力。後來我逐漸明白,我有屬於自己的力量,只是和哥哥那種強大,表現形式不同而已。哥哥是戰無不勝的;而我,則是善於犧牲和執着的。我相信,執着就意味着堅強,甚至是志向,它會讓你心想事成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芙羅維瞧着他被月光照亮的側影,出神的說道:“我懂了。你和老師很像……”

“哦?”瞬饒有興趣的笑了,“你說的是阿布羅狄前輩嗎?”

芙羅維點點頭。

瞬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觀點呢,不過我感到很榮幸——不介意我即將對你提出批評嗎?”

芙羅維抹去淚痕,輕鬆的答道:“您請吧。”

瞬說道:“你很真摯,但你太容易衝動了,無論怎樣,你都不該輕易改變初衷。芙,珍惜已經擁有的一切吧。你知道我指的什麼,是不是?”

芙羅維凝視着他翡翠般的眸子,覺得能夠聆聽到他的聲音,和被這聲音所包含的意思說服,真是一種幸福。

芙羅維一回到家,就興奮的和紫戟擁抱。

紫戟略帶一點兒嘲諷的語氣問:“芙小姐,你偉大的愛情計劃成功啓動了?”

芙羅維拿起自己的面罩親吻,又順帶吻了吻紫戟的面罩,一面歡快的答道:“是呀。”

紫戟奪過面罩,“你這個傻孩子!找到教皇了?”

芙羅維點點頭:“我在他原來的修煉地附近找到他了。”

“對他表白了?教皇怎麼說?他被你征服了?”

芙羅維紅着臉說道:“本來我不敢表白的。但你知道,機會實在難得……”

紫戟撇撇嘴。

芙羅維勾住她的脖子,“聽我說嘛!我的確很愛他。不過這種愛的本質,連我自己都感到迷茫。他的性格體貼溫柔,但是他的思想又是那麼聖潔和堅韌,他的人格更是不容侵犯!哎呀,紫戟呀!”芙羅維伏在牀上,喃喃說道,“他對於我,早已超出了愛人的界限,因爲他是我們偉大的教皇啊!”

紫戟鬆口氣。她伏在芙羅維的身邊,附耳說道:“傻孩子!其實我早該知道是這樣的呢,否則,他怎麼是我們的教皇呢!”

今晚值班的梓輝在外面喊:“芙羅維,紫戟!”

兩個女孩翻身起來,整衣出去。

梓輝說道:“阿爾特彌斯派了使者來,要覲見教皇。亞狄通知我們都去朝覲廳待命。”

芙羅維問:“這次來了幾個使節,不會是十個吧?”

紫戟忍不住笑起來。

梓輝說道:“你怎麼越來越像聖諾菲了,真磨牙!”

芙羅維針鋒相對:“磨牙的聖諾菲很讓人頭疼吧?”她幸災樂禍的望着一臉窘態的梓輝,咯咯笑個不住。

紫戟扯扯她的頭髮:“快走吧,促狹鬼兒!”她又降低聲音說道:“芙,難道你認爲梓輝和聖諾菲的這種關係不帶勁兒嗎?”

芙羅維付之一笑,“我知道我該怎麼做,紫戟。”

她們趕到燈火通明的朝覲廳,分列於大殿兩邊。

貴鬼正和兩名充當使者的衛月戰士攀談。

瞬從殿後踱上高高的臺階,在寶座坐下。他帶上三重冠和麪具,顯得陌生而威嚴。

貴鬼退在一旁。

兩名衛月戰士向瞬參拜。自報姓名。

“衛月戰士——中衛月之望玫麗。”

“衛月戰士——中衛月之殘革路金。”

瞬問:“兩位使者遠道而來,有什麼事嗎?”

玫麗向前一步說道:“回教皇大人的話,我們特地來向您轉呈阿爾特彌斯大人的致意。她委派我們兩人正式邀請您和您的聖鬥士作爲列席貴賓參加9月1日的狩獵節盛會。”

瞬問:“這樣說,月神大人認爲聖鬥士已經取得參加盛會的資格了?”

玫麗攔住幾欲動怒的革路金,答道:“先前都是我麾下的小衛多有冒犯,請教皇大人見諒。還請您不要拒絕阿爾特彌斯大人的盛情邀請。如果您不能赴會,有拂月神的面子事小,如果給衆神留下口實,認爲聖鬥士沒有膽量前往以弗所的‘不歸森林’,就是雅典娜女神也沒有顏面位列神班。”

瞬說道:“就請使者代我向阿爾特彌斯大人致意。我和我的聖鬥士感謝她的一片盛情,我們一定會準時赴會的。”

玫麗向他再次行禮:“那麼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她和革路金轉身向大殿外走去。經過美斯狄時,她不易察覺的稍作停留。美斯狄向後退了退。她超過革路金,大步走出朝覲廳。兩人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貴鬼說道:“教皇大人,您明明知道衛月戰士不懷好意,爲什麼還要……難道就因爲那小丫頭一番激將的蠢話嗎?”

