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走到病房的時候,鄭東見到先生回來,喜悅走上前:“先生,少奶奶醒了!”
從先生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解藥的事情怎麼樣了。
不過先生自有自己的分寸,既然先生已經不着急了,眼神沉靜了很多,那麼就代表着解藥已經有着落了吧,他也就不必這麼擔心了。
頓了一下,鄭東繼續說道:“少奶奶今天的精神真好,醒了之後主動跟屬下說要喝粥,現在裡面喝粥呢。”
黃連吃得下東西了?
卓斯年站到病房的門前,透過玻璃看到黃連捧着一個大碗,喝下最後一口粥。
小護士給黃連打營養液,看到黃連吃下這麼多東西,比卓斯年還要高興,“夫人,您終於吃得下東西了,再不吃東西,我都替您擔心。”
話說完還沒有三面,黃連面色一變,眉緊緊揪了一下字,蹙額,下一秒臉色微微發白,泛青,最後醬紫。最後,小嘴一抿,黃連抱過垃圾桶,扶着牀沿的扶手,嘔地一聲,胃裡翻江倒海。
肚子裡面,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吃進去什麼東西,身體就自動排斥,除了勉強能喝水不會吐,吃什麼吐什麼,屢試不爽。
如果有嘔吐大賽,黃連相信自己妥妥能得第一名。
“夫人!!”小護士驚呼着溼熱了眼眶,扶住黃連的身體,顫着聲:“夫人,您吃不下去就不要吃了,吃下去了還要費力氣吐出來,倒不如我們省點力氣,別吃了,我給你輸最好的營養液……”
可是營養液哪裡能維持人的一天生命需求呀!
黃連的臉色這麼差,剛進來的時候還有點生氣,起碼還能笑還能說話,現在已經孱弱到了一個極致,別說吃東西,就連說完整的一句話,都像是頻臨死亡的老頭老太太一樣,要說上好幾十分鐘!
小護士從未見過這樣的病情,就算見慣了生老病死,雖然和黃連素昧謀面,可也心疼不已。
“鄭東,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小連醒來了嗎,今天我睡過頭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菲的聲音,傳進耳朵。
昨晚都是和譚喬森在一起耽誤了時間,吃了毒藥後,譚喬森的精神十分亢奮,她到了凌晨纔回了家。
好不容易準備好好休息,卓一航又發短信告訴她,解藥的事情有着落了,興奮的李菲一整夜都睡不着覺,真是恨不能快點看到黃連好起來。
走到病房門外,就看到了裡面的卓斯年。
李菲的腳步一滯,“卓先生!”
卓斯年微微收回視線,瞟了下李菲,“來了。”
李菲走到卓斯年的身邊,看着病房裡面,病牀上面,臉色醬紫的黃連,李菲輕輕蹙眉道:“卓先生,您知道嗎,您不在的時候,小妞一直嚷嚷着要見你,還擔心您是不是生氣了,努力讓自己多吃東西,可是您知道她的身體……”
吃什麼吐什麼,估計要是多吃一點,能吐一兩個鍾,都要把五臟六腑給吐出來了。
卓斯年高大身軀狠狠一震,心臟一陣撕裂的疼。
好似有一雙手硬生生將他的心臟撕開。刺啦一聲,鮮血噴濺,活生生的尖銳的疼痛,痛得人幾乎昏死過去。
幾個小時沒見,心底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洶涌而來,何況是以後,還不知道將來他們會多久才能見山一面。
要分別多久,還是一個未知數。
他心愛的小丫頭會怎樣,會不會思念成疾?
卓斯年不知道懂事的黃連會不會,但是知道自己一定會思念成疾。
儘管內心再不捨,還是不得不面對真相。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小連還要拜託你多多照顧。”
卓斯年留下這句話,便推門而入了。
留下李菲風中凌亂。
什麼什麼?卓斯年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以後黃連白拜託她多多照顧?解藥的事情已經有着落了,那麼以後黃連身體健康起來,卓斯年不是更應該留在黃連的身邊,好好和黃連過日子嗎。
爲什麼卓斯年會說出來拜託黃連讓她照顧的這種話?
李菲一頭霧水,十分費解。
高大俊朗的男人出現在病房,黃連眼前一亮,被卓斯年的容顏驚豔了一下。雖然是自家老公,可是每次看都會被小小驚豔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福利呢。
黃連嘿嘿笑了聲,“斯年,你來了!”
