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陰氣越來越重,往外滲着白霧,吹在我的身上,生冷。 我被凍得瑟瑟發抖,手也顫得厲害,不由自主地就叫出聲來。唔一隻手捂住了我,暢伢子的聲音,別出聲。擾了一殿祭祀,後果你擔當不起。
我搖頭,想說那你們還帶我來幹嘛石三生他要祭祀怎麼沒告訴過我哪有這麼邪惡的祭祀儀式
突然,一個人臉映到了我的面前,離我的臉不過幾公分。他面目猙獰,臉上血肉模糊,外面露着四顆尖牙。我嚇得呆了,只能傻傻地看着這張恐怖的臉。一秒不到,那鬼臉朝後一倒,再往前一衝,張着大嘴就朝我的脖子咬了過來。嘴裡的陰氣惡臭無比。我連退幾步,腳一軟,坐倒在了地上。
鬼臉離我更近了。我在想,要是我被咬到,眨眼之間就會沒了,也許會變成無血女屍,也許會變成糉子。一柄長劍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咻一下插到了鬼臉上。鬼臉立即嘎嘎地叫了起來,在他的身後出現了許多雙手,把他往回拉去。他不甘心,拼命地掙扎。
那些手漸漸把鬼臉抓得血肉糜爛,最終,把鬼臉捏成了血漿。
那血漿濺到了我的臉上,腥臭無比。這時我聽到石三生在屋內大喝:誰
暢伢子猛地從我的身邊鑽了出去,討好地道:一殿,是我是我。
我猶豫着到門縫裡望了望,見石三生背對着我,而那暢伢子不停地在地上磕頭。石三生道:莫要再犯。
是是是暢伢子幾乎是匍匐在石三生的腳下。
澆。石三生沒有再理他,吩咐一旁的道袍人將油鍋裡的油取出,淋到棺材蓋上。
那油一沾到棺材,裡面立即發出了很淒厲的一聲尖叫,我一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心揪了起來。
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石三生跳上了棺材板,拿那根黑骨在上面畫下複雜的符文,像是在鎮壓什麼東西。我依稀看見棺材上升起了一縷黑煙,黑煙的形狀在慢慢變化着,像是一張嬰兒的臉。石三生下來的時候,那嬰兒臉被棺材裡伸出來的許多掛鉤給掛住,不斷地往裡面回拖。那嬰兒臉在棺材上不停地扭動,悽慘地叫喊着。
看到這裡,石三生忽然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看到他臉色兇狠,滿身煞氣。只望了一瞬間,他又重新低下頭,去畫符咒。
石三生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把那張嬰兒臉給逼退回了棺材裡。另外的袍道人就繼續往上澆着滾油,棺材裡的尖嘯聲又傳了出來。石三生將手中的黑骨豎了起來,直接當成釘子往棺材上釘去。他拿黑骨的手很穩,綁綁地響着,滾燙的熱油順着黑骨流到棺材裡去。棺材裡的叫聲漸漸小了下去,像老鼠的吱吱聲。
我似乎看到了許許多多的釘子釘在一個小嬰兒的身上,那嬰兒渾身被油燙得起了泡,皮肉漸破,油就鑽到了他的骨頭裡去銷蝕。
我盯着石三生如此冷絕的動作,心裡走神。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溼潤如玉的石三生麼我把耳朵緊緊捂住,流淚流了出來。
過了老半天,門打開了,那幾個道士扛着一口棺材緩緩走了出來。那棺材裡頭還有敲打的聲音,可能那東西還沒死沉。
石三生走在最前面,表情冷漠而殘酷。時銘墊後,走時朝我打了個手勢,讓我跟緊他們。
暢伢子不時回頭看我一眼,見我還在,就繼續向前走。
我跟着石三生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荒草地裡。心裡亂七八糟地猜測:躺在這棺材裡的會不會是楚臣我希望不是,又希望是。若不是,我又不知道上哪裡去找他了;若是,那楚臣被他們盯在棺材裡,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有這羣人在,憑我一己之力也救不出他。
想到這裡心一酸,眼淚不自覺又掉了下來。
走了約一刻鐘,那口棺材終於被置低了些,卻並沒有挨地面。棺材裡的敲打聲還在繼續,我聽得心也跟着一緊一緊的。
石三生手執長劍,在棺材蓋上畫了符文,然後道:天降八辰,水屬,東臨。時銘,再等兩分鐘。
四周靜靜地,只有棺材的敲擊聲傳出,令今夜陰森詭異。
下葬石三生淡淡吐出那兩個字。突然,我聽到棺材裡很小的一個聲音喊了聲:媽媽。
是楚臣
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兒,腦子一熱,衝了出去,擋在棺材和那個深坑前面。你們誰敢動他