瞬取下面具,他的表情恬靜。

“這正是我要對大家說的話。”他站起身,略略提高聲音,“我們身爲聖鬥士,這是女神和星座的宿命賦予我們的職責所在。請大家記住,力量以及用力量去戰鬥、流血甚至犧牲都只是方式,我們用這方式所要實現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勝利。爲了勝利,我們曾經選擇了謙遜和忍耐,爲了勝利我們還要選擇主動進取和戰鬥。這就是我答應阿爾特彌斯邀請的原因。我有這個信心,朋友們和孩子們,9月1日,這個不遠的將來,會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大家有這個信心嗎?”

十名聖鬥士都跪了下來,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有!”

瞬點點頭,說道:“大家都去休息吧。”

陽光明媚。

雅典市憲法廣場熙熙攘攘。幾個衣着樸素的少年坐在噴泉邊,興高彩烈的聊着天。他們就是達卡、梓輝、聖諾菲、紫戟和芙羅維五人。

紫戟說道:“該回去了吧。”

芙羅維說道:“還早呢!”

聖諾菲贊同芙羅維,“就是,紫戟你着什麼急呀?”

達卡和梓輝走到距離女孩們稍爲遠一些的地方長談。

聖諾菲看着他們的背影說道:“天氣真好啊,可惜的是別的人還不來呢!”

紫戟問:“芙,你一個人傻笑什麼,真怪!”

芙羅維回過神:“你在說我嗎?高興唄。明天就要去以弗所了。亞狄又那樣通情達理,給我們放假。”

聖諾菲尖聲尖氣的說道:“芙,我印像中,這可是你第一次提到亞狄的好處呢!”

芙羅維毫不相讓:“你有膽量就去調侃他好了。我印像中,他還沒有提到過我的好處呢!”

紫戟用感懷的語調說道:“明天就要離開聖域了……”

芙羅維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說道:“我們還會回來的。”

紫戟瞅着她。寬厚的姑娘啓開嘴脣笑了笑。

聖諾菲一把掠過散落在胸前的金色長髮,說道:“就是,還要回來的嘛!瞧芙羅維,一提去以弗所,就興奮得好像當真是旅行一樣!”

芙羅維說道:“開創一個新時代,這不是教皇說的嗎?我想這次去以弗所一定意義重大。”

聖諾菲問:“是去救你的老師嗎?”

芙羅維答道:“我想,遠遠不止這些。”

聖諾菲快樂的喊道:“那麼我們就一舉戰勝衛月戰士!叫天地衆神、一切的一切都不敢小看聖鬥士!”

紫戟和芙羅維都被她激昂的情緒惹得笑起來。行人偶爾向她們投來驚異的目光。達卡和梓輝跑過來。

梓輝輕輕給了聖諾菲一拳:“別發瘋了!”

達卡說道:“女孩子們談到戰鬥,竟然比我們大男人還要興奮!”

芙羅維仰起頭去看他。他避開她的目光。

紫戟說道:“是呀,她們兩個什麼也不擔心,什麼也不害怕。的確,聖鬥士本來就應該做到勇者無懼的。”

大家一時沉默了。

芙羅維重新開口說道:“紫戟,請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取得勝利,一定能夠再回來的。然後像眼前這樣,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紫戟開懷一笑:“好像我是個膽小鬼似的。可能是覺得生活太美好了吧。不過,芙,放心好了,我當然明白,戰鬥是爲了讓生活更加美好。”

聖諾菲拍拍紫戟的肩頭:“好了,瞧你垂頭喪氣的模樣!我們去吃熱狗吧。”

正在**的梓輝和達卡猛然回過神,都連忙附和聖諾菲。

芙羅維被聖諾菲推了一把,她心不在焉的說道:“促狹鬼!”一邊擡起頭。

下午強烈的光線使她眯起眼睛。她覺得這瓦藍的天空真美,還有……朋友們絮絮的說話聲就像大自然的和音那樣動聽。

她想,紫戟說的很對,生活非常美好。

她突然扭過頭,看見達卡慌亂的改變目光。

她不禁心潮澎湃,喊道:“達卡……”

黃昏來臨了。紅色的土地被落日的餘暉漂染成深褐色。歸鳥在玫瑰色的天宇中投下它們逡巡的剪影。座落在阡陌兩旁稍遠一些的村莊升起嫋嫋的炊煙,近處的谷地裡,金雀花迎着傍晚的涼風,仍然怒放。

朋友們業已返回駐地,只有達卡和芙羅維緩緩走上絲柏林立的山崖。

芙羅維俯首瞭望杳無人煙的古道。曾幾何時,她就是在這裡靜靜等候瞬的歸來。現在她和達卡站在這兒。她的心中油然產生一絲悵惘,可不一會兒,又感到莫名其妙的欣慰。她回過頭,和達卡的目光相接。

達卡露出和風般的笑容。

芙羅維有些不安的低下頭,她輕聲說道:“對不起,達卡。”

達卡問:“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芙?”

