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道:“不知道鄭州的省市兩級政府是否像杭州,有國內發展辦公室或經濟合作辦公室之類的單位?我們過去怎麼與當地官員接觸,還有什麼時候動身?這些都是問題。”
林歡想起了葉知秋,於是道:“這點我找人安排。我隨時可以出發,我上不上班都無所謂。”
老曾搭着李洛的肩對林歡笑道:“我們也不用上班。乾脆就明天如何?”他們已不必再問林歡在華晨高科裡是什麼身份,隨便猜也不會猜他是個僱員。那個架構總設計師(其實是首席架構設計師)的頭銜到底是做什麼的,有多大的權力和決策權?直到現在他們依舊茫然。
他們走後不到五分鐘夏霽霏打來電話,林歡接起電話笑道:“看我時間安排多好,他們一走你就該回來了。我說,你該回來了吧,打電話有什麼事?”
“安排好什麼呀?我在大堂坐了快一個小時,看到他們走出大門纔打電話給你!我上去了,把行李收拾好。”說完她便掛了。
林歡撓撓頭,沒什麼可收拾的東西,就幾套衣服等小丫頭上來塞進她行李裡就好。林晨回上海時公司來車接的,一堆東西她全帶走了。想至此撥了林晨手機。
林晨接起電話道:“你這野孩子終於想起要打電話了,進展如何?”
林歡猜她問的是小丫頭父母那邊是否過關,只道:“說來話長,現在有另一件比較急的事,晚上夜聊的時候我跟你談。我們下午回去,能不能來輛車接我們?”
林晨讓他等等。林歡聽她拿起桌上電話交代派車。林晨那邊電話還沒掛掉又對林歡道:“你們在酒店吧?幾點退房?”
林歡說最晚2點,如果晚了就在樓下大堂等着。他再把這房間延半天估計會被小丫頭罵死。掛了電話後夏霽霏沒多久便進門,看林歡拿着電話又對着陽臺的方向發愣。經過昨天的暢談,她估計他此時可能又處於舞臺下狀態,也不再吆喝他,徑直走進房間幫他收拾東西。
林歡走進房間嚇了一跳連退幾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夏霽霏看了他一眼,用一隻手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懶得解釋。林歡訕訕道:“我到浴室打個重要電話。對了,一會林晨派車過來接我們,2點前我們下大堂等就好,不需要太趕。”說完也徑自走進浴室,要關上門時又將頭伸出道:“我後天要去一趟鄭州。這次換給你個機會,跟不跟我去?”說完腦袋縮回,把門關上。
紫禁城始建於1421年明代永樂年間,清時多次修葺,建成至今有將近600年曆史。當初修建皇城宮殿時從周圍挖出的土方形成了主要三個大土坑,以及其它衆多小坑。紫禁城竣工後將這些坑填水形成衆多人工湖泊;原先三個大坑由北向南依次取名爲北海、中海、南海;其它衆小坑中有十個比較大的就攢到一塊兒取名什剎海。
也有另一說:元建大都時,這裡是漕運碼頭,岸邊茶樓酒肆鱗次櫛比,生意興隆。因爲曾是紮根皇城的佛教僧侶弘法結緣的首選之地,梵剎林立,故名什剎海;野史上還有另一種說法,明朝鉅富沈萬三(和今日蘇州周莊的沈萬三豬蹄、沈萬三故居等說的沈萬三是同人。)被劉伯溫逼着拿錢出來修紫禁城,他挖空了最大的北中南三海,最後又挖了“十窖海”把大部分銀兩都捐了出來才免一死。“十窖海”叫到最後變成了什剎海。
