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連手都不可以碰。 石三生在我發呆想事情的時候,又囑咐了我一句,之後就進房間裡去了。
我在石三生身後淺淺地詛咒了幾句,什麼人嘛,住在我家裡白吃白喝不算,還耍什麼大牌誰稀罕碰你
沒有去管石三生異常的舉動,我繼續觀看起法事來。
媽媽命人撤了院裡的品字桌,只留下一個大火盆,旁邊倒吊着一隻大公雞。公雞的脖子已經被抹刀了,頭以詭異的姿勢歪倒在一邊,鮮血順着它的嘴滴答進火裡,噗嗤噗嗤的輕響。
王阿姨則蹲在火邊,一道一道往裡面丟着文書紙符。
媽媽走到胡先生一家身邊,用劍各從他們的頭上砍下一小縷頭髮,扔到火裡去。
看到這裡,我才翻然醒悟,原來剛纔媽媽和白蛇談判的斷頭關,只是斷胡家人和佘家人的幾根頭髮,並不是要斷了胡先生外孫的頭
斷頭,斷頭髮呵
理清這些關係,我心裡突然涌出許多不公平之意來。
終其原因,這場法事交易對白蛇是極爲不公平的。它原本與世無爭,卻無端端被人打擾了產卵的清靜不說,還被那人殘殺了自己的幼仔,任誰都會心有不甘的吧雖然它的報復有些殘忍,害死了好多還未成型的胎兒
母親的天性是天生的,是從骨子裡發出的不可磨滅的護犢情感。同樣作爲一個母親,我似乎能理解一些白蛇做這些事情的心理。無論動物植物還是人類,其實人類也只不過是略高級點的動物罷了,這高級點還是自封的。
如果當初進化鏈稍有偏差,如今這個世界由蛇類來統領的話,白蛇殺了你低賤人類的孩子,之後用幾片鱗片來抵過,你願意麼
可是,現在媽媽的這個交代,卻是用幾根青絲,就罷了白蛇的喪子之痛,叫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心安。
法事過後,我特意去了書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媽媽聽,媽媽卻以一句因果循環,一切的果皆有因由來搪塞我。
我沉默着沒有說話,媽媽便知道我不是很信命這種東西,所以又詳細給我解釋了一下。
媽媽說:東昊的爸爸殺了白蛇的幼崽,這是果。而這種果,卻正可能是白蛇從前種下的因。頓了頓,從頭上卸下蓮花冠,又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何不忘本救緣,做個了斷白蛇遺願得以完成,能夠重新輪迴轉世,而東昊能再次有子,豈不是對誰都好
我看着媽媽把蓮花冠和衣袍仔細地收進了一個箱子裡頭。那個箱子很大,足足有我人那麼長,外面雕刻着紛繁的線條紋路。通常我都是不被允許近這個箱子的身的,所以現在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並沒有去幫忙。
可是蛇的幼崽又是何其無辜我問,它們都去了哪裡也能跟着白蛇一起再世爲蛇額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他們能投胎做人。
那東昊的孩子就不無辜了媽媽收拾好東西,又重新將那口大箱子關起來,上鎖,轉身回我,投胎爲人不是每一個靈魂都有權力的。有的上一世是豬胎,就會生生世世都是豬胎,再變不回人。除非機緣巧合之下,得神靈點化,進山修煉,下一輩子的選擇就多了。可以繼續在山中修煉,功成之後下山入世幫助凡人渡劫難;還可以有一次轉世爲人的機會,並且會含着金湯匙出世,一生都會平順無憂
聽媽媽說完,我輕輕哦了一聲。沒想到這個中還有這麼大的蹊蹺。
即使我以前不相信鬼神,但是多少了解一些。本以爲是做了很多的壞事,纔會入了畜牲道,沒想到一世爲畜生生爲畜,何有公平可言
不過,照媽媽的意思,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一些某官五毒俱全,壞事做盡,卻仍然可以逍遙快活,酒池肉林,左擁右抱。
那大家常說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豈不都是自我解憂的安慰話語
天意呢報應呢都在哪裡什麼時候纔算時辰已到命運究竟是像電腦一樣隨機的程序,還是有人執手操持着
咦爻爻,你以前不是最煩媽媽說這個的麼怎麼今天主動問起來了媽媽摸了摸我的頭髮,道,其實這些東西誰能講得清楚你外婆知道的比我要多,你想了解的話,倒是可以去問她。
我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只是好奇而已。嘿嘿
想了一下,覺得對自己的媽媽沒什麼事好隱瞞的,所以,我就將之前看到的黑霧山峰和祭祀臺的事都給她說了一遍。還有她和石三生的對話。
當然了,其中我藏起了當時對他們兩人的評價。因爲我也不確定我那種對石三生熟悉而對媽媽陌生的心態是不是我病了,我怕說出來媽媽心裡會難過。
媽媽聽完我的話,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時擡手順順我的頭髮。
就在我以爲媽媽不會表什麼態,或者是讓我去看看心理醫生的時候,她說話了
爻爻,你不久將會遇到人生中的一個大劫,這個劫我和你外婆都沒有能力去解。媽媽說,你害怕嗎