於是她又想起瞬。她擡起頭說道:“因爲我一直對你不好。”

達卡釋然一笑:“沒關係,芙。其實像我們這樣的戰士能夠希冀什麼呢?我只要看到你快快樂樂的就足夠了。”

芙羅維受到感動,不發一言,裝着去研究一棵絲柏樹幹上的紋路。

微風吹動她橙色的短裙。荷葉形的裙邊舒展開來。她的一縷頭髮掛在粗糙的樹幹上。

達卡上前小心扯開這一綹湖藍色的髮絲。

芙羅維說道:“謝謝你。”她重新向遠方眺望,沉吟着說道:”明天就要去以弗所了。”

達卡望着她隨風飄舞的散發和衣裾,說道:“芙,有時我真希望你不是一個戰士,而是一個柔弱的平常女孩,不用因爲宿命和責任去冒險。而我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護你。”

芙羅維笑笑:“你真是個大孩子,你要知道,實際上我是一名戰士。”

達卡點點頭:“所以這隻能是一種美好的願望而已。你還會因此鄙視我,是不是?”

芙羅維搖搖頭:“你錯了。我很感動,真的。”

達卡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那麼你肯爲了這份感動好好保護自己嗎?我們都清楚明天的以弗所之行意味兒着什麼。”

芙羅維反問:“你願意我生活的快樂,不是嗎?”

達卡的眉尖皺了皺,這個輕微的表情變化使芙羅維心裡一動。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阿布羅狄對她講的,希望她擁有新的生活一番話。她頓時覺得達卡變得很親切。

她在心中感慨,原來只要是愛,就相去不遠。

芙羅維伸出手,一邊說道:“沒有人可以有權利迴避犧牲。但只要在準備犧牲之前,不留下遺憾就好了。”

達卡握住她纖瘦冰涼的小手。他們一起仰望天邊。今晚第一顆星星高高懸掛在深藍色的夜幕中央。

芙羅維鼓足勇氣說道:“我很……喜歡你,達卡。”

有一會兒,氣氛有些尷尬。不知怎麼一來,兩人就都笑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這笑聲跌跌撞撞衝下山崖,久久迴盪在空曠的原野上。

漸漸平靜後,達卡說道:“走吧,回駐地。已經不早了。”

兩人仍舊手牽着手,走下崖面。

在回駐地的途中,芙羅維問達卡:“你和隆達爲什麼不去封印之柱看望你們的主星座呢?”

達卡答道:“因爲我們兩人都願意把已經過去的事情置諸腦後。我們只想把握現在和希冀將來。不過,”他握緊芙羅維的手,“我們都很羨慕你能夠時刻把別人裝在心裡。你的一些想法通常令人感動。”

芙羅維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們合夥在背後打趣我,我纔不會想那麼多呢!”

達卡在黑暗裡輕輕笑了。

他們開始小跑,彼此的心情都好極了。

“還是,”芙羅維想,“不去看望老師吧。”在此之前,她早已打定主意臨走時再去封印之柱一次。

達卡的話讓她開始理解一些她以往很少注意的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她現在明白,正是她的老師希望她理解的。

她在思索中經過酣然一覺,又被滿腦子的憧憬喚醒。

那個早上很溫暖,即將乾涸的露珠在綠色植被的表面上泛着微光。

所有的人跟隨着瞬踏着潮溼的草叢來到聖鬥士墓地。

瞬依次撫過一座座冰涼的碑體,最後在星矢的墓前半蹲下來,淺灰色的袍邊覆蓋住一片鬱鬱蔥蔥的草皮,被濡溼了。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劃過那些雋刻的字跡,嘆了口氣。他接過芙羅維遞過來的一大束日光蘭,輕輕放在碑前,低聲說道:“再見,星矢。”

瞬站起來,喊:“貴鬼。”

貴鬼從衆人中間走出來,躬身說道:“教皇大人。”

瞬說道:“你留在聖域吧。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能擅離十二宮,不能讓任何圖謀不軌的人突破聖所山域,這關係到女神和聖鬥士的聲譽。千斤重擔都託付給你了。”

貴鬼跪下來,鄭重說道:“請教皇大人放心,貴鬼一定誓死捍衛聖域和聖鬥士的名譽。”

瞬吃了一驚,他慢慢扶起貴鬼,不無擔憂的說道:“爲什麼要提到死?死有何懼?紗織小姐不在了,星矢不在了,穆先生也不在了,你又爲什麼要提到死?我需要你好好活着。”

貴鬼擡頭掃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嗡聲嗡氣的說道:“貴鬼知道,請教皇大人放心吧。”

瞬打量着他一頭濃密的金色捲髮,問:“可以不喊我教皇嗎?”

貴鬼重新擡起頭,淚水瑩然,他強行壓住一陣哽咽,喊道:“阿瞬哥哥。”

瞬揮去幾欲溢出眼眶的淚水,和他擁抱,一邊說道:“保重,貴鬼。”

貴鬼把頭埋在他肩頭的散發裡,說道:“你也是,阿瞬哥哥。”

兩人分開。

阿瞬轉過身,略微整了整淺灰色的長袍,對九名白銀聖鬥士說道:“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