笑容虛弱,聲音輕如蚊哼。
“嗯,我來了。”卓斯年快步走到病牀旁邊,俯身伸出大掌,輕輕撫上黃連蒼白的臉頰,“想我了吧?”
黃連最快地說了個“想”字,似是想到了什麼,輕哼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子,才十小時零六分鐘三十秒沒有見而已,我纔不像你。”
小護士噗嗤一笑,識趣退出去,掩上門。
卓斯年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握住了黃連的小手。
男人的手,溫度比女人的低,爲什麼黃連的手握在手心裡那麼冰涼?
“小丫頭,等你病好了,我們生多少個孩子好呢?”
黃連莞爾一笑。
現在說這些會不會太早了呢,她的身體什麼時候好起來尚未可知,等到她身體好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副作用的毒素在耗空她的身體,黃連比誰更清楚,自己一天比一天不行了。
甚至都不願意照一下鏡子看看自己,因爲鏡子倒映出來瘦削的自己,黃連看了不是心疼自己,而是擔心斯年心痛。
斯年爲了她的身體,最近肯定到處想辦法找到解藥吧?
每次醒來都看不到他的人,等了一會纔看到風塵僕僕的他趕回來,面容憔悴,目露憊態,譬如今日。
儘管,斯年他藏得很好很深,黃連能看得到卓斯年藏得很好的疲憊,他騙不了她的。
爲此黃連努力想吃東西,可是每次吃進去都會吐出來,就算她強忍住,最終還是會一滴不剩給吐出來。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了,她不能哭,不能掉眼淚,斯年看到她難過,會比她更難過的。
每次想落淚的時候,黃連就咬着後牙槽,強忍着,努力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否則會讓卓斯年擔心。
忍着忍着一週的時間就如流水般過去了。過了這周,還有下一個一週,下下個一週,這樣的日子什麼是個頭呢?
真希望自己能快點好起來啊。
“等我的身體好起來,我就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我們生到我生不動就不生了,我們不止生一個足球隊,我們生一個幼稚園,好不好……”
黃連急切地說着,微微握緊了卓斯年溫暖的大掌,儘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說,可是語速對於正常人來說還是太過緩慢,有氣無力。
每聽黃連吐出一個字,氣息微弱,卓斯年都覺得心如刀割,心再痛也只能強忍着。
“好,我們生一個幼稚園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還有雙胞胎龍鳳胎……等你身體好起來,我們就去溫暖的國度度蜜月,去愛琴島,普吉島……等你好起來,我們就去環遊世界。”
卓斯年稍稍緊握了黃連的小手,但是那雙手柔弱得不像話,又冰冷,他不捨得握太緊,只好緊密地揣在手心裡。
反正解藥很快就能得到了,今天吃了解藥,明天就能好了,真想留在這裡親眼看着小丫頭好起來,看着小丫頭像是復活的小白鼠一樣活蹦亂跳,在他懷裡撒嬌,耍小脾氣……
然而這些他都看不到了。
黃連孱弱地笑了下,目露嚮往:“好,青城和古城真的好冷好冷,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就去愛琴島。其實,你知道嗎,斯年,你溫柔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四月的愛琴島……雖然我沒親眼見過愛琴島是什麼樣子的,但我能想象到那個溫暖,如春風拂面……”
說着,黃連的眼神開始微微渙散,才說了幾句話,用了十幾分鍾,便已經沒有了精神。
卓斯年強壓住痛心疾首,嘴角帶笑,溫柔入骨,寵溺入骨,“我們生那麼多孩子,他們以後學讀大學了,都學什麼專業好呢?”
大學?