葉知秋在有兩千多間建築的中南海走馬觀花,不亦樂乎地逛了兩天。這才叫皇家氣派!任他再怎麼富有,要住到這種一石一木皆古董的皇家園林裡,也是種奢望。
懷仁堂,明清兩代西苑的儀鑾殿。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時,毀於一場意外之火。慈禧回京後,在儀鑾殿的廢墟重建了一座西式宮殿,取名佛照樓。清之後,民國初年改佛照樓爲懷仁堂。中南海懷仁堂是舉世聞名的地方,以前的中央領導人都喜歡在這裡會見外國友人,建國後八大元帥在此授銜。
豐澤園頤年堂爲豐澤園的主體建築。院內東西廂房門上懸匾“雲山畫”、“煙雨圖”,是慈禧太后親提的字。穿過頤年堂東邊的小庭院名“菊香書屋”,康熙題聯爲:“庭鬆不改青蔥色,盆菊仍靠清淨香”。院內十分清幽典雅。當年毛澤東從香山別墅搬過來前,這裡曾是林伯渠和周恩來的住所,後來周搬到西花廳。
於是葉知秋提出能否到西花廳一觀的請求,得到允准。聽身旁人員介紹,西花廳曾一度最爲破舊,修繕的工作一共進行過三次,沒有一次成功。當時周恩來堅持不拿公家錢修繕住所,要自己掏腰包。最後一次工作人員估算需要兩萬,而周恩來和鄧穎超的存款加起來只有兩千。
工作人員道:“現在還差一位數。”
“啊,差那麼多!”周總理沉吟了一下,“暫時放下吧,以後再說。”
就這樣,直到1974年6月1日下午因癌症住進解放軍305醫院直到逝世,他在西花廳一共住了25年時間,他去世後西花廳纔開始大動。葉知秋聽後頗有感觸:身爲總理,帶一個好頭,影響一大片;帶一個壞頭,也要影響一大片。現在的西花廳復殿重房,青臺紫閣,雍容華貴。四周原本繁茂的樹木尚未抽芽,離門外不遠一尊木變石兀立其中,更增蕭索之意。
據說這座高2.6米的木變石是清朝黑龍江將軍的貢品,原先放置在瀛臺,後來看西花廳的四周實在是太寒磣了,只好移過來這裡,多移植栽種些名貴花木,現在看起來也只是差強人意。
瀛臺是南海中的一座美麗的小島,是明、清兩代帝王后妃的遊宴之所。來到瀛臺,走過漢白玉拱橋,登40級臺階,迎面是翔鸞閣。這是瀛臺的正門。翔鸞閣背南面北,高兩層,有7間之寬,左右兩邊展延出雙層回抱樓,各有19間。拾級而上,可登高眺遠,盡收一片美景。閣後西樓名瑞曜、東樓名祥輝。
在瀛臺最南端是迎薰亭,此亭面水背山,隔海與新華門相對。亭於水中,有橋與瀛臺相連,亭中聯上寫有:“相於明月清風際,只在高山流水間”。站在亭前展目四望,波光映目,水色山光。瀛臺島上的殿堂樓閣,凌檐翹頂,覆以黃、綠、藍多色琉璃瓦。春季時掩映在碧樹濃蔭之中,應該有仙境般的感覺。
葉知秋衆人憑欄遠眺,2月份的北京天幕還是凝重的鉛灰色,陽光從雲層的稀薄處透出一點亮,湖上勉強能用波光粼粼形容。要他像康熙每到一處就寫塊匾名附一對聯有點太難爲他。他看過紅樓夢,知道里面賈寶玉也有這本事。他身邊是六位中央警衛局的陪同人員,身兼保鏢兼導遊,向其中一位笑着詢問道:“爲什麼這裡的湖泊都稱爲海呢?”站在六名人均身高至少在185公分的工作人員中間,葉知秋“雞立鶴羣”的感覺十分強烈。
