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或許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當面這麼鄭重其事的稱讚自己,對於楚志輝的話,何訪這次是真的有些懵了。
“沒錯!就是你!”
楚志輝加重了肯定的口吻,同時不等何訪的迴應繼續道:“我在這份企劃書的背後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想法的人,一個可以跳出傳統的思維框框來考慮問題的人,可能現在的你還沒有完全擺脫舊的思維框架和行爲模式的影響,但是你完全具備了這種潛質,要知道,對現狀不滿意的人永遠是多數,但是能夠看清幕後根源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而能想到解決方法的更是鳳毛麟角。在這份計劃中,我正是發現了你,何訪,已經看出了現在的電視節目中的一個可行的突破點,並且提出了自己的解決的方案。這個方案確實還有一些問題需要時間以及別人的幫助來完善,但是他設想和基本的完成思路我認爲是可行的,不但是我,老嚴和我們的另外一位股東也非常看好這個方案。但是,因爲我們對你的瞭解也僅限於這份方案,所以我們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深入的聊一聊,但我們幾個這陣子一直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就暫時拖了下來。正好前幾天我和老嚴接到陳猛的邀請,想讓我們給林娜作一首MV,本來我們是對這件事情沒有什麼太多的興趣,結果剛巧你打電話找到我,我和老嚴一商量,就接着這個機會,從側面瞭解一下你的情況。”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說呢,楚哥這麼忙的人,怎麼我一個電話過去,竟然就請我吃了一頓飯啊!我還真的是會挑時間啊,打個電話就有吃有喝還有活幹,那以後我就準備多給楚哥你打電話騷擾騷擾了,生活就有着落了。”何訪笑着道,接着笑聲平靜一下自己不斷起伏的心情。
“呵呵,沒問題,我想這種機會以後應該還會有,不過還要看你自己的選擇。”楚志輝話中有話的接着道,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頗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楚志輝順勢轉過話題:“前一陣的事情,你替張克頂了缸,離開了神視臺,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是天大的事,你自己也覺得冤枉,其實站在我的角度看,這對你來說不見得是一件壞事。相反的,這也許正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放開手腳,真正踏上這個舞臺的機會。八年了,人生能有幾個八年,何況是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雖然對你來講這八年不能算是虛度,但我想你還是能切身的體會到,在國營的電視臺這個所謂的事業機關裡,這個完全建立於舊的官僚體制之下,卻又必須要面對市場和觀衆的考量和自由選擇的市場條件的地方,一個對外極力想獲得最大的,對內卻完全漠視人的真正價值的所在,除了那些被選定好,用來裝飾門面的主持人之外,一個只是擁有頭腦和相應能力的人,沒有特別的關係或是渠道,要想獲得哪怕最基本的認可,都會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更不要奢談什麼合理的回報了,雖然那只是公平交易的最基本原則。”
“說句不好聽的,像我這樣在臺裡幹了20多年的老職工,就算什麼事情都不做,我每個月單單是工資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獎金補貼之類的加在一起,就比你辛辛苦苦幹三個月還要多,沒辦法,這就是制度,誰讓我是正式員工呢。這種情況在神視臺不在少數,在其他的電視臺,也大同小異,可這樣,真的合理麼?”
何訪點頭接道:“其實楚哥說的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很多次,尤其是這次的事情發生後,我空閒在家時間比較富裕,所以能夠靜下心來思考的時間也就更多。以前我或多或少的也接觸過有關國外的一些電視臺的運作方式的介紹,我發現在國外,就算是以新聞自由標榜的發達國家中,國家電視臺或是由政府控制經營或是以資助形式背後操縱的電視臺也是大量存在的,他們也同樣負擔着和我們所說的‘喉舌’相同的宣傳任務。但在運營上,則最少也會扣着一個國營廣播電視公司之類的帽子,擁有自主的經營權,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能夠依照普遍通行的市場規律來運作。而我們這裡則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對外可能還算好一點,雖然擁有一些政府給予的便利條件,雖然在基本網絡建設、上星落地方面,擁有比別人更優厚的先天優勢,但畢竟要面對的是完全自由選擇收視的觀衆和只關注收視率、收視份額和回報率的廣告客商,現實要求你必須遵守一定的市場規律。也就因爲這樣,所以不明真相的年輕人才會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死命的往這裡面衝,以爲電視臺真的是一個天堂般得地方。而一旦你真的進來,可能未見得和我一樣的下場,但你的付出卻絕對無法得到相應的回報。”
說到自己的遭遇,何訪不免又談了一口氣,而楚志輝則接着道。
“看起來只要是在這裡面呆得久了,都會達成這個共識,別說神視臺這樣的一箇中等規模的電視臺了,就算是央視那樣的大臺,一個普通編導每月3、4000塊錢的收入看上去好像還算不錯,可對比媒體從業人員只有不到50歲的平均壽命,這又能算得了什麼呢。多少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在北京一干就是5年10年,卻連個屬於自己的落腳點都沒有,就這樣每個月的工資還是有將近一半用來付了房租。”
何訪連連點頭道:“楚哥還是能理解我們的,不過社會上的很多人還是覺得我們生活的是相當不錯的,不應該在抱怨什麼,這一點我還能夠理解,他們並不知道我們的勞動所換來的真正價值,但是像我原來的有些領導,一天到晚的還拿這一點來威脅我們這些臨時工和合同工,動不動就是解約開除之類的屁話,讓人無法接受。就像是一個女人你爲了她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她卻不但不領情反而告訴你,你這樣的人多着呢,你願意就繼續來討好我,我心情好了可能還會讓你站在一邊,你要是不願意或是發牢騷,那就趁早滾蛋,後面排隊的人多着呢!也許有人覺得這樣子還好,能看到美女也是一種幸福,可是我越來越覺得這麼做下去,只能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何訪的話音越來越高昂,神色也隨着激動起來,整個臉上塗上了一層灼熱的紅光。
把何訪的一舉一動都完全看在眼裡,現在何訪的表現正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楚志輝站了起來,兩眼射出欣喜的光彩,走到何訪的面前,鄭重道。
“今天你來,我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向你發出邀請,希望你能正式加盟我們的萬千星輝,我不能給你更多的承諾,但我可以給你更多的空間,讓你能盡情發揮的空間,我不敢保證萬千星輝的未來是一路的坦途,但我憑藉自己的經驗與眼光,絕對相信我們聯手可以闖出一片天地來。怎麼樣?何訪?願不願意配你楚哥賭這一把?”