黃連咯咯笑了,卓斯年想得真是遙遠啊,她現在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們上大學的時候,就連身體何時好還不知道。
以前黃連聽到卓斯年說他們要生一個足球隊的孩子,就害怕得不行。
但是現在,黃連真的好想好想自己立刻給斯年生一幼稚園的孩子。
可是她的身體狀況……黃連潸然,鼻尖酸澀,微微吸了吸氣,聲音帶着濃濃鼻音,“孩子喜歡什麼就讓他們選擇什麼專業好了,我不想讓他們被迫選擇父母喜歡的專業。但是以後一定要有幾個孩子學醫,這樣我們以後生病就不用花錢了呢,還能救助更多的人,爸爸也一定很希望能有個懂醫術的小孫子小孫女……”
短短的一句話,正常人十幾秒就能說完,黃連卻花了幾分鐘纔有氣無力說完。
雖然精神不太好,可是卓斯年這麼一問,黃連的腦海之中便浮現了他們未來的樣子,美好的藍圖就展現在了她的眼前,看到了未來,黃連嘴角的微笑也更燦爛了。
卓斯年想給黃連好好休息一下,可是這是他們最後的對話了,下一次說話,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卓斯年爭分奪秒,顫聲開口:“好,讓幾個孩子學醫,我會讓岳父大人和伊倩好好帶着他,他會有精湛的醫術,造福社會,幫助更多的人……”
話音落下,卓斯年再看,黃連竟然已經微微垂眸,進入了夢鄉,鼾聲輕盈,嘴角帶笑。
她會做一個好夢吧,夢到他們以後的幸福生活,夢到他們在海邊安家,每天聽着海浪拍打石憔的聲音甦醒,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黃連慢慢合上眼簾。
好累啊,真想和卓斯年說更多的話,可是她的身體不允許,才說了幾句話,就好似在炎炎烈日下,跑了一段馬拉松,全身脫水,元氣耗盡。
疲憊得一閉眼睛就能睡着了。
真希望快點結束這樣的日子,讓她像以前一樣,和斯年一起吃火鍋,笑鬧……
這樣的願望,是不是太奢侈了。
不過在夢就都能實現了。
每次做夢都能做到一個好夢,漸漸的黃連就喜歡睡覺了,只有夢裡才能躲避一下現實的殘酷。
她夢到,夕陽如畫,天邊的火燒雲流光萬丈。她和斯年帶着孩子在海邊玩耍,海浪一陣一陣,拍打在他們的腿上,鹹溼溫熱的海風,穿過發間,指尖。
一人拉着小孩的一隻小手,小孩在他們之間玩盪鞦韆,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卓斯年一條手臂便能將孩子輕鬆扛起,父子倆玩耍,在熱乎乎的沙灘上打鬧,沾了一身的沙子。卓斯年牙齒潔白,笑容充滿了孩子氣,像一個沒有長大的男孩……
沿岸走回他們在海邊的小房子,夜裡他們水乳交融,額角沁出薄汗,腦袋枕着他的手臂,在他臂彎下熟睡……
真是個美夢啊。黃連的嘴角微揚,上翹,一個幸福甜美的弧度。
看着黃連甜美睡顏,夢裡都是笑着的,即便身體被副作用的毒素摧殘,也沒有鬱鬱寡歡。
每一天,黃連都堅強樂觀,心態永遠積極向上。
明明生病的人是她,身體裡面有毒素的人也是她,爲什麼他好似自己生病了一樣,如此難受,如此難熬,每一天都痛不欲生。
彷彿他纔是那個身體裡面有副作用毒素的人一樣。
若是他能替黃連承擔這份痛苦,該有多好。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該結束了,折磨小丫頭身體的副作用,毒素,都會消失一空。
從萬佳怡手上得到解藥以後,黃連的身體便能恢復如常,像從前一樣,朝氣蓬勃,陽光燦爛……
可惜,可惜,不能親眼看着她恢復昔日生機勃勃了。
看着黃連蒼白逾恆,甚至微微泛着青紫的臉,卓斯年眼眶炙熱,眼睛好似被人灌入了熱開水,滾燙滾燙,肩膀用力地顫着抖。
啪嗒,一滴淚珠滴在了黃連的被單上。
一個大男人,竟然再次忍不住淚流滿面。
如果這個場景被鄭東看到了,鄭東一定會一臉懵逼的拍拍自己的臉頰,我的天鄭東你是不是在做夢?先生居然在哭?這一定是夢,先生怎麼會哭呢!