“這裡所說的海是指大湖或大池,”工作人員解釋道:“比如北海公園的北海,以及北海公園後門的什剎海,那裡遍佈舊時王府遺址。我國雲南還有個洱海,四川九寨溝的湖泊水塘當地人也稱海子,比如鏡海、臥龍海、五色海、樹正海、老虎海……”工作人員解釋非常詳細,足足講了有十分鐘不止。最後讓葉知秋覺得海和湖泊兩個概念似乎應該倒轉過來更爲妥當。不知道是否要遊歷完畢中國的名山大川才能進中央警衛局?總之再也不敢隨便發問。
接下來轉了居仁堂和暢春園。中午他堅持到街頭隨便吃點就成。四點整晚宴開始,這頓帶經濟合作性質和聯絡感情的飯起碼要吃到八點以後。一般的慣例是在釣魚臺設宴,但也有在中南海內直接設宴的例子,今晚的晚宴就屬於後者。從府佑街南門穿過三丈高最外層的紅牆出了中南海,塵世的喧囂撲面而來。此時林歡打來的電話恰好響起。
林歡在電話裡把要到鄭州的前因後果說出,希望能借助他的關係儘快把一概審批手續的週期儘量縮短,還有件更重要的事:他承諾一個月有四噸的高硬度金屬供應量,同時希望他儘快將所有代理金付完。葉知秋笑道:“你身邊就一尊女菩薩還遠求我這個土地爺?這種小事你讓林晨去辦就好。錢的方面你找我的全權代理,一個月幾噸是你的事,反正按當初說的一噸一個月一千萬美金。把正式委託加工合同簽好錢馬上到帳。這點長老會議全權讓我處理,連老林都沒反對。”他接着道:“沒其它事情你掛吧,我正準備專心找地方用午飯。”
林歡啞然,原以爲這通電話要聊上不短時間,連充電器都拿到浴室裡了,沒料到他幾句話推得乾乾淨淨。爲了專心找地方吃飯幾十億上下的錢都懶得一提,果然是大人物的作風派頭,這點值得自己學習。
兩點不到他們不必到一樓大堂退房,直接在管家房裡辦好退房手續。也沒到大堂去等,旁邊有間免費休息間可供使用。替人想得挺周到。2點40左右車到酒店門口,公司禮賓部兩名職員上來幫拿行李,電梯口還有四名保鏢替兩人領路,結果寬敞的電梯讓八人一站都略嫌擁擠。
林歡奇怪地對其中一人道:“公司什麼時候多出個禮賓部我怎麼不知道?”
那人態度得體微笑道:“年前CEO提議董事局增設的部門,年初六成立的。”
林歡笑道:“這禮賓部是不是第一個便宜到我了?”那人笑着點頭說是。
走到飯店門口一看,一輛嶄新的黑色邁巴赫62被兩輛同樣嶄新的黑色巨大的林肯領航員LSUV夾在中間。這排場即使在五星級的香格里拉酒店也引得不少人駐足分散圍觀,包括不少外國人。林歡看還有人拿出相機在照,夏霽霏眉頭微蹙道:“就算打車回去都行,這樣勞民傷財幹嗎呀,真是的!”
兩人要進中間那部車裡之前,他無奈施點小異能。周圍拿着數碼相機準備抓拍——等着瞅瞅到底是哪位名流出入這麼誇張——的那些人,紛紛察覺各自的相機出了故障,趕緊低頭擺弄。林歡趁此讓夏霽霏先上車,自己也趕緊鑽了進去,把窗簾拉上。被這些人拍到,萬一拿到網上宣傳,一夜之間肯定紅遍大江南北。
他這會兒纔有功夫接她話茬,安撫她道:“沒看剛纔有好多老外麼?順便揚我國威。回去就說說林晨去,太胡鬧了。估計是跟我們開玩笑來着。”車前後座之間有隔音玻璃,所以也不必顧慮司機聽到。
夏霽霏冷冰冰地道:“一點都不好笑!”
“哎哎,沒必要生氣,當個臺下的觀衆,少點侷促感。”他看她又要開口,阻止她道:“昨天我們不都談過了麼?隨遇而安。明天我就要去做有意義的事了,你還沒答應跟不跟我去?”
