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着她給我答案。
過了一會兒,陳紅終於擡起頭來,說:“你剛纔說我那樣看着你,要麼是喜歡你,要麼就是你很象我非常熟悉的一個人,是嗎?”
“是的,我是這麼說的。”
“我想我應該不會喜歡你吧,我是說,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陳紅的眼光依然灼熱着,但我卻略有些失望,這該死的虛榮呀。
“我明白。”我說。
“你肯定不明白。”陳紅忽然神秘地笑了,又說:“你是不是有一點失望?”
“沒有,沒有。”我有點羞慚地慌張地擺擺手。“我還沒到人見人愛的地步吧,人貴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爲什麼我不可能喜歡你嗎?”陳紅又問。她盯着看我,似乎很喜歡看到我再次露出尷尬表情。
“不知道。這種事,哪有什麼爲什麼。”
“因爲你是我哥哥。”
陳紅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我覺得我可能是聽錯了。
“我說,因爲你是我哥哥。”
陳紅很清楚很真誠地說。
“呵呵,這,我是你哥哥?”我又重複了一遍,覺得不是我神經了就是她瘋了。
“嗯。”陳紅用力地點點頭。
“可我姓周,你姓陳。”我笑着說,越想就越好笑。
“我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妹妹嗎?怎麼跟我長得不象?你不會是我爸的私生女吧?”
“你覺得我跟你長得不象是很正常的。因爲我們的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陳紅神色坦然地說。
我張大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是真的嗎?”
陳紅突然爆發出一陣歡笑,然後說:“騙你的啦,哈哈,你還真的相信了嗎?”
我訕訕地說:“我纔不信呢,剛纔只是配合你表演一下。”
“你剛纔被嚇着了吧。”
“嘿嘿,可能嗎?”
“明明被嚇到了嘛,你肯定在懷疑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那麼我告訴你真相吧。”
陳紅靠在一棵楊樹上,捋了下額前的長髮,繼續說下去。
“老實說吧,你剛纔也應該猜到了,你很象我的哥哥,是我的同父異母的親哥哥。這世上真的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人,能比你更象了。其實我有時候都覺得,這根本就不是象,而是你就是我哥。”
陳紅說到這兒,停了下來,輕聲問我:“周序,我看到你真的就象是看到我哥,你們一模一樣,真的。”
她又開始用火熱的眼睛看着我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以前她看我的那些眼神中,爲何會充滿着一種難以言傳的親切感。
“你想聽我哥的故事嗎?”陳紅問我。
“想聽,你說吧。”我點點頭。
“那你陪我走到那邊去吧。”陳紅挽起我的手臂,很自然地偎依着我。
我帶她來到一棵楊桃樹下,那兒有一張石椅。一邊走一邊我還在四下張望着,生怕有熟悉的同學看到。
坐下後,陳紅還是自然地就象多年來一直做的那樣,依偎在我身旁,慢慢地給我講她哥哥的事。
“我媽嫁給我爸時,我爸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就是我哥,他比我大了五歲。我爸是離過婚的,跟前妻離開後就一個人帶着我哥生活,直到遇見我媽媽。他們兩個結婚後,才又生下了我。可惜那段日子並不長,他們結婚八年之後,我爸爸就死了,是死於腦癌,就在我七歲的那年吧。”
“我哥和我雖然是同父異同的兄妹,可是感情特別好,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粘他,很喜歡跟他在一起。我們兩個做什麼事都喜歡粘在一起,特別要好,他對我真的很好,處處維護着我,特別是父親死後,他簡直就象我的父親那樣了,真是應了長兄爲父那句話。只是我爸死得早,媽媽還要工作,實在顧不了我們兩個。我哥讀到高一時就突然說不想讀書了,就一直在社會上混了,有時候就象個小流氓那樣,我媽也拿他沒辦法,畢竟不是親生的呀。”
“不過他很喜歡音樂,喜歡彈吉他,喜歡得發瘋。我經常聽他給我彈吉他。那個張寧,是他以前搞街頭樂隊的時候認識的,是個鼓手,他們就象親兄弟一樣在一起彈琴唱歌,整天無憂無慮卻又無所事事。”
“我哥在社會上混得時間長了,一直沒什麼正經的工作,也不讀書。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卻說要考大學了,我們都以爲他瘋了,是在說瘋話,我媽根本不相信他會考上大學。”
“後來我們才知道他是認真的,他求我媽媽給他一次機會,第一次在我媽面前做出一副很聽話很乖的樣子,求我媽媽幫他買來了所有的高中裡的教課書和各種複習材料,瘋狂地看起書來,沒日沒夜地看。後來還報名參加了高復班,樂隊也很長時間不再搞了。”
“之後的那一年奇蹟發生了,他真的考上了大學。那個時候我也爲他高興呀,在那年高考前他跟我說過,他做夢都想讀大學呢。終於,他實現了夢想,那時他心情很好,接到通知書的第二天就又找了以前的兄弟,找了張寧他們去街頭唱歌了。”
說到這兒,陳紅突然停了下來,等了很久,她依然沒有再說話。
我扭頭看她時,突然發現在黃昏的餘暉中,陳紅的眼睛裡閃動着淚光,那種哀傷不由自主地讓我心裡一陣抽痛,那是我曾經熟悉的心痛,在出租房前的池塘邊曾經遇見的痛。
“再後來呢?”我大口呼吸着讓心情平靜下來,又問她。
陳紅卻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她象一尊雕塑那樣地坐在晚霞之下,卻是沉默無言。
“我真的很象你哥哥?真想見見他。”我開口說。只是我一個人在說話滋味可不好受,而回答我的竟然只有夏日裡的微風。
陳紅忽然站了起來,對我說:“對不起,我剛纔胡說八道的,會不會讓你討厭?”
我說不會呀。
“我想哥哥了。”陳紅說着,忽然抱住我,她的眼淚象雨滴一樣流淌下來,竟無法控制。
“哥,對不起。”她輕聲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