從前再難過再痛苦的事情,對於他而言都不算事,頂多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紅紅眼睛就過去了。
這是卓斯年今生第三次落淚,前面兩次也都是因爲黃連。
但這一次,又完全不同。
前兩次是因爲自責因爲心疼因爲無能爲力......可是這是唯一的一次,爲了黃連曾今所受過的這折磨,爲了他們即將分離,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苦楚,也爲了從今而後,沒有他在身邊,黃連的艱辛和思念的痛苦……
對,是短暫分離。等確認她吃了解藥痊癒之後,他會第一時間回來。
她的身體累到了極致,可是還是強撐着和他說話,和他交流。
黃連雖然演得很像,裝得好似自己精神很好的樣子,可是卓斯年能看得出來,黃連的精氣神十足都是表演給他看的假象,只爲了能讓他不擔心。
卓斯年的大掌緊緊裹着黃連冰冷的小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黃連冰冷的手。薄脣微啓,艱難地從牙齒間擠出幾個輕柔而顫抖的話語,每一個字都裹着他深摯濃厚的感情。
“丫頭,答應我,身體恢復以後,健健康康的生活,繼續做陽光開朗的自己。等我回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等我回來以後,我就給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生活,我們一起度過餘生,此生我只愛你。我不在的日子裡,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多喝點水,記得早睡早起……”
卓斯年就坐在那裡,一直坐了十幾個小時,一動未動,甚至連站也沒有站起來過,彷彿被點了定身術。
鄭東和李菲在病房外面看着,李菲哭成了淚人。
雖然卓斯年背對着她的,可是李菲知道,剛纔卓斯年的肩膀顫動的時候,是卓斯年在哭!那樣一哆嗦一哆嗦的顫抖,是有多麼悲傷,多麼痛苦,多麼壓抑!
哭得有多麼的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纔會顫抖成那個樣子!
隔着一道門,也會被卓斯年的感情渲染。
李菲的眼淚嘩啦啦的流,淚珠子大顆大顆滾落臉龐,手捂着嘴巴,偶爾偷跑出來一兩聲嗚嗚嗚的細碎哭腔。
鄭東捏緊拳頭,眼睛紅得像是一隻兔子。
醫院的氣息永遠那麼冰冷,瀰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眼淚鹹溼苦澀的味道,死寂,沉重,讓人彷彿置身於墓園。
天暗慢慢的暗沉了下來,冬日的天本就不大亮,午後就變得灰濛濛的,晚一些,整個世界都籠罩着深灰色,好似隨時都會倒塌下來。
卓斯年還是一動不動坐在那個位置上。
眼睛,視線,瞳孔的焦距,從未從黃連甜美如天使但太過於蒼白的睡顏上挪開過。
用眼睛深深描繪着黃連的容顏,深深的雕刻在腦海之中,永遠永遠鑲嵌在記憶裡面。
吻了吻黃連的手背,他的脣,溫度很涼,可是碰到黃連的手背,竟然被她手上的溫度冷到了。
卓斯年鼻尖又是一酸澀,喉結滾動了下,開口,聲音嘶啞,發誓般承諾地道:“這個世界上,我忘了自己是誰,都不會忘了你是我愛的人。寶貝,快點好起來,照顧好自己。”
分別總是痛苦的,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今天的分別是爲了明天的永遠在一起。
饒是再不捨,還是到了要面對這一切的時候了。
睡了大半天,她還是沒有甦醒,黃連現在的情況岌岌可危,今天是睡一整天,誰知道明天會不會睡上三天三夜,後天呢?後天會不會一睡不醒?!
一想到這些,卓斯年頭皮發麻,比分別爲恐懼。
分別是暫時的,但是黃連撒手人寰,就是永遠的。
念及此,卓斯年微微下定了決心似的,抿了下削薄的雙脣,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終於放開了黃連的手,擱到了被子下面,掖好了被子,確保黃連不會受凍。
看了看空調的溫度,不能太高了,也不能太低了,高了就熱了,小丫頭會被熱醒,低了會感冒的。他可不想看到小丫頭的身體好不容易解除了副作用的毒素,卻染上了別的小病。
站起身的時候,雙腿好似被截肢了一般,麻木得沒有感覺,站起來那瞬間甚至差點踉蹌了一下,險些站不穩。
站了十幾分鍾,麻木不仁的雙腿才微微恢復了一些知覺。
卓斯年的每一步都很輕,就算打開病房門,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慢動作,生怕這些東西的響聲會打擾這一份寧靜。
打開病房門,卓斯年走了出去,腳步一滯,一愣。
外面的李菲和鄭東的眼淚,差點都要造成水災了。
怎麼哭成這樣?
“好了,都把眼淚收收,笑一笑,小連好好的,哭成這樣算什麼?”