“先說是什麼事。”她還是一臉不悅,林歡從冰箱找出一瓶瓶裝水扭開蓋子再轉緊,遞給她,“乾脆跟你們兩個一起說,否則這一件事今天要說四次說得沒半點激情,累死人。”他拿出電話撥林晨手機,通了之後原原本本重講一次,夏霽霏在一旁聽得臉色稍霽。葉知秋說的沒錯,林晨聽他說完一通,只輕描淡寫地說兩個字:“好辦。”
林歡道:“你聽仔細了沒啊?我可是明天就到,我總覺得沒你說得那麼好辦。”
林晨道:“你是拿大筆錢去砸又不是去催討欠款,要給當地創造多少就業機會?去年官方公佈的全國下崗職工數量才55萬人,你這一去如果解決了一萬個他們就報兩萬,解決多大一塊心病。”林歡笑說這也是,這就是自己的初衷。
林晨接着道:“現在招商引資團全國大江南北的跑,一年不知道要花掉多少納稅人的錢。說好辦還太保守,應該說太好辦了!如果你不趕時間就隨便站在鄭州馬路上拉個陌生人來談,他都能幫你把關係通上去。河南那個地方最喜歡走關係,誰都以自己能沾親帶故走點關係爲榮,生活話題聊的最多的也是自己和某某關係如何,最後誰都免不了曲徑通幽沾到點關係,這是他們的生活思維。”
林歡道:“聽起來你對河南很熟嘍,你有沒有空跟我一起過去?”夏霽霏在旁邊捏他一把,露出個威脅表情,那意思是:不是說好了我去麼?見利忘義的小人!林歡笑着摸了她一把臉,聽着林晨繼續道:“我沒空去。最起先我選擇中原,韓勁鋒選的上海,後來上面又決定讓我也到上海;最大的原因還是我也發覺不大適應那裡,辦什麼事都特別累——當然除了投資以外——而且容易有後遺症:政府作風強勢,干預經濟的慾望特別強烈,河南的投資環境在國內來說只能算中下。”
林歡聽她形容得很可怕,聳拉着臉道:“那怎麼辦?武漢呢?”
“都差不多。不過我出馬自然不同,況且你是位財神。河南省目前世界500強進去投資的只有33家,鄭州14家,其中四家是易初蓮花、麥德隆、家樂福和沃爾瑪大型連鎖超市。鄭東新區只有一家泰國正大投資的正大世紀廣場,而且正大向來是拿國內銀行貸款拆東牆補西牆,算不上外資。你這一家去湊一腳絕對不嫌多。”
林歡道:“給你說的有點信心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對了,我算哪門子世界500強?”
林晨道:“你不算,但UNITED ROYAL算。我可以讓我老爸替你融資,這塊招牌好用。”
林歡搖頭,“不好用,而且錢夠用,不想給你們瓜分了。”
林晨嘆氣道:“唉,你這笨孩子……個人招商引資有獎勵的,找個人頭當你的推薦人領着你去,500強企業比國內企業多千分之三提成,總共至少有1.2%,這有市政府紅頭文件規定;而且技術入股可以佔到註冊資本額的35%下限。你算算可以省多少?”
林歡聽得直覺得頭大,怎麼投個資也這麼麻煩!看來拉着老曾老李兩人百分之一百萬明智!他道:“這1.2%正好便宜自己人,小丫頭要跟我去。退給她再分給老曾老李。”
林晨道:“你說的這種產業國際風險資金不願意介入的,我說的是融資,只付利息就成。鄭州去年如何我不曉得,我只知道04年實際到位外資才兩億四千萬美金左右,你這一去當地的市委書記可以三級跳,整個省委省政府有功人物都要整體升級,巴不得你趕緊落戶鄭州。所以不會給你設套下卡。是不是好辦?”
“確實好辦,但是看來也挺累的……”
“不過潛在的麻煩也有,比如徵地問題……”她又滔滔不絕說起來。小丫頭聽出大概後已沒興趣在繼續聽下去,閉着眼睛假寐。昨天聊得很晚今早又一大早跑家裡跑學校跑一圈,中間還罰兩次站挨兩次訓。過不多大會兒已變成真寐。
林歡唯唯諾諾只有聽的份,最後林晨笑道:“車坐着舒服麼?”
林歡道:“小丫頭髮脾氣了,像暴發戶衣錦還鄉,我也有同感。”
林晨淡淡道:“算是第一回拉練。記得你以前還問過邁巴赫,我和你那個朋友給你解釋對比半天你還不甚了了。我專門從德國定來買來給你坐坐,現在沒競爭壓力就多消費,權當刺激內需。”
她說的平平淡淡,林歡聽了心裡溫暖,也不計較她對錯了,柔聲道:“在公司等着我,一會我們去找你,晚上回家煮飯吃,好久沒過小日子。”
他掛了電話後直覺頭昏腦脹。轉頭把窗簾拉開,車已在滬杭高速上跑完一半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