“我願意!其實不論未來怎樣,只憑楚哥您,我就會盡自己的全力去支持您。我相信您,也相信我們做出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楚志輝的話還沒有說完,何訪已經有些激動地跟着站了起來。
兩個男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好啊!好啊!好……肉麻啊!”
何訪愕然的回頭,卻看到原本被關上的屋門此刻被推開了一個巴掌大的縫隙,一雙漆黑靈活的眼珠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和楚志輝。
這好像是?
“菲菲,瞎鬧什麼?要不就進來,要不就出去!”
楚志輝板着臉道,看似嚴肅的語氣中卻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
那露出來的班長精巧可人的小臉上,一個同樣精巧俏皮的小舌頭輕輕吐了出來,隨之整個人擠進了門來。
還是那上藍下白的標準職業女裝,果然是席菲那個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小姑娘,只是原本架在那嬌翹的鼻樑上的眼睛,此時去不見了蹤影。
可能是看出了何訪的疑惑,楚志輝在一旁呵呵笑道:“這丫頭沒事裝大人的時候,總喜歡向別人借眼鏡帶,說是那樣才更像是公司裡的白領麗人。”
“切!我那是給你們調節調節氣氛,還以爲你們做電視的應該都是特活躍的,誰知道一個個就知道埋頭幹自己的活兒,跟木頭似的,一點都沒有意思。”
“你呀,就知道瞎鬧,你就不知道好好跟哥哥姐姐們好好學點東西,這兩天大家都在忙着搬家和整理合並文件,那些文件可是我和你嚴老師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料,你不是要熟悉國內的影視製作流程麼,爲什麼不去看看?那可是別人想找都找不到的寶貝。”
“就那些老古董啊,我都看過了,沒什麼新鮮的。”席菲不屑地說。
“噢?你都看過了?這裡起碼有幾百份文案啊。”
“你忘了我的特長了麼?這些東西,一天都不夠看的。”
“呵呵,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楚志輝轉過頭對何訪解釋道:“席菲在學校有個綽號,叫恐怖精靈,別害怕,這倒不是說她做了什麼恐怖的事,而是說她的閱讀速度和記憶力達到了讓人恐怖的地步,基本上不管什麼樣的書或是誰說過的話,只要讓這小丫頭看上一遍或是聽上一遍的話,她都會馬上記住,而且她的閱讀速度奇快,一目十行,以後無論你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在去問她,她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真有這麼厲害?”何訪有些吃驚的看着眼前頗有些自得的年輕女孩,一不小心把心裡面的不相信寫到了臉上,卻被微仰着下巴正轉過頭來向自己示威的席菲看了個正着。
“喂!你是不是不相信?要不要我們來打個賭?也好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實力。”
席菲白嫩的小拳頭隨着他清脆的話音在何訪面前揮舞着。
“暴力綜合症,現在女孩子的通病!”這句話何訪當然不敢說出口,天知道恐怖精靈的稱號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楚志輝沒說,可不等於沒有,何訪權衡利弊還是選擇了賠上笑臉。
“哪的話?我是想以你這麼聰明漂亮的女孩,一目十行可能都說明不了你的能力,一目百行,一目千行纔對。”
“哈!算你聰明,不然你就輸慘了,這幾天光是靠這個,我已經贏了五頓豪餐了。”
“姑且相信你,哼哼,就當是給了楚哥一個面子。”這句話才代表了何訪的真實心態,不過依然是被默默地念在了心中。
“你呀,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你的最大問題就是過於自信,這毛病如果不改的話,有朝一日你恐怕會栽在自己這個最大的優點上,要知道很多時候,聽到的和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席菲又是習慣性的聳了聳肩,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楚志輝看在眼裡,嘴脣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親愛的楚總,現在已經是12點35分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事情了?”還是性格活潑的席菲打破了三人間短暫的沉默,畢竟是年輕人的心性,別人說過的話馬上就可以丟到千山外。
“哦?這麼快就到中午了?好,今天正好席菲也在,見證了我們公司未來的主力正式加盟,走,我請你們吃頓好的,就算是慶祝一下。”
“好啊,好啊,正好補上河訪欠的那一頓!”
“我什麼時候欠你一頓飯了?”
何訪再次在心中怒吼,可惜“沒人能瞭解浪子的心情”。
靠!誰在那唱歌呢?
電梯?沒事吧你,背景音樂還放那麼大聲,找人跟你收版稅呢?