“黃連變成這樣,我恨不能替黃連分擔一些痛苦,要是可以分擔就好了,都是我對不起黃連,老天爺要懲罰就懲罰我好了,爲什麼要折磨這麼善良的小妞……”李菲說着嗚咽了一下,哇的哭出聲來,才哭了一聲,就生怕自己的哭聲打擾到了黃連休息,按回去,壓在喉嚨深處。
卓斯年嘆了口氣,微微笑道:“她很快就恢復健康了,別哭喪着臉了,鄭東你也是。”
“……先生!”鄭東被桌斯年這麼一說,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鄭東還是第一次哭成這樣,按照網絡上面的流行語來說,鄭東真的哭成狗了。
勸不動,卓斯年也沒時間理會這二人了,其實下定決定後,心底頭反倒輕鬆了不少。
後面的事情卓斯年已經在腦袋裡面規劃好了,先用自己的命換來解藥,然後跟着萬佳怡去到美國,等到確認黃連吃的解藥對她無害,萬佳怡掉以輕心後,就離開萬佳怡,回國來就能和黃連重新在一起了。
回來以後他們就去度蜜月,搬到一個無人海島,遠離塵世紛擾。
想到這裡,卓斯年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弧度,看到了未來的希望之光,明明天黑了,室內沒有開燈,卓斯年卻看到了前路一片是光明的康莊大道。
口袋裡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機,準備解開鎖屏,聯繫谷遇東,房門外的玻璃,出現了谷遇東的半張臉。
站在門後,趕到醫院的谷遇東朝病房的小客廳裡面站着的三人揮了揮手。
一直從早上六七點睡到了下午五點,洗個澡就直奔醫院了,不用想谷遇東也知道卓斯年本尊一定在這裡。
鄭東擦點眼淚,去打開門,“谷總。”
谷遇東‘咦’了聲,“發洪水呢?大家怎麼都溼漉漉的。”
鄭東紅着眼睛道:“少奶奶這個樣子下去,我們做下屬的也不好受!”
“怎麼會這樣下去,過了今天,頂多到明天這個時候,小連就回生龍活虎,活蹦亂跳起來了。”谷遇東眸光轉向卓斯年,凝目而淡笑,“怎麼,你們家先生沒有和你說嗎?”
卓斯年正準備開口和鄭東說起此事,剛好李菲也在,就順便廣而告之好了。
卓斯年將手機放回口袋,手也插進了口袋,站得筆直,“解藥有着落了,等會我去見萬佳怡拿到解藥,小連的病情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沒錯。”谷遇東露出了一個淡笑,將實驗室的事情簡單複述了一遍,李菲聽得呆愣愣忘記了哭泣,“事情就是這樣,總而言之,小連很快就會得救了,都把眼淚收一收,你們這樣哭喪一樣,豈不是在把小連哭不吉利了。”
“好,我不哭了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李菲趕緊用力蹭掉臉上的眼淚,狂喜如潮,差點難以控制自己的音量,心潮澎湃地道:“解藥搞到手了?那還等什麼,趕緊去找萬佳怡啊!”
谷遇東凝目而視,“斯年,你
準備好了?”
眼神深湛,似乎在說:卓斯年,你準備好面對分離了?
“嗯,準備好了。”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卓斯年又恢復了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冰冰,面無表情。
“那走吧。”
谷遇東去碰門把手,鄭東搶先一步打開,“先生,我開車送你們,這裡有李菲小姐還要黑衣人,少奶奶不會出事。”
“嗯。”卓斯年的視線在谷遇東和鄭東的身上一轉,黃連交給這兩個他最信任的人,他很放心。
雖然暫時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了,但也總比永遠見不到的要強。
有舍纔有得,有得必有失,做人不能太貪心。
離開醫院,三個男人,每個男人的腳步,都很沉重。
雙腿似是灌了鉛,不想離開醫院,不想離開這個地方,不想離開小丫頭的身邊。
可是路總會有走完的一天,即便走得再慢,一眨眼,已經坐到了車子上。
“斯年?”谷遇東側目看了眼旁邊的卓斯年。
“噢。”卓斯年堪堪回神,拿出手機,打電話給萬佳怡,開了免提,聲音像是剛從冰箱裡凍了一凍纔拿出來,沒有溫度,“你在哪裡,可以交換解藥了。”
“萬佳怡,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我和卓斯年一起過去拿解藥。”
卓斯年的電話打進來,萬佳怡還沒來得及一喜,谷遇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萬佳怡一擰眉,犀利地開腔道:“急什麼。我先把話擱在前頭,你們聽仔細了,我不想見別的人,破壞心情,我只想見我的斯年,只見他一個人。”
明明她纔是那個有解藥的,谷遇東這算什麼語氣,什麼態度,見到除了卓斯年以外的人,都破壞她的好心情,好不容易終於得到卓斯年了,別的人她連見一面都覺得厭煩,浪費時間。
何況,卓斯年有其他人陪着,就不方便她做事了呢,呵呵呵……
萬佳怡勾脣一笑,笑容醞釀着陰謀,眼角眉梢氤氳着濃濃的算計和陰險,手中的高腳杯被萬佳怡捏得好似快要碎裂了。
終於要得到卓斯年了,古人說得好呀,功夫不負有心人,鐵許磨成針。還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果然十年後她終於報了仇,得到了卓斯年!