小靈石三生喚我,你來了說完,就看着時銘。
時銘聳聳肩,表示他並不知情。
石三生沒有理我,繼續吩咐那幾名道士:時間不多了,錯過時辰人間將有大難。下葬
你敢我大吼一聲,狠狠地劃破指尖,祭出一道絕殺符,對準石三生。
別管她,放。石三生淡淡道。
暢伢子在身後拉了拉我:不要輕舉妄動,一殿是好人。
我管你好人壞人,想傷害他,就是罪大惡極我甩了甩手臂,打開暢伢子的手,卻不料那指尖血印到了他的身上,頓時燒出了無數的水泡。
暢伢子疼得呲牙咧嘴,見我毫不留情地打他,便也兇惡起來。亮出一把砍刀,說要跟我拼命。
我沒顧得上他爲什麼轉變這麼快,剛還說是石三生派來保護我的。我見他手上有兵器,一時心起,就用剛纔的血符壓了上去,從他手中奪過那把刀,又送了一掌,再反手一劈,把擡棺材的一個道士的手給砍了很深一道的口子。那道士吃痛,條件反射地彎下腰去。棺材沒了他的支撐,驀地一空
可棺材仍然沒有置到地面上,石三生擡起了那缺了的一角。
他緊緊看着我,皺眉:小靈,你真不願我殺了他
這還用問你要殺我可是我兒子我惡狠地用砍刀比劃着,盯着石三生的眼睛。
石三生微微嘆了氣,想伸手過來摸我的頭髮,我猛地一後退,剛好退到了準備埋棺材的坑裡邊。石三生急急喊了時銘一聲,讓他幫忙把棺材擡着。然後就伸手過來拉我。
那坑其實也算不得多深,掉下去絕對死不了。我認準了這一點,在石三生俯身下來的時候,我一把扯了他的衣服翻身到他的上方,俯視着他:我一直以爲跟你很有默契,想不到你這麼狠
眼看就要落了下去,石三生將我往上一託,他的身體下降得就更厲害了。我看着他落到坑裡,安靜地朝我微笑,有風吹起他的頭髮和衣服,一股好聞的異香入聞鼻。
好久沒有聽到石三生的落地聲。彷彿這坑是個無底洞,直接將他給吞了。我手中的刀不自覺脫了手,以比我更快的速度滑進了這深坑,朝石三生砍去。
我趔趄了幾步,剛在坑邊站穩腳,有雙手從背後又把我往下一推,我就這麼朝下落去。也是久久沒有落地。
一個埋棺材的坑,怎麼有人將之挖得這麼深石三生,你這是自作孽,自己挖坑自己跳誰讓你想害我兒子
在你和楚臣之間,我必須選擇後者。對不起了。
不過,我現在也來陪你了。我不怕痛,不怕死,我只怕楚臣不能平安長大。
我感覺自己的身子落了好久,突然被一雙手給接住了,我慌亂中一摸,好像正是石三生。我想開口說話,被他狠狠捂住口鼻。不要怕。別動。然後他將那面孽鏡往我手中一塞,反手在我胸口擊了一掌,直接把我往上震了數米之高。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在此時更覺得這個觀點是對的。我漸漸往上升,而石三生卻離我越來越遠,漸漸隱入了黑暗之中
正當我達到一定高度,力度不夠,準備自由落體時,衣服被人拉住了。那手一把將我拉出洞外,回手丟到了草地上。
我緩了好久,想起楚臣還在棺材裡,其他什麼也顧不上管了,就搖晃着站起來,轉身準備去開棺材。
時銘和暢伢子在一旁笑了,非常詭異的笑。時銘將棺材重重往地上一放,哼了一聲:一殿軟肋太多,我隨便捉個小孩子來威脅一下,他就入了套。而你,說着,一指我的臉,太蠢哈哈
我冷冷地盯着時銘,指着棺材:趕快放他出來。
放,自然是要放的。過了今夜,全都會放出來。時銘右手食指在自己的脣上颳了一下,然後輕笑着去吩咐一旁的幾個道袍人把黑骨和長釘從棺材蓋上取出來。
時銘怎麼會這麼聽我的話這事情不對勁啊我心裡猛地反應過來,剛纔的一切會不會都是他們提前設計好了的。如果石三生識破了他們的計劃,就會將計就計。可是,他們也會將計就計,料到石三生在洞內動了手腳,並不會出事,所以又將我打下去。而石三生爲了救我,必然會做出巨大的改變。
那洞內絕對有大問題,我剛纔就感覺所有的法力和靈氣在裡面都施展不開,而剛纔由於太過擔心楚臣,已經着了他們的道。那石三生
話又說回來,之前在上海,時銘明明是跟石三生作對的,怎麼又合起夥了
我正想着,棺材蓋在這個時候應聲而響,從裡面坐起來的,卻並不是楚臣,而是安晨和七鳳。
時銘雙眼放大,一腳將棺材蓋踢飛,怒喝:怎麼是你們鬼嬰呢
安晨躲過時銘的攻擊,帶着七鳳跳到地上,回吼:你大爺的。石大哥設這個局設了這麼久,總算有點小收穫了。
七鳳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怎樣小豬,看傻眼了吧
你你們我把七鳳指着,老半天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前明明已經跟安晨和七鳳他們劃清界線了,他們怎麼還不怕死地跟來難道真如安晨所說,這全都是石三生布的棋
那楚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