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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沐到來，李勣令人揹着尉遲恭、程咬金二人，將李沐悄悄引至府中。
“吳王此來所爲何事？”李勣心中忐忑，他生怕李沐是來勸降他，投降突厥的。
雖然李勣對李沐的印象頗好，可如此令祖宗蒙羞之事，李勣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可李勣無法對李沐做出不利的舉動，就算是朝廷已經定性李沐爲叛逆。
“英國公沒有收到最新的朝廷邸報？”
李勣搖搖頭。
“英國公以爲本王來爲何事？”李沐微笑反問道。
李勣遲疑道：“如果吳王此來是想勸臣投降突厥，請殿下免開尊口。”
李沐聞言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本王在英國公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李勣也有些不解，“那殿下所爲何事？”
李沐將長安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當然有些事是不能說的，然後正色道：“本王前來接手英國公和李沂手中兵權。”
李勣遲疑道：“就算殿下所言是真，沒有接到朝廷旨意之前，恕臣不能將兵權交出。”
李沐道：“要不這樣，戰機稍縱即逝，英國公先按本王的意思，集結軍隊，本王呢，就留下英國公帳中，如果兩天之內，朝廷沒有旨意傳來，本王隨英國公處置，如何？”
李勣猶豫道：“殿下意欲如何行事？”
“北門固守，東、西門重兵出擊。”
李勣皺眉道：“這臣也想過，可萬一失利，甘州城就無力抵抗突厥大軍了。殿下可知甘州失守的後果？”
李沐道：“英國公所慮甚是。不過本王已經有了安排，今日深夜裡，會有一個突厥人進城，英國公吩咐北門守將人進來便是。”
李勣一驚道：“殿下要放進何人？”
“處月部首領朱邪克勒。”
“什麼？”李勣一躍而起，瞪着李沐，難道李沐暗通突厥人是真的？
李沐搖搖手道：“英國公莫急，本王與朱邪克勒是舊識，當年在涼州，朱邪克勒與我有兄弟之誼，我派人邀他進城，只是意圖瓦解突厥聯軍。”
李勣半信半疑，坐了下來。
“英國公放心，我另外已經派人傳令李沂，從明日起算，令他就算屠盡戰馬，五日之內也須拿下伊州。”
這話李勣信，“那殿下由東、西門發起突襲，是意圖牽制突厥人，爲李沂部減少攻城壓力？”
“不。本王是要南北開花，東、西門的突擊不是虛晃一槍，而是實打實的反擊。”
“這……殿下恐怕太過莽撞了吧？”李勣搖搖頭道，“城外可有二十多萬突厥大軍啊。”
李沐微笑道：“英國公放心，今夜之後，如果順利，處月部將會退出聯軍。”
李勣精神一震，“如果真如殿下所言，那戰局將會瞬間扭轉。”
“對，不但如此，處月部還會配合我軍反戈一擊。所以，我們要的並非是守住甘州，而是收復失地。”
李勣眼中閃着一種亮光，一個多月了，困守的感覺實在不好。
其實李勣也明白自己打得太保守了。
“好，臣去吩咐北門，放人進來。”
……。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今夜無月，城頭上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不到一丈以外。
此時已經入冬，刺骨的寒風颳打着杆上的軍旗“獵獵”作響。
值守的將士握着長槍的手，簌簌地發抖着。
牙關也禁不住地“咯咯”輕響。
城下黑濛濛的，從屍堆起伏的輪廓中方纔可以依稀辨認出哪處戰鬥最爲激烈。
一個多月了，血戰甘州數十個晝夜。
不僅是唐軍兵疲馬乏，突厥軍其實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雙方都在勉力支撐着，期望對方先崩潰倒下。
北方的胡族，向來以兇悍善射出名。
但是地域的先天缺陷，讓他們無法擁有象中原這般強大的物資囤積能力。
雖然此次南下不算突厥人堅持最久的。
但也是堅持攻城天數比較多的一次了。
正常情況下，胡族如果攻城超過半個月，基本上就在四周劫掠一番就退兵了。
可這次，他們強攻甘州月餘，依舊不退。
從而看出，這次突厥寇邊顯然是有組織、有預謀、有目的的。
刁斗聲聲傳來，已是三更天。
幾道黑影沿着城牆慢慢移動着。
漸漸靠近一個城樓邊城牆的一道豁口。
正當黑影要從豁口翻過去時，從城牆內涌出數十唐軍。
古怪的是，唐軍沒有手舉火把照亮，也沒有喝問。
前面幾個，反而伸出手拉扯了黑影一把。
甘州城內府衙。
李沐與李勣面對面而坐。
誰都沒有說話。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自然打死也不能說。
李勣依舊是半信半疑，官做到他這份上，如果還全信一人，那就該死了。
而李沐此時，心中也忐忑不安。
他在賭，賭朱邪克勒會來。
倒不是李沐認爲朱邪克勒是個講義氣的兄弟。
如果到了這份上，李沐還如此天真，那也就該死了。
李沐能猜到，朱邪克勒擅自聯軍南下，且在南下之後，纔給自己送來書信告知。
這就說明他已經有了操縱整個突厥的能力。
這一幕本是李沐能夠預期的，卻無法預料來得這麼快。
這讓李沐不能輕視朱邪克勒，短短兩年間，能夠將處月部落經營到如此程度之人，絕不會是個無能之輩。
而突厥聯軍能迅速攻破庭、伊、西、瓜、肅五州，兵臨甘州城下，得益於朝廷內奸的勾連。
李沐能猜測到極有可能是長孫無忌，至少長孫無忌脫不了干係。
只是苦於沒有證據。
如果朱邪克勒與長孫無忌相互勾結，那麼朱邪克勒很有可能是站在了長孫無忌的一邊。
所以，李沐心中並不象對李勣述說時那麼有把握。
幸好，天不負李沐。
就在二人耐心將盡時，李勣的親衛帶着一行人進來。
“啊，李沐兄弟，就象烏雲不能永遠遮掩太陽，你我之間的誤會也終會冰釋。”
面對朱邪克勒帶着狂風撲來的熊抱，李沐一閃身避到了李勣身後。
朱邪克勒一撲成空，臉上被西域風沙抽乾的皺褶，尷尬地顫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