快意,解氣!
萬佳怡抿了口烈酒,挑眉,眉尾竄上得意,“你們好好考慮吧,我的條件擱在哪了,要是不同意,我們的交易就黃了唄。”
指揮搬運行李的服務人員,“輕點,那東西可貴呢,壞了你們賠不起。”
行李全都裝上車了,手下的人已經安排了專機直達美國。
反正她不急,倒是卓斯年啊,恐怕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
谷遇東登時窩火,捂住聽筒,壓低聲音道:“這個萬佳怡真是趁火打劫,如果沒有人跟着你去,萬一她玩什麼花招怎麼辦?”
卓斯年略一沉吟,拿開谷遇東的手,對萬佳怡道:“但是總有個人過去拿解藥。”
“飛機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你想跟我上飛機,上了飛機以後,自然會有人把解藥送到你朋友手上,要麼相信我,要麼就不要解藥了。”
“靠!”向來溫文爾雅,紳士有禮的谷遇東罵了個髒字,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就算再有風度的人也會被萬佳怡的惡毒挑戰到。
萬佳怡這樣陰險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人去尊重,蹬鼻子上臉,也用不着踩得這麼狠!
“萬佳怡玩陰的,現在怎麼辦?”谷遇東眉心緊蹙,再窩火惱怒也無可奈何。
萬佳怡這個女人真是有能耐,擺明了拿捏卓斯年,萬一得到卓斯年卻不交出解藥,他們豈不是虧大了?不僅卓斯年和黃連分離,黃連的性命還岌岌可危,如果黃連知道了卓斯年被萬佳怡擄走,指不定情緒一個激動,身體再次大出血……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不答應萬佳怡,他們也無路可走了。
難怪萬佳怡這麼囂張,因爲她知道自己已經咬牙吃死了他們,所以纔會有恃無恐。
“對啊先生,不能答應萬佳怡這麼荒謬的要求啊!”駕駛座的鄭東都忍不下去了,焦灼地道:“萬一萬佳怡不給解藥,我們人藥兩空,這筆交易豈不是虧大發了?”
卓斯年何嘗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些。
和萬佳怡交手那麼多次,萬佳怡的陰險和惡毒,心機手段和城府,卓斯年那樣沒有見識過,直到現在萬佳怡說出來這個要求,卓斯年的心底竟然麻木不仁了,波瀾不驚。
在電梯上下來的時候,卓斯年心底做好了最好的打算,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料到了萬佳怡可能會臨時使詐。
卓斯年並沒有特別生氣,只是劍眉微攏,俊臉冷然下來,“萬佳怡,你保證你絕對信守承諾。”
“我萬佳怡雖然手段陰險,但是呢,我這個人還是講究誠信的,做交易嘛,這次又誠信下次才能繼續愉快合作。反正,信不信由你們了。”萬佳怡拋出一個地址,“半個小時候,你想好了,就過來這個地方的房頂做交易,我在這裡等着你。”
這個位置很空曠,直升機好移動,因爲是郊區,四周幾乎沒有什麼人煙,卓斯年自己一個人開車過來,他們也能很快知道卓斯年到底有沒有帶人過來。
“斯年!”電話嘟嘟響了幾聲,谷遇東就焦急地看向卓斯年,瘋了嗎?卓斯年真的想要答應萬佳怡的條件?不帶一個人過去拿解藥,先和萬佳怡離開。
萬佳怡那樣的女人?真的會送解藥回來,怕只怕是嫦娥奔月一去不復返!