怕非常怕我想也沒想,摟上媽媽的脖子,道,所以你們不能因爲我生了孩子,已經不是個大姑娘了,就將我趕出家門啊。
傻丫頭你永遠都是爸媽心中的寶貝,家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媽媽彈了一下我的眉心,說,即使你聽到了先前媽媽和小石的那段對話,也沒什麼,小石他是不會傷害你的,你要防的,是另外一方人。
啊什麼意思媽媽你怎麼知道那塊石頭不會害我還有,爲什麼還有另外的人要害我啊我又沒得罪過誰
媽媽將我推出書房,說:有時候不是你做了什麼,事情纔會來,而是你一生下來,就註定要擔負起這個命運。
我還想繼續問,媽媽卻轉身關了門。我有些納悶,以我這慢熱的性子,好奇心是有一些,但是也能控制得住。說白了就是我懶,懶得去思索一些未知或未到的事物,給自己添賭。
不像許多冒險家一樣,周圍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非要去探究一番,結果扯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把自己整得半死不活的。
有一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直,我信奉至今。曾經一度被高七鳳取笑,說我跟我家小黑狗一樣的性格,懶得連擡眼都覺得費事。
所以,現在發生的這些雜七雜八詭異的事情,如果不到真相自動揭開的那一天,我應該是不會主動去探查的。
晚飯過後,跟楚臣小瘋小鬧了一會兒,我便回了店裡。
開了電腦,某寶就自動跳出來一個頁面,上面是推銷帽子的。我就突然想起來媽媽的那頂蓮花冠。
我想那頂蓮花冠應該很有些歷史了,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到時請裁縫再重新定製一頂吧。那把銅劍也破得不成樣子了,不如就在這某寶上淘一把新的送給她。
鄧禹昨天急急忙的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個地方,找到他爸媽了沒有。
這時將近十點鐘,我隨手翻了一本古風看着,找些做簪子的靈感。鄧禹帶來的那筆大生意足有十五萬的酬勞,我怎麼也得給人家包裝得圓滿了不是
嗚嗚
嗚嗚媽媽
突然,斷斷續續的哭聲響起,我從書裡擡起頭,這怎麼回事怎麼像是有個小孩子在哭
嗚嗚嗚
聲音又傳來了,飄飄忽忽,遠近不定。
我不想起身,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就沒有去理,繼續冥想研究着我的簪子。可是那個哭聲卻時有時無,一直沒有消停過。我就覺得應該找些別的什麼事,來分散一下注意力纔好。
對了,在家時,石三生白珠子裡的那個紅衣女給了我一樣東西,放在口袋裡差點給忘了。
這時我掏出來一看,是一塊圓筒狀的東西,很細,直徑最多三四釐米,可是長卻有二十公分的樣子,很不規則的形狀。通體純黑,上面成排並列着五個小孔。
猛地一看這東西,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骨笛。
可是,骨笛一般是用鶴類尺骨做成,呈米白色,怎麼會有漆黑色的骨笛會是什麼動物的骨頭且入手觸感質實細膩,跟一般的骨笛粗糙度大爲不同。
我知道做骨笛的方法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取一節鷲鷹類的翅骨,將肉剔乾淨,鋸掉兩端的骨節部分,再磨平上下的管口,除掉骨髓。兩端的管口一般是橢圓形的,上口大,下口小,從下口往上的地方,每隔幾釐米就鑽一個小孔,是爲按音孔。
這個按音孔開孔的工序非常的重要,大家多以食指和中指在骨管上平展的寬度,作爲標準距離。一般是上面開六個孔,下面一個孔,是爲七孔骨笛。
並且,骨笛做好之後不能直接拿來吹奏。一般是要放置在屋內的房柁上,經過一年半載的鑲坑的煙氣薰染。當骨笛的外表呈現出比較好看的暗白色之後,才能取下正常使用。
我手上的這個骨笛已成了純墨色,若不是生來顏色就是這樣的話,那必是已經經過了上千的歲月洗滌了。而且上面只有五個按音孔,也是很不尋常的樣式做法。
這究竟是誰做的紅衣女將它給我又是爲了什麼呢
難道那個紅衣女是個鬼而石三生是囚禁她的人然後她想要逃脫石三生的禁錮,所以將這黑色的骨笛交給了我,想讓我幫她
可是,石三生不是老跟我說他不相信鬼神的麼莫非他真的是正在進行着一場大陰謀,現在接近我們家人只是故意演戲來的話又說回來了,我怎麼會一下子就能看見鬼了呢活了二十幾載,我連鬼打牆都沒遇見過啊。
生平最討厭麻煩的事了,可自從這個石三生出現,我就沒安逸過。哎呀呀我爲什麼要將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啊,真是的。
我正糾結間,那道忽近忽遠的哭聲就直接定格在了我的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