“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卓斯年視線沒有焦點,微微渙散,語氣也冷淡:“除了和萬佳怡做交易我沒有別的選擇,這場豪賭,已經涉入,不是我想全身而退,便能抽身而出的。”
爲了黃連,這不算什麼。
“先生!”
“鄭東,遇東,替我好好照顧小丫頭,讓她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健健康康,這是我臨走之前唯一的願望了,希望我回來的那一天,能看到一個健康的她站在我面前。”
“斯年!”
“好了,你們下車吧。”
“不,我們送你到地址的附近,然後你再走過去。”谷遇東還是不能放心,堅持要送卓斯年一程。
“對先生,我們送你到附近。”
卓斯年看着他們兩人,眼眶一熱,欣然應允,“好。”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車子朝着萬佳怡所說的地址駛去,鄭東想開得很慢,可是這樣無疑是浪費先生的時間,加快了速度又害怕先生這次一去再也回不來了,他的內心無比煎熬。
時間如流水,太快了,眨眼之間就抵達了和萬佳怡約好的地址。
卓斯年走下車,谷遇東也鄭東也走了下來,谷遇東大步走到卓斯年面前,用力抱了一下自己的好兄弟,“一定要快點回來,爲了小連。”
“嗯。”
“先生,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屬下會拼勁全力保護好少奶奶,如果少奶奶出事,屬下也無顏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卓斯年擡頭看了一眼遠方,這裡是郊區了,空曠,幽靜,隔了一段距離也能清晰聽得見直升飛機的聲音。
這麼一去,前路兇險尚未可知,唯有放手一搏。
再無留戀,卓斯年留下一句:“黃連交給你們,我很放心。”便大跨步地朝着約定好的地址走去。
谷遇東和鄭東靜靜站在卓斯年身後,看着卓斯年筆挺如松柏的背影,目送卓斯年消失在視線之中。
谷遇東嘆了口氣,“我們回醫院吧,斯年既然已經離開,生活還是要繼續,小連健康,斯年也能安心。”
當務之急是快點讓小連好起來,但願萬佳怡不要使詐,黃連吃了解藥好起來後……
看不到斯年,該怎麼回答小連呢?是實話實說,還是善意的謊言?
謊言總有一天會被戳破的吧。等到小連好起來後再想這個問題好了。
谷遇東最後看了卓斯年消失的方向一眼,苦澀笑道:“斯年,你這個混蛋,居然給我扔了一個這麼頭疼的問題,等你回來,我一定要找你好好算這筆賬,你給我等着。”
“谷先生,要不要再等等,說不定先生後悔回來了呢?”
“不用等了。”谷遇東打開車門,“那個傢伙,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回頭。”
卓斯年不會回來了,他那麼果決的一個人,不會猶猶豫豫,他也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既然做好了決定,開始了,不走到終點,卓斯年是不會回頭的。
所以他們不用等了,會醫院照顧好小連,算是給斯年一個交代了。
畢竟,黃連那邊,生命是在和時間賽跑着,斯年也沒有時間猶豫了。
……
房頂,夜深暗沉下來,萬籟俱寂。
直升飛機的螺旋槳發出轟隆隆的巨大響聲,格外刺耳。
萬佳怡坐在房頂的圍欄旁邊,穿着一條雪白的長紗裙,露出來的肌膚被氣溫凍得微微發紅,紗裙被直升機的風微微卷起,空氣之中飛舞着,這個畫面美得好似雜誌拍攝現場。
卓斯年卻面無表情,眼神毫無波瀾。
看到男人的出現,萬佳怡點燃一根菸,吐出一口煙霧,微微眯起美眸,凝目看着遠處的高大俊美如神邸般的男人。
不論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卓斯年依然完美得彷彿如九天上仙,龍章鳳姿,氣質卓然,毫無疑問,十年後褪去了青澀,長成了成熟英俊男人的卓斯年,比十年前更吸引人。
黑色外套的一角被風微微卷起,他從樓梯走上來,身材欣長,緩緩踱步而來,眼神清冷,面無表情,氣質忽然清冷。
彷彿從天上走下來的神君,完美無瑕的容顏如雕塑,不僅讓人感慨這個世間怎會又美得不似真人,彷彿一件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的男人。
萬佳怡神態嫵媚嬌人,看得癡醉了,“斯年,你終於來了,看來你已經想好了。”
卓斯年默了一默,脣瓣翕動,“君子食言而肥,希望你遵守自己的諾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